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落雁莊內卻是一片寂靜,新房所在的院子內已經沒有人能夠打擾到蘇東川了。
只不過還有一個人,滿面潮紅的跪在新房的門口。
除了潘寵龐還會有誰呢?
潘寵龐現在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因爲他被蘇東川點了穴道,他只能極度屈辱的跪在門外。
士可殺,不可辱。
蘇東川卻偏偏不殺他,竟然要他接受這種奇恥大辱。
可憐潘寵龐心中義憤填胸,咬牙盡碎,但是卻欲求一死而不可得。
新房的門早早的便已經掩上了,房內是蘇東川得意的笑聲,窗上是喜燭搖曳的光影。
夜已深,更已殘,笑聲漸漸低沉。
忽然,房中傳出一聲低哼,接着又有一陣輕微的掙扎聲響和低沉的飲泣……
再過一會兒,一切聲音都寂靜下來。
潘寵龐此時的心裡卻在滴着血……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覺得每一瞬間都宛如隔世,月亮慢慢地爬到了天空的最高處,月光透過枝頭林梢灑下來,灑在那些死在潘寵龐手上的護衛屍體和他自己屈辱的身影之上。
新房紅燭已滅,窗隙透出淡淡的餘煙。
突然,一個人影自對面房頂疾衝而來,一下就破開了新房的大門,那道人影過處,潘寵龐還能聞到一絲香味。
正當他詫異的時候,那新房中傳出了一聲帶着笑意的聲音說到:“彭捕頭,你看你又來晚了。”
另一道聲音響起道:“不來晚,正好將你堵在這裡,你這次可逃不掉了。”
先前那聲音道:“哦?是麼?彭捕頭難道不管這姑娘的性命麼?”
另一道聲音冷笑了一聲道:“我只負責抓你,其他人與我何干?”
先前說話的那人似乎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當下也有些詫異道:“好一個鐵面彭捕頭。”
那個女人只是冷哼了一聲,然後道:“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
“休想!”
然後,潘寵龐就聽到一陣打鬥之聲,再然後就是一個女人從新房中急速掠出,剛剛掠過潘寵龐的身邊,卻是突然止住身子,在空中猛地將身子一歪,輕輕落在了地上。
而她先前在空中的那個位置,卻是有把劍從天而降,直直的插在青石板上,那劍身還在那裡顫抖着。
潘寵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爲他動不了,他的目光視線只能透過那扇被破開的房門看着裡面的場景,可惜他除了那碎裂的門板外,卻什麼也看不見。
就在這時,一開始破門而入,被喚作‘彭捕頭’的女子也在這時衝了出來,落在了那女子的對面。
潘寵龐只聽到那女子似乎很不甘心的說到:“顧禎!”
那聲音彷彿包含了偌大的委屈。
沒錯,正是顧禎剛剛趕到。
方纔顧禎從繞水亭拼命趕回了落雁莊,就在他剛來到落雁莊外的時候,他便看見了一羣天機門的捕頭從正門魚貫而入,當下顧禎想了想,也是想明白了。
於是他還是從之前那顆樹的位置進入了落雁莊,剛進落雁莊就看見新房內竄出了一個人,顧禎二話不說,直接把手中的長劍當做暗器丟了過去,這纔將那個女子擋了下來。
這時候,顧禎已經從牆上跳了下來,來到了那女子的面前,但是對於那女子不甘心的話卻沒放在心上,而是低頭看着身邊的女子道:“彭捕頭,好久不見。”
彭瑜珺也是輕聲道:“好久不見。”
然後顧禎纔看着對面那個女人道:“紅塵姑娘,好久不見啊。”
原來那個女子就是從樂原逃走的紅塵,紅塵被顧禎擋下後也已經看見了諸多天機門的捕頭將這後院團團圍住了,所以她也沒有嘗試逃跑。
見着紅塵沒有回自己話,顧禎也不會再去自討沒趣,而是對着彭瑜珺道:“紅塵交給你,我去看看我朋友。”
原來顧禎還沒有忘記跪在地上的潘寵龐。
彭瑜珺點了點頭後,顧禎也不管這兩個女人之間說什麼,直接來到了潘寵龐的身邊,看着潘寵龐的眼神,顧禎有些爲難,因爲他不會點穴,他也不敢隨便弄。
所以,顧禎先沒有管潘寵龐,而是直接進了那新房之中。
室內寂然無聲,牀前羅帳低垂,卻不聞絲毫動靜。
顧禎直奔牀前,一把掀開了紅羅帳……
“啊。”
顧禎直接驚呼失聲。
牀上橫躺着蘇東川,赤身裸體,血流枕畔,頭顱卻已不見。
康謙靈案前的托盤中,並排供着兩顆首級,一是高志傑,一是蘇東川。
靈案下,跪着渾身孝服的康榆真,而她正閉着眼默唸着什麼,顧禎走到康榆真身後的時候,終於聽清楚了。
康榆真唸的是祭文,只是那些晦澀的文字,顧禎一個字都聽不懂。
站在康榆真身後的顧禎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擾康榆真。
這新房中的情況,顧禎一下就清楚了,但是他不清楚的是紅塵和紅蓮谷的人和這有什麼關係。
顧禎還沒有說話,康榆真的手虛弱的放了下來,咽哽着道:“讓顧公子見笑了。”
顧禎站在康榆真身後,輕聲道:“康姑娘……”
康榆真側身擡頭看着顧禎,顧禎能夠看到她臉上的血跡還有眼裡的淚水。
康榆真看着顧禎,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她見顧禎只說了三個字便沒有說下去了,於是她接口道:“顧公子是想問紅塵姑娘嗎?”
顧禎點了點頭。
康榆真又將頭別了回去,將眼睛閉上,輕聲的說到:“紅塵姑娘對我大恩,若沒有她,我怕是無法爲父報仇了。”
顧禎道:“所以,那個方法,是紅塵告訴你的?”
康榆真點點頭道:“是。”
“爲什麼?”
“因爲她也需要從蘇東川身上得到些東西,蘇東川武藝高強,所以她便藉助我。”
“什麼東西?”
康榆真搖頭道:“我不知道,蘇東川失去武功後,紅塵姑娘將我趕到了一邊,她一個人在牀上和蘇東川說着什麼,我沒有聽清,但是她好像得到了。”
“你怎麼知道?”
“因爲表情。”
“然後你就將蘇東川的頭割了下來?”
康榆真點頭,道:“沒錯。”
顧禎又問:“然後呢?”
“然後?
然後彭捕頭就進來了,也許我該感謝彭捕頭,要不然紅塵姑娘是不會讓我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