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公子掃娥眉,嬈嬈青絲掩君前。
莫道月老惜紅線,早教相思入夢簾。
……
夜雨微寒,點點雨霧如煙波籠罩,映着天街盡處快步走來的人影微光,隨雨水匯聚成流,沿着街道青磚的縫隙流淌而下。
人影綽綽,疾步匆匆。
冒雨的郎中年逾古稀,踩在青磚縫隙上一個不慎跌了下去,顫顫巍巍,起身艱難。前頭提着燈籠引路的丫鬟急壞了,趕緊過來扶,“大夫,您就快些吧,我家小姐命在旦夕了。”
醫者仁心,郎中聽到命在旦夕也顧不得雨大,踉蹌着爬起,冒雨溼了衣衫往前趕去。
趕到一戶人家的後門,院牆高壘,一看便是富貴人家,大夫也愣了一下,“這是赫家?”這戶人家郎中是認得的,只是爲何大半夜請個大夫還這麼遮遮掩掩的,連正門都不走,夜半走後門?
丫鬟也不好多說,只羞紅了臉,“小姐……身有隱疾,不便外傳。”說着的時候,已經引大夫走進了後門,迴廊幾轉,去到小姐所住的後院。
大夫心裡依舊帶着疑惑,“小姐究竟是患了什麼隱疾?未曾聽說呀!”
丫鬟間大夫追問得急,又見大夫已經入了門,便不再隱瞞,“小姐有孕在身,今夜有小產跡象,此事不便外傳,還請大夫多多擔待。”
郎中驚愕了一下,赫家富貴人家,小姐雲英未嫁的,現在卻說有孕在身,這難免讓人震驚,可是大夫也不好多說,事關人命,只能跟着丫鬟冒雨繼續往前走進。
夜雨更大了,大夫進到後院閨房裡的時候全身都溼透了,見到那赫家小姐坐在妝臺前的身姿時,大夫愣了一下,上前去號脈的時候,赫小姐雙目空洞,呆呆的看着銅鏡中慘無血色的面孔。
原本多麼姣好的一張面容,在此刻卻變得如雨打過後的殘紅。
赫小姐不理會大夫,只問丫鬟,“你給公子送信了嗎?他今晚可會來?”
丫鬟不敢直視,“小姐,信送到了,可公子早不見了人影,他……”房間內燭光昏暗,大夫又老眼昏花,最後還是丫鬟注意到了小姐的羅裙下方全都是血,“小姐,身子重要,沒必要爲了一個負心的書生斷了性命,都怪老爺狠心逼你墮胎!”
這會要了你的命的!
大夫一聽這對話,也顧不得嫌隙,趕緊上前去爲小姐號脈,切了脈搏,大夫的臉色卻古怪了起來,從一開始的擔驚,逐漸的白眉凝蹙了起來,滿是疑惑的看着赫小姐,“小姐,恕我直言,你這是……”
“公子。”
伴隨着外邊一道驚雷響起,也將大夫的話給打斷,赫小姐的目光從失望空洞,到充滿希望也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大夫順着赫小姐的目光看去,但見房門口處,伴隨着外面雨聲悄然而至的一個白衣郎,撐傘走來。
“公子,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雲娘不管的。”赫小姐甩開大夫的手,跌跌撞撞的朝房外跑去。
白衣的公子,他將蔥白如玉的手撫摸上雲孃的臉頰,呵寶貝似的,說:“我怎麼捨得,丟下你這般如花似玉,似水溫柔呢!”說完,將她攬入懷中,“我這就帶你走,離開這裡,去到一處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雲娘偎在公子的懷中,慘然的一笑,“公子,你爲什麼不早點帶我走呢?”
現在,走不了了。
她慘然的看着自己奔跑出來時的路上,夜雨打芭蕉,滴落下來的雨水匯聚成流,一路蜿蜒着她奔跑出來時殘留的血跡,雨勢如此之大,將那一路血水沖刷得逐漸淡了,再淡了。
慢慢的,她逐漸倒下,逐漸悽然,“爲什麼,不早點帶我離開呢,我的公子啊?”
雨勢依舊,拍打得大夫聽不到外邊人在說什麼,但是赫小姐奔跑出去時,那蜿蜒了一路的血跡觸目驚心,大夫即便腿腳不便也追到雨中去。
偌大的後院,剛纔斷雨如簾還能依稀見到那一雙人影,可是這會跑出來卻沒看到了,大夫心中惶然不知所措,剛纔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此刻在雨水的沖刷下也沒了痕跡,只殘留隱約的血腥味。
又是一聲驚雷響,大夫渾身打了個抖,轉過身來的時候,卻見到了雨中那撐傘走來的白衣書生,步履依舊,身上猶然帶着香味。
這次,大夫是看清楚了這個書生的面貌了,星目劍眉,面如冠玉,好似謫仙下凡,不由得讓人愣了一愣。
但只見書生將傘挪到大夫的跟前去,自己卻淋了一身雨。
白衣沾溼,卻不減書生英氣,他徐徐啓齒,聲音讓人不寒而慄,“讓大夫見到了今夜這些事,實在不該,您不會說出去吧?”
大夫見到書生露出一排笑,明眸皓齒間,伴隨着驚雷轟隆聲,光影驟起,映得書生面目更爲俊朗無儔。
哦!大夫也想起來了。
聽說,錦城最近來了個書生,才貌無雙,倜儻無雙,風流也無雙,當真叫一個……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