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隆簡單幹淨的辦公室內,隨着戴學秋的一番話出口,房間內的氣氛也變得略微有些嚴肅。
面對戴學秋的置疑,楊東並沒有做出過多的解釋,因爲他心裡很清楚,戴學秋作爲一名地級市的招商局長,平素裡肯定沒少跟全國各地的富商打交道,而自己本身並非出身世家,三合集團也不是什麼名動一方的大型企業,加之自己的年齡偏小,這些都是戴學秋產生置疑的因素,戴學秋選擇站隊彭文隆,是爲了給自己謀取一個好的前程,對於這種事,絕對會慎之又慎。
“楊東的能力,不是你要考慮的事情,我們今天坐在這裡,只有兩件事要做,你我商量出對策,楊東負責執行,僅此而已。”彭文隆在沙發上正襟危坐,氣場強大的給出了迴應。
“好,既然這樣,我保留個人意見!”戴學秋見彭文隆如此信任楊東,很乾練的附和道。
“安壤這邊的形勢比較複雜,你跟小東講一下吧!”彭文隆端起水杯,示意戴學秋步入正題。
“既然老闆這麼信任你,我也不藏着掖着,咱們說點開門見山的話題!”戴學秋點燃一支菸,直截了當的開口道:“現在臨近年關,安壤市的市長一職,肯定要在明年填補空缺,現在有實力、有能力競爭的,只有老闆和竇衛洲,而且這種競爭是多方面共行的,我們要做的,是其中的商業層面!”
“嗯!”楊東撣了撣菸灰,沒插嘴。
“跟商業來往最密切的兩個部分,分別是我的招商局,還有商業局!你是生意人,應該知道,商業局的主管範圍是地方的對外經濟和地方貿易,而我的招商局只管招商引資,雙方屬於平級單位,業務也沒有太大關聯,在老闆赴任之前,我們招商局始終被商業局壓了一頭,我也是臨危受命,出任招商局局長這個職務的!”戴學秋說到這裡,感激的看了彭文隆一眼。
“商業局,是竇衛洲的衙門?”楊東點頭問道。
“沒錯!自從餘慶和要卸任市長一職的這陣風吹出來之後,這邊的局勢就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之前我在面對竇衛洲的時候,始終在退避三舍,爭取不會跟他產生什麼衝突,但是自從這件事傳出來,竇衛洲的進攻性就越來越強!甚至開始準備對我的人進行清掃!”彭文隆並不避諱跟楊東聊政治上的事情,繼續道:“竇衛洲在安壤經營多年,又是一把書記餘慶和的心腹,所以市裡的很多職能部門,安插的都是他們的親信,我即便張嘴,拿下來的也大多是副職,即便這樣,竇衛洲還在壓縮我的生存空間,所以我只能選擇轉守爲攻,這也是我爲什麼讓你儘快來安壤的原因!”
楊東點頭表示理解,靜待下文。
“商業局那邊,目前已經完成了竇衛洲的商業計劃,跟他進行捆綁的,是一家名叫東山集團的公司,這家集團的勢頭挺猛的,最近在市內也進行了不少投資!”戴學秋說話間,在公文包裡掏出一份資料遞給了楊東,趁着楊東看資料的時候,向他介紹道:“東山集團的法人叫做冬皓,但他並不是實際控制人,這家公司的實際掌權者叫做徐合宇,負責運作的人叫做顧先東!”
“這家公司的總部在哪?”楊東看了一下手裡的資料,也就大概弄清楚了東山集團的結構組成,徐合宇和顧先東分別是這家公司的正副手,法人冬皓則是徐合宇曾經的司機,屬於絕對心腹。
“沒有總部!根據我們的調查,徐合宇曾經在他老家那邊,是江湖人士,後來他大哥因爲選錯了政治關係,折在了當年的一場打黑行動當中,徐合宇作爲該團伙的二號人物,因爲人際關係比較廣,所以出事之後,有很多人願意出手保他,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才僥倖逃過一劫,再之後就去了南方發展,雖然始終不溫不火,但手裡畢竟底子比較厚,而他這次跟竇衛洲合作,也是準備尋求一份政治庇護,或者說,想要通過捆綁原生關係,讓自己重新起步!”戴學秋粗略介紹了一下徐合宇生平,繼續道:“東山集團,通過這個名字,也能看出徐合宇這趟來安壤,是抱有期待的!”
“東山再起,談何容易。”楊東把手裡的資料摔在了茶几上,繼續問道:“目前爲止,東山集團在運作什麼業務?”
“賠本賺吆喝!”戴學秋用五個字概括了東山集團的現狀:“徐合宇自從來了這邊之後,涉足的領域很多,包括建設扶貧樓,然後採取造價轉讓給政F,發放給貧困戶,還有大規模的畜牧養殖,鄉鎮道路建設,標準化的糧食採購線和加工廠等等,還有墊資修建護城河道,市裡至今還欠着東山集團一點二億的工程款,東山集團林林總總的投資加在一起,大約兩個億左右!目前來看,東山集團的項目沒有一項是盈利的,基本都維持在分文不取的狀態,甚至還有不少生意,是貼錢做的!”
“他們在買口碑!想要在官方和民衆之間把口碑做起來,這份公信力,就是以後的財富!”楊東瞭然的點了點頭:“看來,東山集團的確是準備將安壤作爲根據地來發展了!”
“所以我才懷疑你的能力!”戴學秋看了楊東一眼,直言不諱道:“我知道,彭老闆能介紹你來安壤,說明你絕非泛泛之輩,但你現在要做的,是用自己手裡的流動資金,跟貼上全部身家的徐合宇鬥法,你有退路,可他沒有!偉人說過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而我並不認爲,你的動力會強過無路可退的徐合宇!”
“從財力而言,我的確不是徐合宇的對手!但我這個人,還真沒有服輸的習慣。”楊東莞爾一笑,並沒有反駁戴學秋的話,畢竟徐合宇那邊的初期投資,都已經達到兩個多億了,而一旦交鋒開始,投入的絕對會更多,對於市值還沒有破億的三合集團來說,東山集團絕對稱得上是跨級別的對手。
“看起來,你還是挺有信心的。”戴學秋看了楊東一眼,舔着嘴脣繼續道:“楊東,你要想好了,一旦你真的準備進了安壤這個圈子,如果不拼到底,再想全身而退,可就困難了!”
“哈哈!”楊東聽見這話,並沒有繼續理會戴學秋,而是笑呵呵的看向了彭文隆:“看起來,戴局長還真是鐵了心要跟你同舟共濟了!”
“老戴,小東是我的原生關係,你不用替我試探他,也不用跟他說什麼前因後果,只需要告訴他,我們該怎麼做就行了!”彭文隆頓了一下,語氣如常的繼續道:“我跟小東之間,除了夥伴,還是兄弟!”
“……啊!”
戴學秋聽見這話,呆愣數秒之後,才張着嘴點了點頭。
彭文隆出身於高幹家庭,雖然年紀不大,但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尤其是對於官場的規矩,更是駕輕就熟,所以他可以有很多看不出誰遠誰進的朋友,但是戴學秋還是第一次在他口中,聽到“兄弟”這個滿帶江湖氣的詞語。
站在彭文隆的角度上而言,這兩個字,可不是隨隨便便能說出口的。
戴學秋年今年四十七歲,已經在官場混了二十多年,先後也算伺候過很多領導,所以在他眼中,官與商之間的等級是相當分明的,別管多麼牛逼的商人,在接觸到官這個層面之後,也得服服帖帖的當白手套,更是隨時可以拋出去的棄子。
而像彭文隆這樣,紆尊降貴去跟一個商人稱兄道弟的領導,他以前還真沒見過,但僅僅思考了幾秒鐘之後,戴學秋就想通了其中關節。
面對竇衛洲這種老謀深算,在安壤運籌多年的老狐狸,彭文隆這種空降下來的年輕人,並未是不想選擇跟徐合宇同等級的代言人,只是因爲根基不足,所以才選擇了楊東,至於表面兄弟這種話,無外乎也就是邀買人心而已。
按照戴學秋的閱歷來看,如果說彭文隆是真心實意要跟楊東交朋友,就算把他打死,他都不帶信的。
想通其中關節之後,戴學秋很快調整好了情緒,對楊東開口道:“楊總,既然你過來安壤投資,已經是勢在必行的事,那麼請問你準備投資什麼領域呢?”
“之前我跟彭老闆,也在商量這件事,但並沒有什麼太好的結論!戴局長,請問你有什麼高見嗎?”楊東靠在沙發上,向戴學秋問了一句。
在過去的幾十年裡,國內每一座城市GDP的高速發展,幾乎都跟房地產掛鉤,所以楊東所能想到見效最快的領域,就是房地產,但彭文隆是一個十分愛惜羽毛的人,並不準備用這種虛假繁榮的方式創造政績,因爲安壤畢竟是三線城市,房產市場已經接近飽和,而楊東雖然是集團老總,但實話實說,他的商業嗅覺並不算敏銳,所以面對這些事,他也麻爪。
“我認爲,我們首先應該討論的,不是你要投資什麼領域,而是你準備投資的金額!”戴學秋接過話茬,同樣認真的看向了楊東:“我估算過,你如果真想幫彭老闆打贏這場持久戰,首先要保證的,就是資金流的充裕!”
“大約需要多少數額?”楊東點頭應聲。
“東山集團不是小企業,先不論你想打贏他們需要多少錢,僅僅是平分秋色,前期至少需要五個億的投入,而這還僅僅是保守估計而已!否則的話,你跟他們站不到一個臺階上!”戴學秋看着楊東,面色平靜的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