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
豔陽高照,晴空萬里。
G井子區姚家刑場,執行室門前。
法警掏出自己的煙盒,將三支菸遞給了已經驗明正身的劉寶龍,這三支菸的目的,主要是爲了安撫死刑犯人的情緒,也是俗稱的“上路煙。”
“啪!”
在法警幫劉寶龍點燃香菸的瞬間,劉寶龍說出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他擡頭看着剛剛二十歲出頭的法警:“你說,人死了,下輩子還能投胎做人嗎?”
“也許會吧。”法警看着劉寶龍空洞的雙瞳,語氣含糊的迴應了一句。
劉寶龍聽見這話,微閉着眼,坐在長椅上,再也沒說一句話,半生過往,開始逐漸在腦中盤旋。
劉寶龍以爲自己會對死刑滿不在乎,但是在走進執行室的前一刻,他終究還是腿軟了。
劉寶龍,是被法警架着胳膊攙扶上的執行臺。
“滋滋!”
隨着注射死刑的針管將藥物推進劉寶龍體內,他的身體開始無法抑制的顫抖。
三十秒後。
這個曾經叱吒一方的社會大哥,終於停止了掙扎,眼神渙散,毫無生息。
另外一處法場,同樣被執行死刑的李超,明顯不及劉寶龍一般淡定自若,在進執行室之前,已經褲襠一片溼潤的他,開始不斷的瘋狂哭鬧,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已經陷入崩潰,負隅頑抗的進行着最後的垂死掙扎,但最終仍舊沒有逃脫被執行死刑的命運。
劉寶龍的死刑,打了三針。
李超比劉寶龍多打了一劑安定,死亡時間,跟劉寶龍相差不到五分鐘。
劉寶龍的崛起,在這一方江湖上,也曾是令人津津樂道的一段往事,隨着這段持續了小半年的紛爭雲煙覆滅,劉寶龍這個從孤兒院走出,一路異軍突起的江湖大哥,還有李超這個爲了上位而不擇手段的街頭流氓,最終的命運終究歸於了一處,雙雙顫抖着死在了冰冷的執行臺上。
江湖更迭,似乎是這世上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論是劉寶龍的多年累積,還是李超的曇花一現,終究都逃不過命運二字。
命運,它究竟是什麼?
倒下的人,滿心不甘!
活着的人,無暇思考!
但有人隕落,自然也會有人崛起。
就在劉寶龍與李超雙雙歸魂天際之時,楊東和林天馳已經趕到了新帆綠化,在秘書的帶領下,邁步向呂建偉的辦公室走去。
……
楊東在辦公室見到了呂建偉以後,衆人先是圍坐在茶海周圍,喝着茶水聊了一會閒篇,隨即將話題引入正軌。
“嘩啦!”
楊東手握茶壺,爲呂建偉斟了半杯茶水以後,狀若隨意的開口道:“呂哥,劉寶龍那邊的消息,你收到風聲了嗎?”
“什麼信兒,我沒聽說啊。”呂建偉撣了下菸灰,挑眉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這個時間,劉寶龍可能已經投胎了。”林天馳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笑吟吟的迴應道。
“呦,這是個好消息啊。”呂建偉聞聽劉寶龍的死訊,一愣過後,臉上隨即綻出了一個笑容:“實話跟你們說,劉寶龍要是不死啊,我連睡覺都得睜着一隻眼睛,呵呵。”
“呂哥,現在你能睡安穩了,可是也不能讓我們乾瞪眼啊。”楊東咧嘴一笑,看着呂建偉:“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那你答應我的條件,是不是也該兌現了?”
“條件?什麼條件?”呂建偉裝傻充愣的反問一句。
林天馳看見呂建偉裝傻似的表情,心中頓感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但仍舊笑眯眯的提醒道:“呂哥,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忘了,當初我們在你公司接下洪水灣工程的時候,你還壓了我們一百萬的工程款呢。”
“哦,原來你們說的是這件事啊。”呂建偉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後一拍大腿:“哎呦,這事怪我了,按理說劉寶龍垮臺之後,我本應該把這批錢給你們預留出來,但是公司最近新添了幾個項目,我每天都忙的焦頭爛額的,竟然把你們的事給忘了,見諒!見諒啊!”
“呂哥,你該不是想對我們說,你手裡沒錢了吧?”楊東一聽呂建偉這話茬,心間頓時通透,同時微蹙眉頭。
“呵呵,小東,不瞞你說,我手裡還真是沒錢了,我最近接手的兩個工程,體量實在是太大了,不僅公司的賬面空了,就連我個人,都已經自掏腰包的墊進去不少資金了,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彆着急,先耐心的等一陣子,只要公司這邊的資金迴流,我馬上給三合清帳,好吧?”呂建偉臉上掛着歉意的微笑,十分真誠的安撫了一句。
“呂哥,不瞞你說,最近我們這邊的狀況,也不是很好,爲了給前一陣發生的事情善後,我們手裡的錢早就被掏空了,這筆賬如果不結回去,我們公司這五六口子人,估計今天晚上就得排隊到大黑山頂上喝西北風去。”林天馳哭窮的把話說完,隨即繼續道:“呂哥,你的新帆公司,在行業內也算數一數二的大公司了,而我們三合不行啊,你也知道,我們纔剛剛起步,全指着手裡這一個工程的利潤翻身呢,俗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就想想辦法,先讓我們這羣光着腚的小老弟,把褲子穿上唄?”
“小林啊,你話裡的意思老哥明白,我知道你們不容易,但你們也得體諒體諒我,我現在即使想幫你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你說,我現在自己都脫得只剩褲衩子了,還能管你們是不是光着腚嗎!”呂建偉十分圓滑的把話說完,繼續給二人斟着茶水:“工程尾款的事,我記下了,這件事,先等等吧。”
“呂哥……”林天馳覥着臉還要開口。
“天馳,算了。”楊東也感覺按照呂建偉今天的話茬,他們想把錢拿回去,不太現實,隨即話鋒一轉,直視呂建偉:“呂哥,如果你真的有難處,我們也不能步步緊逼,既然你現在沒錢,那就給我們打個條子,等你手裡寬裕了,我們再過來。”
“小東,怎麼個意思,你信不過我啊?”呂建偉在聽見楊東讓自己給他寫下欠條的時候,頓時收起笑容,沉着臉問了一句。
“呂哥,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二者需要分開,這是你教我的。”楊東並沒有在意呂建偉的情緒:“當初我們成立三合公司的初衷,就是爲了幫你除掉心腹大患劉寶龍,現在劉寶龍已經死了,你也高枕無憂了,但我們肯定沒有義務,因爲你去白玩了幾個月,你說呢?”
“小東,商場雖然無情,但人終歸是有情的,老哥我肯定也沒有白用你們的意思……你先稍等一下。”呂建偉聽完楊東的話,遲滯了瞬間後,臉上很快換好了一副笑容,轉身坐回老闆椅上,彎腰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後,將一大摞用托盤裝着的現金擺在了桌子上:“這裡呢,有十萬現金,本來是我預留出來,準備應急用的,既然你們現在的境況也不富裕,那就先把這錢拿走,解解燃眉之急,尾款的事,咱們緩緩再說。”
“呂哥,既然這錢是你用來應急的,我拿了也不合適,而你現在有困難,我也能理解。”楊東壓根沒看桌上的錢,依舊沒有鬆口:“只要你把條子給我開了,這筆錢我可以等。”
“怎麼,嫌少啊?”呂建偉被楊東回絕之後,指着桌上的錢,有些意外的問道。
“這錢,不少嗎?”楊東毫不猶豫的反問一句。
話音落,房間內的氣氛頓時陷入冰點。
“東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認識我之前,好像只是一個在農貿市場賣快餐的底層青年吧,如今呢,你也搖身一變,成爲一位公司老總了,可是沒有我,你覺得自己能走到今天嗎?你又能在這個別人削尖了腦袋往裡鑽的綠化行業內立足嗎?”呂建偉見楊東一再堅持要簽署書面協議,言語中暗含威脅:“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如今我已經給了你可以自食其力的資本,你不覺得,你再找我要錢,有些太過於貪婪了嗎?”
“呂哥,你這話說的不對吧。”林天馳見呂建偉準備撕破臉攤牌,也不再給對方留面子了,隨即朗聲道:“沒錯,當初我們成立三合公司,的確是受到了你的幫襯,但是你的初衷卻並不是幫我們,而是攛掇我們去拼掉劉寶龍,現在我們付出了無數血的代價,把劉寶龍幹倒了,難道不應該拿到自己應得的利益嗎!”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如果當初你們不是爲了利益,又怎麼可能答應我的條件呢。”呂建偉再開口時,商人的狡詐本性已經暴露無遺:“實話說了吧,你們要的一百萬,我肯定沒有,如果你們繼續堅持,最終的結果,就是你們不僅拿不到錢,而且很可能會連在綠化行業吃飯的機會都沒了。”
“嘭!”
林天馳聞言,頓時拍案而起:“艹你媽,現在劉寶龍的屍體還沒涼呢,你他媽就開始跟我們玩渾的了,是吧!”
“現在胡攪蠻纏的人,好像是你們吧。”呂建偉聞言一笑,十分淡然的靠在了辦公椅上,並未理會林天馳的喧囂,而是看向了不發一語的楊東,無賴嘴臉一覽無餘:“洪水灣的那份工程,你們三合公司用的綠化樹木,究竟是怎麼來的,咱們彼此心知肚明,如果我現在向森林公安打個舉報電話,他們肯定會徹查此案,到時候,你們不僅得面臨法律責任,而且那一紙剛剛批下來的驗收書,肯定也會作廢,如果按照當初那份發包合同上籤署的條款,你們知道自己將面臨多少金額的賠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