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上樓的時候,張傲正在手術室進行急救,手術室門外人來人往,忙碌的醫生護士,根本無暇顧及站在門口的人羣,頭頂LED燈牌上的「手術中」三個大字,極爲扎眼。
“怎麼回事!小傲出什麼事了?!”楊東趕到手術室門口,正看見一個護士摘掉被血染紅的手套,隨後接過幾袋血漿,急匆匆的返了回去。
“哥!我他媽……!”黃碩張嘴,沒等說出一句話,眼淚就噼裡啪啦的往下掉,雖然怒目圓睜,但仍舊無法控制眼淚的流淌,情緒失控的吼道:“欺負人!太他媽欺負人了!他根本就不是打架!是他媽虐待!艹你媽!!!!”
黃碩身後,騰翔和小蔡兩個人都低着頭,一聲不吭。
“哎!你們小點聲!喊什麼喊!這是醫院!”與此同時,手術室的門再度被人推開,一名醫生怒斥一句,看向幾人:“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楊東做了個深呼吸,努力鎮定着情緒看向了醫生:“我弟弟的情況怎麼樣?”
“右腿粉碎性骨折,動脈破裂,需要截肢!腹部貫穿傷,結腸破裂,脾臟破裂,腎臟受損,腹腔積血,血氣胸,重度腦震盪,同時伴有失血性休克!”醫生語速很快的羅列出了一長串的症狀,隨後把手裡的一張單子遞給了楊東:“現在人已經不行了,我們正在盡力搶救,但實話跟你說,傷者能活下來的機率不大,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如果想繼續搶救,就把這張風險告知書和病危通知書籤了!”
“救!人一定得救!花多少錢都救!”楊東雙拳緊握,胳膊上若有千鈞之力壓制着,哆哆嗦嗦的接過醫生的紙筆,把手術風險告知書按在牆上,但手已經抖得根本無法簽字,一把推給了林天馳:“你籤!!”
“你幹什麼!以爲這是兒戲啊!誰是家屬誰簽字!”醫生冷着臉呵斥道。
“我去你媽的!你他媽在這杵着幹什麼!進去救人啊!!”楊東情緒失控,雙目赤紅的對着醫生猛然咆哮了一句。
醫生看見楊東這個狀態,被吼得一愣。
“大夫!我籤!這字我籤!我也是張傲他哥!他太激動了,你別跟他一樣的!”林天馳此刻也是憂心如焚,拿起手裡的單子,潦草的簽好了自己的名字,連連道歉遞了過去。
“我是醫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但你們如果繼續在這喧譁,影響到裡面的手術進程,後果自負!”醫生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話,摔上了手術室的房門。
“呼呼!”
楊東站在原地,頭髮已經如同水洗一般的被汗水浸透,噙着淚的眼圈通紅一片,雙瞳宛若撲食之前的猛獸,瞳孔猛縮。
“東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挺怕事,雖然咱們混得越來越好,但我一直信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始終堅信,咱們只有永遠夾着尾巴做人,永遠對這個社會懷有敬畏之心,才能走得更高更遠,才能更加平安!咱們沒有靠山,沒有背景!所以惹不起事,也經不起事!但這一次,你想怎麼折騰,我他媽都支持你!不惜一切代價的支持你!”林天馳對牆上「禁止吸菸」的牌子視而不見,身體癱軟的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將菸頭淹滅:“從我接觸社會的那一天起,小傲就跟在我身邊,眼看着過了明天,他就訂婚了!就成家了!就從一個男孩變成男人了!你們都他媽說我摳!說我視財如命,其實我偷偷攢了三十萬的私房錢,我在得知小傲訂婚那一天的時候,是準備在他訂婚那天,把這錢給他的!因爲咱們都是窮苦人出身!我林天馳不好的時候,推着倒騎驢賣水果!蹲在中學門口賣炸串!認識我的人,都說我沒出息!但他媽我現在混好了,我不能再讓我弟弟被人瞧不起!我艹你媽!艹你媽!明天,小傲的父母,親戚,就全都過來了!全都來參加他的婚禮了,如果他真沒了,你讓我怎麼跟他父母交代!你讓我怎麼說?怎麼給他們交代!!!”
林天馳語罷,雙手掩面,泣不成聲,張傲是從小陪他長到大的小兄弟,他見證了三合公司一路的成長、落寞、崛起,三合公司走到這一天,所有的一切事件,裡面都充斥着他的腳印,張傲這個人,平時老實巴交的不愛吱聲,但心裡其實什麼都有數,他的過分成熟,更是爲楊東他們省去了很多煩惱,如今真到張傲出事了,衆人細細回想,才發現,就是這個悶聲不響的青年,其實早已經成爲了三合公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沒事!你別急!別急!”楊東伸出手掌,使勁捏了捏林天馳的肩膀,側目看向了黃碩:“小傲的傷是怎麼回事,你清楚嗎?”
“我不知道,當時我接到小傲的電話,他只跟我說,他在酒吧跟趙宗寶幹起來了,可是等我到場的時候,就看見小傲一個人躺在馬路邊上,當時……”黃碩閉上雙目,已經不願再去回憶那副悲痛的場景。
“你帶着他們幾個,在這守着小傲!漢子,跟我走!”楊東聽見這話,冷着臉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哥!我們也去!”
黃碩和騰翔、小蔡齊齊邁出一步。
“這事你們辦不成,留下吧!”楊東睜大眼睛,努力放鬆了一下臉部肌肉,盡力用平穩的語氣迴應了一句,此時此刻,楊東心裡的壓抑,絕對不比林天馳差,但身爲團隊的核心,越是在所有人都扛不住的時候,他越得咬着牙,忍着痛,成爲所有人的後盾,只是沒人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的楊東,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
張傲出事的消息傳到老卡那邊之後,他當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萬紅仰家中,將萬紅仰在睡夢中叫醒。
“公司內部,出現問題了。”老卡沏好一杯茶,遞到了萬紅仰身前:“今天晚上,趙宗寶把楊東手下的張傲打了,人目前還在搶救,生死未卜。”
“什麼原因?”萬紅仰喝着滾燙的茶水問道。
“事發突然,目前還不清楚,但這件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趙宗寶在內部動手,有點過線了!”老卡抿着嘴脣迴應道。
“前幾天,楊東不是也打了趙宗寶麼。”萬紅仰嘆了口氣:“楊東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在很多時候,勇於去惘視規則,但這也是他最大的缺點,因爲他在很多時候,是不受控制的。”
“那這件事,咱們是干涉一下,還是坐井上觀?”老卡過來,目的也是爲了要萬紅仰的一個態度。
“之前楊東可以爲了張傲訂婚的事,親自跟我開口,讓我幫忙找酒店,說明他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還是挺高的。”萬紅仰琢磨了一下,輕聲道:“可以讓他們鬧,但是不能太過火,這件事,必須在咱們的掌控當中進行,你盯着點吧。”
“能盯住嗎?”老卡置疑了一句。
“出來混,願意放棄利益的人,你見過嗎?”萬紅仰沉穩的看着老卡:“楊東的前途握在咱們手裡,我不信他敢跟我翻臉!”
“我估計今天晚上,就得出亂子,既然你有態度,那我就去準備了!”老萬聞言,也沒準備過多逗留,就從沙發上起身。
……
康霖洗浴內,海龍在接到一個電話之後,猶豫了一下,隨即敲響了馬瑞霖的房門。
“什麼事啊,這麼晚還找我?”馬瑞霖打着呵欠看向了海龍。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是關於楊東的!”海龍有些猶豫的對着馬瑞霖解釋道。
“你也不是這麼磨嘰的性格啊,有啥事就直說唄!”馬瑞霖聽說這事跟楊東有關,回到房間裡拿起了煙盒。
“今天晚上,薩伯威酒吧出事了,楊東身邊的張傲,被人乾折了一條腿,據說人應該是沒了!”海龍抿着嘴脣開口。
“沒了?!”馬瑞霖聞言一愣,隨後有點不相信的看着海龍:“不能吧,如果真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能沒接到電話呢?”
“人死沒死,我確定不了,但這事肯定是有,因爲打張傲的時候,有一個曾經跟過我的小兄弟也參加了,當時他敢沒動手,但是親眼看見張傲捱了好幾刀,腸子都流出來了,他說看張傲當時那副模樣,應該是活不成了,所以想跑路,這才求到了我這!我知道這事不該跟你提,但你跟楊東的關係不是挺好的麼,所以還是想告訴你一聲,同時也想讓你幫個忙,等楊東追究起來的時候,保我這個小兄弟一手,他當時就是被朋友叫出去的,沒想到事會鬧得這麼大。”海龍解釋了一句。
“完了!要他媽出事!你抓緊換衣服,跟我走!”馬瑞霖聞言,當場就開始解睡衣的扣子,同時敞開了衣櫃。
“你什麼意思啊?”海龍一臉不解。
“楊東出了事,連電話都沒給我打,說明他肯定是不想連累別人,他既然能做出這種選擇,你感覺事會小嗎?”馬瑞霖語速很快的解釋道。
“你想幫忙啊!”海龍瞬間通透:“那是不是得給楊東打個電話啊?”
“既然知道了,那就肯定得管!他現在已經夠忙了,就別給他添亂了!何況他既然沒給我打招呼,那麼我打了這個電話,他也不會用我,咱們自己去辦吧!”馬瑞霖套上羊毛衫,很乾練的迴應了一句。
當今是一個交友十分容易的年代,人與人只要有個共同的愛好,哪怕是打遊戲認識的,也可以張嘴閉嘴稱爲兄弟,但朋友這東西的本質,其實說白了,就是兩個字,扶持。
當下這個社會,許多人給所謂的朋友打電話的時候,吃飯喝酒肯定一叫就到,但如果真有了事,那麼能找出一堆藉口的人,絕對也不在少數,可能因爲借二百塊錢,所謂的“朋友”就能少一半,而馬瑞霖這個人,似乎是一個另類中的另類,他在得知楊東那邊出事的消息之後,連招呼都沒打,自己這邊就已經行動上了,而且他在幫忙辦這件事的時候,根本沒想過讓楊東欠他一個人情,甚至都不準備讓楊東知道,只是想讓他在去冒險的時候,可以把風險降到最低,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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