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壤市中心,某居民小區院內,隨着一處車庫捲簾門緩緩升起了,冷磊被李虎攙扶着,兩人同時走進了房間裡。
“把燈打開,開關在門左邊!”冷磊對着李虎吩咐了一句,自己試着走了一步,登時疼的倒吸冷氣。
“啪!”
隨着燈光泛起,將屋內的陳設照亮,這個房間裡面有着一張單人牀,裡面還用玻璃隔出了廚房和衛生間,除此之外,屋裡只剩下了一個鐵皮櫃子,看起來十分簡陋。
“磊哥,你怎麼樣,沒事吧?”李虎見冷磊站在原地不動,走過去扶住了他:“你之前從山坡上滾下去,不會把腿摔斷了吧?”
“我的腿還有知覺,應該不是斷了,最多隻是骨裂!問題不大!”冷磊被李虎扶着坐在牀上,在牀頭的一個角落裡摸過一把鑰匙給李虎扔了過去:“那個櫃子裡有醫療箱,裡面應該有夾板!”
“咣噹!”
李虎接過鑰匙,轉身打開了房間裡面的鐵皮櫃,往裡面看了一眼,此刻這個鐵皮櫃裡,一共擺着兩把仿五四,六七個彈匣,還有八盒子彈,下面的一層,至少有四五十萬的現金,還有兩根一百克的金條。
“磊哥,這地方,是你早就準備好的吧?”李虎在櫃子裡面取出醫療箱之後,回到牀邊撕開了冷磊的褲腿,發現他的腿已經腫脹的不像樣子。
“是啊,給徐合宇那種人賣命,總得留些後手!”冷磊被李虎搬動了一下受傷的腿,疼的腦門冒汗,忍痛點燃了一支菸:“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有個女兒,是吧?”
“對!我之所以出事,就是爲了他!”李虎幫冷磊處理着傷口,在打夾板的同時點頭應聲。
“怎麼回事?”冷磊此刻急於轉移注意力,對着李虎問了一句。
“我家裡原來挺有錢的,我爸在內M那邊投資鐵礦,我媽在我們老家開了一個歌廳,談不上大富大貴,但家裡二三百萬的資產總也是有的!放在這種大城市不算啥,但是對於我們老家的那種縣城而言,也算生活不錯了!可惜,我辦了一件特別傻逼的事,把我們家給毀了!”李虎提起這事,深深地嘆了口氣,岔開了話題:“磊哥,我纏繃帶了,你忍着點!”
“我沒事,你繼續說!”冷磊猛嘬了一口煙,咬緊牙關,想憑藉聊天轉移注意力。
“我因爲家庭條件還可以,從小被寵壞了,所以學習不好,下了校門之後也不工作,就在街面上瞎混,當時我們家的歌廳裡面有坐檯小姐,而我看中了一個,跟她處了對象,當時我的家裡人和朋友都不同意這件事,但我這個人性格很犟!加上那個女孩也不要彩禮,最終家裡人拗不過我,也就同意了!”李虎低頭給冷磊纏着繃帶,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們倆結婚之後不久,我爸在內M的投資就被人騙了,用所有的積蓄投了一個根本不產料的礦山,一個星期就愁白了頭髮,當時我媳婦也查出了白血病,我那時候才知道,這個病她有家族史,爲了救人,我就作着父母賣了房子,把歌廳也給兌出去,治好了我媳婦的病!家裡沒錢了,我就去街頭賣炸串,賣小吃,再後來,我跟我媳婦經過朋友介紹,去了首都打工,後來我媳婦懷孕了,我就在京郊租了個房子,讓她把孩子生了下來,用攢的錢買了一臺車,白天打工,晚上跑滴滴!”
“嘶!”
冷磊感受到腿部傳來的劇痛,靠在牀頭上倒吸冷氣,臉上冷汗涔涔。
“當時我天真的想着,只要我多努力一些,幹個三五年,多攢點錢,就能回家跟我媳婦合夥開一個早餐店或者小超市什麼的,把日子過下去了!沒想到,她在坐月子的時候,跟一個網上認識的男人跑了,那天晚上我回家之後,看見孩子一個人躺在土炕上,哭的都已經變聲了……從那之後,我就一個人帶着孩子生活。”李虎擡頭看向了冷磊:“我是不是挺傻逼?”
“是!”冷磊一笑,並沒有安慰李虎。
“更傻逼的還在後面呢!當時把我媳婦拐走的那個人,是在外地做海鮮生意的!我廢了很大力氣纔打聽到他們的下落,我去求我媳婦,求她看在孩子的面上跟我回家!但是那個男人找了一羣地痞把我揍了一頓,還威脅我跟我媳婦離婚,我沒同意!但是也沒敢再去找他們!過了三年以後,我女兒同樣被查出了白血病,對於我而言,這個打擊實在是太難以承受了!”李虎將冷磊的腿固定好之後,在藥箱裡翻出止痛藥和抗生素給他遞了過去。
冷磊接過水杯,把藥吃下去以後,看了看面相憨厚的李虎:“以你當時的能力,治不起這個病吧?”
“是啊!我當時唯一的家當,就只有那臺花六萬塊錢買的國產車!最後只賣了一萬多塊錢!而我父母已經被我坑的連房子都沒有了,費了很大力氣纔給我湊出了兩萬塊錢!我走投無路,就去找了那個女人,以爲她能看在親生骨肉的份上,對我伸出援手,幫我一把!結果還是跟上次一樣,她給那個男人打電話,找人來把我趕了出去!”李虎搓了搓臉,似乎很不願意提起往事,又似乎想找人傾訴:“都說婊Z無情!我在那個女人身上真的是感受到了,當年我家有錢的時候,她口口聲聲的說要跟我同甘共苦,等我家道中落,她居然連親生骨肉都可以不管不顧!”
“小姐,無非只是別人的玩具而已,你既然娶了這種女人,就得有心理準備!自作自受,不可憐!”冷磊再度點燃一支菸用以鎮痛,隨後把煙盒扔給了李虎。
“是啊!我當時也不覺得自己可憐,只覺得自己傻逼!所以我抱着女兒去了江邊,準備跳河自殺!這樣的話,到了黃泉路上,我也能夠照顧我丫頭!當時站在橋上,已經下了狠心,就在我準備往下跳的時候,我女兒忽然伸手,擦掉了我臉上的眼淚,她說爸爸不哭,我陪着你!當時聽見那句話,我的心就再也狠不下去了!於是我把女兒送回了老家,交給了我父母照顧,又去找了那個女人,我跟她說,當年我爲她治病,花了七十萬,要她把錢還給我!那個男人知道我來了,又找了一大批混子!”李虎看着冷磊,露出了一個略顯病態的笑容:“當時我掏出了身上的刀,把那對狗男女都給捅死了!還有那幾個小混混,被我追着滿大街的瘋跑!那天他們一共有九個人,最後被我捅死了三個!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這一輩子也毀了!”
“毀了嗎?未必吧!”冷磊笑了笑:“人這一輩子,就算再順風順水,手裡再有權勢,也總有閉眼睛的一天!所以你覺得三十歲死掉的人,跟七十歲死掉的人,出了求生本能之外,真的有什麼區別嗎?我這個人一直信奉一點,人不怕早死,但就怕受氣!與其窩窩囊囊的活着,我寧可過着痛痛快快,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你這件事,不合法度,但很爺們!既然做了,就爲自己的行爲買單,哪怕心裡再後悔,也別掛在臉上,讓人笑話!”
“哈哈!”李虎一樂,擺了擺手:“還不都是你問我,我才說出來的?”
“你閨女咋樣了?”冷磊笑着又問。
“不清楚!”李虎按熄了菸頭:“我是在五個月前犯的案,之後就一直在跑路,沒回家看過,但是以我父母的能力,估計最多也只能維持!”
“櫃子裡的錢還有金條,你想辦法變現,留下五萬做咱們倆的生活費,剩下的找個渠道給家裡打回去吧!”冷磊看了李虎一眼,面無表情的開口。
“這錢不是你用來保命的嗎?”李虎一愣。
“我是出來混的,如果能爲錢發愁,那我混他媽了個B呢?”冷磊呲牙一樂,全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冷磊只要活着,就永遠不愁沒有錢花!這錢你拿着吧!現在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跟在我身邊,做的也是賣命的生意!我不能保證你活下去,但至少得讓你沒有任何牽掛的走!”
“磊哥,我這人不會說啥漂亮話,但這條命,今天就算賣給你了!”李虎聽見這話,微微一笑,對於生死似乎也看的十分從容,或者說,從殺了妻子和她的情夫以後,李虎早已經清楚,自己是活一天賺一天了。
“今天你能陪我下山,揹着我從那個山溝子裡跑出來,這錢我花的就不心疼!出去買點吃的,再買點酒,咱們倆一起喝點!喝多了,我的腿不疼,你的心不疼!”冷磊擺了擺手。
“哎!”李虎擦了擦眼角,在櫃子裡拿出幾百塊錢,邁步離去,冷磊也隨即用新手機卡撥通了徐合宇的號碼。
“哪位?”徐合宇的聲音傳來。
“今天晚上,我這邊的事情辦砸了!”冷磊直截了當的開口。
“嗯,我已經知道了。”徐合宇語氣沒什麼波動。
“今晚我去辦事,消息是你遞給我的!現在事情沒辦成,我不跟你討論對錯,但我這邊蒙受的損失,你得承擔!”冷磊握着手機,言簡意賅的說明了自己的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