顧梓碧的房間是朝南的上房。
夜晚的涼風將虛掩着的窗戶“吱呀”一聲吹了開來, 銀白色的月光就像雨水一樣傾瀉而下,灑了一地。
白瑾兒站在門口,身後的房門在剛在巨大的衝擊下, 已不幸陣亡, 躺屍般地懸掛在一邊。房裡沒有點着燭火, 但藉着月光的餘暉, 還是能將白瑾兒的此時的表情看個七七八八。
本就白皙的臉龐此刻顯得更爲蒼白, 氤氳着怒氣的雙眸刺得顧梓碧渾身上下針扎一般難受。
他下意識地打了個抖,然後完全清醒了過來。
“珠珠?”顧梓碧似乎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是當察覺到自己懷裡還抱着一個人, 一個女人,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 的時候, 他默默地爲自己上了三炷香。
顧梓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開了懷裡胡仙兒, 雙手舉在兩側,以表明自己的清白, “珠珠,我什麼都沒做。”
白瑾兒呵呵一笑,“所以你現在很遺憾?”
顧梓碧的喉嚨動了動,“……所以,你現在是準備讓我死而無憾?”
“我是想讓你含恨而終。”
顧梓碧:“……”
總而言之, 就是一定要他死就對了。
乳白色的天蠶絲悄無聲息地從袖口中滑落, 白瑾兒腳下微動, 身影一晃便從門口不見了蹤影。
正當胡仙兒暗暗驚訝於她靈巧的身形時, 額上的髮絲被風帶動, 白瑾兒已經站在了她和顧梓碧的中間,手中銀絲一閃, 看似要向顧梓碧攻去,天蠶絲卻像是自己活了一樣,拐了個彎就纏上胡仙兒纖細雪白的脖子。
胡仙兒的呼吸頓時就是一窒。
“我問你,是誰派你來的?”白瑾兒的聲音比這地上的白月光還要陰冷。
胡仙兒兩手摳着脖子上的天蠶絲,斷斷續續地道:“我、我不知、道……”
白瑾兒的眸色沉了沉,又將手中的天蠶絲收緊了幾分,“不想死的話就快說。”
胡仙兒的臉漲得通紅,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早已沒有了平日裡的嬌媚,“一、一個男人……臉上、有、有朵花……”
這幾張似乎用盡了胡仙兒全身的力氣,她扒拉着自己脖子的雙手,漸漸垂了下去。
胡仙兒的答案雖然在白瑾兒的意料之中,但心中的怒氣和憋悶在這一瞬間都蒸騰了起來。
手上的天蠶絲不知不覺地收緊,胡仙兒驚恐地張大了嘴想要呼救,卻是隻能發出一些嘶啞的聲音。她的一雙媚眼圓睜,死死地盯着白瑾兒,卻只換來了白瑾兒的輕蔑一笑,“不要對我用媚術,我又不是男人。”
胡仙兒似是受到了啓發,艱難地轉動眼珠往顧梓碧的方向看去。可此時她那快要脫框的眼珠子,沒有一絲一毫昔日的美感,只猙獰得像一隻地獄裡的惡鬼。
白瑾兒的手一鬆,天蠶絲便“嗖”的從胡仙兒的脖子上縮回了白瑾兒的袖口中,順道在胡仙兒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胡仙兒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瑾兒,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像沾着仙氣的姑娘,殺起人來竟是這般果決,毫不手軟。
說好的招供不殺呢!
胡仙兒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令她意外的,此時她腦海裡浮現的不是在問柳苑時,她那無限風光的過往,而是那個平常的夜晚,突然闖入的男人。
如果那天她沒有遇到那個紅衣男子,那麼她現在還舒舒服服地呆在問柳苑,看着一幫無知的男人城府在自己的腳下,爲討自己歡心而一擲千金。
她胡仙兒這輩子玩弄了無數男人的感情,卻沒想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終於也被感情玩弄了一次。
胡仙兒的屍體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白瑾兒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復又看向了顧梓碧。
顧梓碧吞了吞唾沫,“呃,珠珠,我們是不是……先把屍體處理一下?”
白瑾兒勾着嘴角笑了笑,“不急,也許待會兒這裡還會多一具屍體。”
顧梓碧:“……”
一炷香後。
“珠珠,再這麼站下去,天就亮了……”顧梓碧開口小聲提醒道。
白瑾兒瞥了他一眼,彎下腰準備搬地上的屍體。顧梓碧及時地拉住她,低聲道:“這種事讓司馬玉雅來做就可以了。”
……
司馬玉雅站在顧梓碧的房間裡,表情很淡定,內心和很蛋疼,“她……怎麼了?”
“死了。”白瑾兒回答得言簡意賅。
司馬玉雅:“……”
謝謝,我看見了。我的意思,她爲什麼會死。
司馬玉雅抿了抿脣,繼續裝着淡定,“所以你們不會告訴我,你們大晚上的把我叫醒,就是爲了幫你們處理屍體?”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告訴你了。”白瑾兒回答得好不羞愧。
司馬玉雅終於有些淡定不下去了,“你們……是不認識路嗎?”
……
“我們只是不想搬而已。”顧梓碧看着司馬玉雅,笑得純良又無害。
司馬玉雅:“……”
你們憑什麼認爲我的興趣就是大晚上的搬屍體?!
若果可以的話,司馬玉雅真想呵呵他們兩個一臉,不過,這始終只是個想法。
這就是老闆和小弟的差別。
司馬玉雅不再作聲,任勞任怨地幫他們消滅罪證。
顧梓碧看着身旁的白瑾兒,笑着道:“珠珠,這個房間不能住人了,我去你的房間住吧。”
白瑾兒:“……”
她看了顧梓碧一眼,自顧自地走出了房間,顧梓碧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
來到白瑾兒的房間,顧梓碧覺得這裡就是要比他剛纔的房間暖和許多。
“顧梓碧。”白瑾兒突然低聲喚了一句。
“什麼事?”顧梓碧立刻狗腿地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殺胡仙兒?”
看着白瑾兒認真的面容,顧梓碧的眸色濃郁了幾分,“珠珠,除了你,任何人在我心裡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的命是白瑾兒給的,他只爲了白瑾兒而活。
白瑾兒走到牀邊坐下,沒再說話。
顧梓碧見狀,眼巴巴地走上去,挨着白瑾兒在牀邊坐下,“珠珠,不如我們睡覺吧。”
白瑾兒:“……”
白瑾兒的眉頭跳了跳,直接和着衣裳在牀上躺下,閉眼睡覺。
顧梓碧吭哧吭哧地爬上牀,抱着白瑾兒不撒手,“珠珠,我們做點別的吧。”
白瑾兒的眉頭又跳了跳,“不是你說睡覺的嗎?”
“我說的是動態的睡覺。”顧梓碧的表情很嚴肅。
白瑾兒:“……”
見白瑾兒不理自己,顧梓碧又道:“珠珠,你怎麼知道胡仙兒在我的房裡的?”
白瑾兒聞言終於睜開了眼睛,沉默地看着顧梓碧。
顧梓碧開心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一直在留意着我房間的動靜啊?”
……
“顧少爺現在是在怪我壞了你好的事?”
“是啊。”顧梓碧說着眸色便沉了幾分,“所以,你現在要補償給我。”
這次還未等白瑾兒開口,顧梓碧就吻上了白瑾兒的雙脣。
白瑾兒雖被吻得措手不及,但她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是一個女。俠。身爲一個女俠,自然要有女俠的原則。
胡仙兒雖然死了,但她心裡的那口氣還沒有消下去呢,顧少爺就迫不及待地來佔她的便宜了?
呵呵。
眉頭一皺,白瑾兒手裡的天蠶絲“嗖”的滑落,顧梓碧微微一僵,就連正準備闖入白瑾兒口中的舌頭的停住了。本能地往後傾了傾身子,白瑾兒趁勢在他的胸口上一拍,手中的天蠶絲已經繞在了顧梓碧的脖子上。
顧梓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卻是對白瑾兒咧嘴笑了笑,“珠珠,真的那麼想送我去見胡仙兒?”
……
白瑾兒深吸一口氣,似笑非笑地看着顧梓碧,“這是不是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顧梓碧本想點頭,但考慮到脖子上的天蠶絲,最終只是眨了眨眼,“是,不過你纔是那朵牡丹花。”
白瑾兒:“……”
她收回手中的天蠶絲,頭也不會地走出了顧梓碧的房間。
顧梓碧看着關上的房門,心想他們家珠珠果然還是很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