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延欣癟了下嘴,賭氣不再說話。
方纔侯夫人那番話,不禁讓沈碧瑤對她高看一眼。不攀高,不人云亦云,有主見,這侯夫人的行事做派,確實有些氣度啊。
相比之下,依舊在碎碎唸的尚書夫人就差得遠了。
“聽說,侯夫人家的世子與瑄王的關係可親近了。時常見他往瑄王府裡跑。這京城裡啊,也就他敢跟瑄王親近了。”
沈碧瑤聽了,不屑地撇了下嘴。
不就是想說,侯夫人不用靠討好她來巴結古璟瑄麼?用得着這樣明示暗示,拐彎抹角的嗎?
飯堂的人幾乎已經到齊了,現在就等着目前身份最高的人,也就是瑄王了。
古璟瑄來到飯堂的時候,目不斜視的往給自己留的位子走去。
走到一半之時,突然回頭,看向了坐在門邊不過處角落裡的沈碧瑤。然後毫不猶豫地轉向,在衆目睽睽之定,向沈碧瑤走去。
福貴不知王爺這是何意,只能慌忙地跟了上去。
只見古璟瑄走到了沈碧瑤的身邊,停下了腳步。
王爺站着,其他人怎敢坐着?沈夫人忙站起身來,向瑄王行禮。沈心瑤縱是心不甘情不願,也站起身來行了禮。沈蓮瑤是出了名的知書達理,自然也是禮數週全。只有沈碧瑤一人,端坐不動,像是完全沒看到瑄王來了似的。
沈夫人的臉一黑,壓低了聲音罵道:“三丫頭,你還坐着做甚?自小教你的禮數都忘了嗎?”
沈碧瑤把手往桌上一撐,作勢要起。
古璟瑄忙攔下她,開口道:“你我之間,無需這些。”
沈碧瑤立刻又坐了回去,絲毫沒有半分客氣。
沈夫人頓時臉都白了。瑄王只說與沈碧瑤之間無需這些俗禮,卻讓她們母女三人都行了大禮,難道在瑄王的眼裡,就只有沈碧瑤,而沒有她們這些家人了嗎?這三丫頭到底還是沈家的人呢?瑄王如此不顧及她這個母親,不顧及沈家的顏面,想必也沒多把三丫頭看得多重,最多,也只是看上了她的美色罷了。
這樣一想,沈夫人的心中頓時好受了一些。
心中方纔舒坦一點,忽然又聽得瑄王對福貴說道:“去拿個椅子來,本王要坐這。”
沈夫人的心,立刻又懸了起來。
要知道,這雖然同是吃素齋,可是也分了三六九等,這寺裡廚房給瑄王做的那份,自然不可能是從大鍋菜裡舀出來的。瑄王忽然說要坐在她們這一桌,不禁讓沈夫人剛剛纔落下了一絲的心,頓時又重新懸得老高。
沈碧瑤此時真的是不耐煩了。她本來就成了全京城的八卦對象了,此時古璟瑄還在衆人面前這樣死粘過來,不是讓她的處境更爲難了麼?這人存心的吧?
他自己是王爺,沒人敢對付他,可她只是一個四品侍郎的庶女啊,誰都可以來罵兩句,踩幾腳。剛剛纔趕走了一堆他的花癡粉,現在他又來這麼一出,那以後還有完沒完了啊?
“你不這麼作能死嗎?回你自己桌去。”沈碧瑤毫不客氣地開始趕人。
她話剛一出口,趙延平手裡的杯子就“吧嗒”一聲掉桌上了。
沈夫人更是嚇得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忙衝上去把沈碧瑤跩下了凳子,破口罵道:“死丫頭,吃了豹子膽了敢這麼跟瑄王說話?不要命了是不是?快跪下給王爺道歉……”
說着就壓着沈碧瑤要讓她跪下。
古璟瑄忙上前去托住沈碧瑤,不讓她跪,還責備地瞪着沈夫人道:“她腿上有傷。”
沈夫人立刻收聲,一句話也不敢多講,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瑄王親自把沈碧瑤扶回了凳子上。
“去搬椅子。”古璟瑄見福貴還愣在那裡,又再下了一次命令。
這回福貴一溜煙地就去了。
看方纔王爺對沈三小姐的這般態度,這個沈三小姐,一定得好好伺候才行啊。福貴不禁在心裡捏了把冷汗。想當初沈三姑娘借王爺的馬車逃出京城的時候,王爺還對她不理不睬的,怎麼兩人隔了整整三年未見,王爺非但沒有忘了沈三姑娘,反而還對她這般上心?
這主子的心思,果然是猜不到半分。
椅子搬來了,古璟瑄自然坐到了主位,沈夫人只得挪去與沈心瑤坐一向。
沈碧瑤見他坐下了,趕也趕不走了,便略帶着不滿地對古璟瑄說:“你這樣,我很困擾。”
古璟瑄反問道:“爲何?”
沈碧瑤道:“你這麼高調地秀,很空易給我招來敵人。”
見古璟瑄有些不明的皺眉,沈碧瑤便朝趙延欣那裡一瞥。
古璟瑄一看正氣憤不已地瞪着這邊的趙延欣,便立刻明白了。他道:“只兩日,我便要離開京城了,須得一兩月才能回。”
他雖然沒說得很明確,可是在坐的哪個不是人精,誰都聽出來了,瑄王這是想乘還沒離京,與沈三姑娘多相處一陣呢。
一時間,在坐和衆位夫人們,不禁對沈碧瑤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她們雖然已嫁作人婦,都有自己的丈夫,可是誰又得過丈夫這般細心的疼愛,哪怕是從前有的,現在也多半沒了。
沈碧瑤卻覺得很是無奈。她跟古璟瑄接觸了這麼久,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他的性子了。雖然他不是那種不聽人勸的人,但是隻要進入了自我模式,那就絕對會堅持一個決定,直到一條道走到黑。
所以他現在決定了留下來坐在這一桌吃飯,那便是無論她說什麼,也趕他不走了。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古璟瑄第一個動筷,而他這第一筷,卻是夾了片筍乾放到沈碧瑤的碗裡。
一桌人頓時臉色又換了幾換。
沈蓮瑤偷偷看了古璟瑄一眼,小聲地湊過去問沈碧瑤:“三姐,你曾與王爺一起用餐過?”
“沒有。”沈碧瑤立刻回道。可剛一說完,卻忽然想起那天被聽風攬月樓追的時候,曾經同古璟瑄一起同桌呼過一頓飯,雖然當時只是她在吃,古璟瑄在看。於是,又改口道:“不對,好像吃過一次。”
沈蓮瑤笑道:“難怪瑄王爺連你愛吃筍乾都知道。”
沈碧瑤有些彆扭的說:“也沒多愛吃。”
沈蓮瑤也夾了一筷子筍乾放沈碧瑤的碗裡,道:“就算瑄王不太瞭解,可我卻知道三姐姐不僅愛吃筍乾,還愛吃醬拌黃瓜,小豬耳朵,還有小脆蘿蔔。”
說這話的時候,沈蓮瑤有意無意地朝瑄王看了一眼,果然見他正認真地聽着。
沈碧瑤瞪了她一眼,把碗裡的筍乾夾進了嘴裡,道:“我就愛咬這種咯嘣脆的東西不行嗎?”
“行,當然行,姐姐愛吃什麼都行。”沈蓮瑤一邊說一邊偷笑。
一頓飯,吃得十分詭異。幾乎所有的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飯上,而是在沈家的飯桌上。
被這麼多人盯着,沈碧瑤自然察覺到了。剛開始,她還心裡彆扭的很,可過了一陣,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不再去理會偷偷注意這邊的人,自顧自地放開了吃。
而沈夫人與沈心瑤,則是尷尬地很,又要顧及儀態,又要考慮吃相,再加上與瑄王同桌,心中又緊張得很,只隨意吃了點自己面前的菜,便放下了筷子。
一頓飯吃罷,沈夫人便以家中有事爲由,匆匆帶着三姐妹回去了。
有瑄王在身旁跟着,她再呆下去,怕是嚇都要嚇死了。
每每見到瑄王對沈碧瑤關懷備至的樣子,她便止不住地膽戰心驚。這要是沈碧瑤真得了瑄王的心,以瑄王那目中無人的性子,只要沈碧瑤在他面前抱怨幾句,想來,瑄王也不會念她們是沈碧瑤的孃家的。
回了府中,就發現沈仕昌今日竟然早早地回來了,而且,就在堂屋裡等着她們。
沈夫人理了理衣衫,定了定神色,溫婉地走上前去道:“老爺,今兒個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
沈仕昌道:“現在所有的人都在說瑄王與三丫頭的事,就連工部也人人都在傳,我怎能不早些回來。”
沈夫人遣開了僕從,這才收了笑,露出了疲色,道:“這些事,老爺都知道了啊。”
沈仕昌道:“還不快與我說說,這三丫頭與瑄王,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夫人賭氣坐下,拉下了臉來道:“這些事,妾身怎會知道?三丫頭逃婚在外三年杳無音信,回來之後又沒出過門,連自己的院子都沒出,誰知道她怎麼會與瑄王相識的?”
沈仕昌皺着眉想了想,道:“瑄王兼任巡查使,說不定兩人便是在外頭相識的。既然瑄王喜歡三丫頭,那我看,不如干脆把三丫頭直送去瑄王府中。”
“爹,不行啊。”一直站在旁邊聽着的沈心瑤,急得大叫。
沈仕昌皺眉看去,問道:“爲何不行?三丫頭的婚事自有我與你娘作主,如何輪到你來說話?”
沈夫人忙道:“老爺,妾身也覺得此事不妥。三丫頭那性子老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要是去了瑄王府還不知收斂,惹怒了瑄王怎麼辦?現下三丫頭正值青春貌美,瑄王自然對她百般包容,若有朝一日年老色衰,瑄王怎可能還一直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