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主現在看似是在爲小姐討回公道,實則是爲自己的後路做打算。不讓瑄王得到教訓,縱了他這一回,那之後安平郡主也是嫁不進瑄王府的。
若是這次小姐能爭贏了這一回,那安平郡主日後的王妃之位,自然也是順順當當的了。
想通了這個道理,奶媽的心思也冷了半截,面上也寒了下來。上前去給自家小姐餵了些溫水,忍不住心酸嘆息道:“這宮裡,可真不是個人呆的地方,來了就是受罪的。”
秦仙仙喝了點溫水,感覺好受了些,冷聲道:“咱們之前就是因爲心不如他們狠,所以才落到了今天這步田地。這宮裡的人,沒有一個不自私的。我把太后當姑母,把安平郡主當姐姐,可是她們呢當我是什麼我在太后眼中是一顆棋子,在安平郡主眼中是踏腳石,在瑄王眼中什麼也不是”
說到最後,她眼裡閃過一絲恨意,滔天的恨意。
被太后當作棋子,她認了。畢竟在太后眼中,安平郡主又何嘗不是一顆棋子哪怕是她現在最爲疼愛的瑄王,當年也不過是她的一顆棄子罷了。太后心狠,她早已知曉。
被姐姐當作墊腳石,她也不曾多怨恨。她與姐姐初見時已然十四歲,與這位同胞姐姐並不多親厚。安平郡主早已不單單只是她的姐姐這麼簡單了,打從她出生被接到宮中充當太后之女時,她們的身份,便已然天差地別。
只是,瑄王
爲何他的眼裡只有一個沈碧瑤,全然容不下她半分
若論容貌,她並不輸她。論才情,論涵養,論身份,沈碧瑤更是難比得她半分。爲何瑄王竟然願意爲了一個沈碧瑤如此折辱於她如此將她的尊嚴與聲名踐踏地體無完膚
她不甘,她恨,恨瑄王愚昧絕情,更恨沈碧瑤。
沈碧瑤,她憑什麼得到瑄王的垂憐,她哪裡比她好
秦仙仙自小生得貌美,又因父親母親自小便把姐姐送入宮中,是以,從她出生起,便受盡了寵愛。琴棋書畫,她樣樣學得比旁人好,自然也就自視甚高起來。
向她獻媚之人從來不少,可是,她一個也看不進眼裡。那些人,都配不上她。直到,她見到了瑄王
這位民間皇子的故事,早已在大齊傳得沸沸揚揚,更因與自家有着切身的關係,是以,秦仙仙便不禁對他多上了些心。知道他相貌出衆,被稱作京城第一美男子,也知道他在江湖中學得一身頗高的武藝,大內侍衛就非其對手。
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在真正見到瑄王之前,秦仙仙對他的印象,不過是一個倍受寵愛,相貌頗好的武夫罷了。甚至,私底下還臆測過他一身江湖習性,行爲粗鄙,讓她心中鄙夷。
可當她第一眼見到他時,這一切的猜想,一切的臆測,便全都化作了烏有。那一身白衣白馬,冷峻絕豔的面容,清冷的眸子,一切的一切,都與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她從未想過,這位在衆人口中描述爲性情乖張,行事詭異,喜怒無常,不顧禮俗的瑄王,竟然能讓她第一眼,便驚爲天人。
她本以爲,她只要做得夠好,夠順從,太后便會讓她嫁進瑄王府。結果,她做到了,她確實嫁進了瑄王府,成了瑄王的側妃。
可是,幸福來得太容易,失去的卻更輕易。
不過三天,三天,她便直接從天上狠狠地摔到了十八層地獄裡。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沈碧瑤
若不是沈碧瑤迷惑了瑄王,她便不會被太后召進京來,不會遇見瑄王,更不會住進瑄王府,亦不會動了這無可停歇的念頭。若不是沈碧瑤,瑄王亦不會違背太后與皇上的旨意,先是逃婚,再是休妻。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沈碧瑤
若是沒有她,若是沒有她,她現在應早已是瑄王側妃。縱然得不到瑄王的心,也必定不會落到這般屈辱境地。
她要報復,報復沈碧瑤,報復瑄王,報復安平郡主,報復太后,報復所有人。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所有的驕傲,尊嚴,全都被奪走,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所以,她爲什麼不報復除了報復,她還有什麼好指望的
三日時限,很快便過去了。太后再次來到了宗人府。此時,她已斂盡了怒意,重新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後宮之尊。
“璟瑄,三日之期已過,你可考慮清楚了”太后直直地盯着古璟瑄,等着他的答覆。
古璟瑄神情冷漠,依舊不曾向太后看一眼。
“除了沈碧瑤,此生,我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好,好,好。”太后怒極反笑,連說了三聲好。擡後一揮,身後之人便捧來了早已備好的東西。
“匕首,白綾,鳩酒。都送去給沈碧瑤,告訴她,是瑄王要讓她死的,不是哀家。”
古璟瑄趴在冷硬的牀上,神情不動,只半垂了眼簾,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是他害了她,所以,她死,他亦會隨她而去。
此刻,古璟瑄非但沒有傷心難過,焦急擔憂,反而十分平靜,甚至,竊喜。
還好,當初還與她簽下了來生之約。
即便今生無法長相廝守,至少,他們還有一個來生。
太后要殺沈碧瑤,他沒攔,亦不曾求饒。因爲他深知道,求與不求,並無分別。他受這身上血脈所限,受制於皇家,受控於皇上,無半分自由。但,他從不曾在意。
原本,他本就不曾有過自由。
他可以日復一日地過着這樣的生活,無悲無喜,不驚不怒,生近於死。因爲他的心,從未真正的活過。
可是,沈碧瑤不行。
她是那般張揚,那般肆意,那般耀眼。她整個人,從身到心,都是鮮活着的。她好不容易拋開了世俗,捨棄了身份,熬過了生死,方纔換來了現在的自由。她不該再被束縛起來,他無法想像,被太后掌控着的沈碧瑤,將會變得如何
古璟瑄深知,只要他還喜歡着沈碧瑤,還奢望與她長相廝守,那他便是沈碧瑤的束縛。皇上,太后,都不會放過她。
可是,要他放手,他捨不得。捨棄她,便是捨棄自己的心,沒了心,他活着還有何意義
合目,嘆息。
便由他,自私這一回吧。之後,他會隨她碧落黃泉,生死輪迴,不離不棄。若是沈碧瑤這一世沒活夠,那下一世,他定會守着她,護着她,陪着她,天涯海角亦隨她。
此生,二十年於世,第一回執意,爲她;第一回任性,爲她;第一回自私,仍是爲她。如今,死,也隨她吧。
如此,甚好。
輕斂眉目,古璟瑄伏於榻上,神情淡漠,不悲不喜,不言不語。心中,亦是一片空明。心意已定,竟是從未有過的寧靜。
和豐郡主府。
沈碧瑤禁足的這幾天,並沒有像上一回那樣覺得難受。因爲郡主府夠大啊,人夠多啊,可以愉快地宅啊
她這幾天在家裡簡直各種自在,沒事找師叔公研究下毒藥啊,找師叔喝個茶,聊聊人生啊,跟師傅玩玩捉迷藏,全力逃避學習奇門遁甲啊,還可以抽空去小四那裡逗逗隨安啊,各種不亦樂乎。
忽然,這天宮裡來了人。
不過,這回來的不是皇上身邊的太監,而是太后身邊的太監。
來人沒嚷着要接旨,沈碧瑤就乾脆沒讓蓮瑤她們出來,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還特意從師叔那裡要了些好茶來招待幾位公公。不曾想,茶剛沏上,那位眉毛白了一半,笑得不陰不陽的公公便道:“郡主不必費心了,咱家這次是特意給郡主送些東西。”
說着,拍了下巴掌,身後就閃出個人來,手裡捧着個托盤,托盤上蓋了塊紅布。
“這是”沈碧瑤一臉疑惑地朝公公看去。
那公公冷笑一聲,道:“郡主看過便知。”
於是,沈碧瑤就直接掀紅布了。
然後,果然,看過便知。
托盤上整整齊齊地擺着三件東西,一把匕首,帶鞘雕花的;一壺毒酒,彩瓷鎏金的;一條白綾,真絲緞子的。
沈碧瑤齜了下牙,扯着嘴角發出了一聲怪笑。
“你們太后這,幾個意思啊”
那公公依舊不陰不陽地回道:“回郡主,太后說了,是瑄王要你死的,不是太后。”
“古璟瑄”沈碧瑤兩眼瞪得老大:“你這是在逗我吧”
那公公輕笑一聲,道:“郡主說笑了,太后的話便是懿旨,咱們可是一個字都不敢傳錯了。錯一個這,那都是要掉腦袋的罪過。”
沈碧瑤頓時皺緊了眉。
頓了頓,那公公又道:“還請郡主早做決斷,咱們也好儘早回去交差,太后和瑄王可還在等着呢。”
這左一句太后說了,右一句太后的話,一聽便是妥妥的有內情啊。
沈碧瑤當然不會相信古璟瑄會讓她死,特麼的,完全沒理由啊。她死了,對他有什麼好處相反,太后倒是巴不得她死。呃順便還有宮裡的那幾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