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店內。
就在王明朗和朱小冉起身離席的時候,門口那桌的青年已經連續悶了三瓶啤酒,在王明朗他們起身的同時,低下頭,用手扣了一下嗓子眼。
“嘔哇!”
男子伏在桌邊,腹中的酒水混着穢物,洋洋灑灑的吐了一地。
“哎,老闆,我朋友吐了,麻煩你收拾一下唄!”這名男子吐在地上之後,跟他同桌的男子也在吧檯那邊跟黃豆豆結完了帳,站在桌邊喊了一句之後,隨後扶起嘔吐的男子,邁步離開了燒烤店。
“好,馬上來!”正在外面幫客人點菜的劉悅聞言,大聲應了一句,但並沒有馬上過去收拾,因爲今天晚上店裡的生意格外忙,所以他就打算先幫眼前這桌客人把菜點完了,再過去收拾地上的污穢。
與此同時,王明朗和朱小冉也走到了燒烤店門口,王明朗微微捏了一下朱小冉的胳膊,隨後原地站定,拿起手機假裝接起了電話。
“踏踏!”
朱小冉看見王明朗的舉動,抿着嘴脣沉默了不到一秒種,邁步就向門外走去,並且在踩到門前那一攤嘔吐物的時候,直接滑倒在地。
“咕咚!”
朱小冉倒地之後,一個掐着時間跟她並肩走到門口的男人,動作幅度極小的擺開腿,對着朱小冉的肚子,一腳就悶了上去。
“嘭!”
男子對着朱小冉肚子上跺了一腳之後,根本沒有停留,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門外,而王明朗的站位,剛好擋住了攝像頭的視角,在那個角度看去,只能看見朱小冉倒地,根本看不見男子出腳。
“啊——”
朱小冉捱了男子這飽含暗勁的一腳,頓時弓起了身子,淒厲的尖叫了一聲,三秒鐘後,豆大的汗珠頓時開始順着臉頰淌落。
“媳婦,你怎麼了?”王明朗聽見朱小冉發出喊聲,兩步跑到了門口。
“哎,姑娘,你沒事吧!”這時候,拿着拖布和掃帚準備打掃門前嘔吐物的劉悅,也兩步邁到了朱小冉身邊。
“艹你媽,你們地上有髒東西,爲什麼不抓緊處理!”王明朗看見朱小冉慘白的臉色,目眥欲裂的對着劉悅一聲嘶吼。
“對不起對不起,這件事的確是我們疏忽了。”劉悅看見王明朗憤怒的樣子,也沒犟嘴,而且他也沒認爲客人摔了一跤是什麼大事,伸手就要扶起朱小冉:“姑娘,地上髒,先起來。”
“老公,我疼……”朱小冉躺在地上,身體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淚水,順着臉頰不斷淌落,褲子也很快被血染紅了一片。
“哎,你媳婦是不是來大姨媽了?”劉悅看着地上的血,登時一愣。
“艹你媽,我媳婦懷孕了,你知不知道!”王明朗看見朱小冉這副模樣,是真的急眼了,雖然他們今天做這個局,是爲了訛錢,但是他畢竟跟朱小冉在一起這麼多年,兩個人肯定是有感情的。
“啊?”劉悅聽完王明朗的嘶吼,也跟着一怔,隨後轉頭喊了一句:“東哥,出事了!”
“怎麼了?”正在外面捅咕燒烤爐子的楊東聞言,幾步走到了門口,同時在後廚幫忙的羅漢和林天馳等人,也紛紛向門口聚集而來。
楊東站在門口,看見眼前一幕之後,頓時皺眉:“這是什麼情況?”
“這女的不小心摔倒了,是個孕婦。”劉悅語速很快的解釋了一句。
楊東聽完劉悅的解釋,直接蹲下身,掀開了朱小冉腰間的衣服,用手掌在朱小冉的恥骨聯合上方,輕輕按壓了一下子.宮下段位置,面色驀地一凜:“這姑娘胎盤早剝,併發產前大出血,叫救護車,快!”
“好!好!”林天馳聽完楊東的話,直接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嘶—嘶——”
在楊東等人說話的時候,朱小冉不斷吸着冷氣,已經意識昏迷,並且開始有了翻白眼的症狀,店裡的其他客人還有隔壁燒烤店的客人們,看見這邊的異常,紛紛開始湊上前來圍觀。
“小傲、豆豆,讓人羣散開,讓患者保持足夠的呼吸空間,羅漢,小悅,馬上把圍觀的人羣疏散,給救護車進場留出足夠的通道,快!”楊東大聲吆喝。
“呼啦啦!”
聽完楊東的吩咐,身旁的羅漢和劉悅等人全都忙碌了起來,楊東也掏出隨身的藥瓶,在自己經常服用的幾種藥物中,翻找出了兩片,用力碾碎之後,掰開朱小冉的嘴就要往裡塞。
“你他媽幹什麼!”王明朗猛然推了楊東一把:“你給她吃什麼呢?”
“她已經開始抽搐了,你看不見嗎!”楊東一揮胳膊,打開了王明朗的手,將藥片粉末填進了朱小冉口中:“我給她吃的都是鎮靜和解痙的藥物,防止她宮縮和血壓飆升。”
“那孩子呢,孩子還能保住嗎……”在此之前,王明朗雖然一直想讓朱小冉把孩子打了,可是事情到了這一刻,王明朗忽然有些迷茫了,他雖然少不更事,平時也只顧着貪玩,可朱小冉肚子裡的孩子,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地上那一灘殷紅的血液,似乎刺痛了王明朗的某根神經。
“看她的出血量,孩子應該是保不住了,但我並非職業醫生,具體情況,得等檢測之後才清楚……”
王明朗聽完楊東的話,雙眼失神的呆立當場,這一刻的他無限惶恐,滿心迷茫。
王明朗並不清楚,跟金錢比起來,一個能在他一無所有時候,仍舊選擇陪他去吃苦的姑娘,究竟哪個更重要。
……
五分鐘後,隨着救護車到場,朱小冉被醫生擡走,知味海鮮燒烤門前,聚滿了圍觀的羣衆,救護車離開後,楊東和林天馳也開着那臺破舊的商務車,跟着一起趕往了醫院。
街道對面,坐在車裡的萬博看着對面混亂不堪的場面,臉上掛着一個得意的笑容,拍了拍古長瀾的肩膀:“怎麼樣,我就跟你說吧,按我的路子走,肯定沒錯,現在咱們根本沒動手,他們就徹底懵了。”
“哈哈,別說,你這個辦法還真挺損。”古長瀾一臉亢奮的坐在車內,十分解氣的誇讚了萬博一句。
“長瀾,你知道嗎,其實啊,咱們跟這些人的生活狀態是不一樣的,對於咱們來說,生活有很多色彩,但是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着,就像我昨天跟你說的,收拾這些人,在很多時候,咱們根本不用動手,但是卻能讓他們更疼,因爲對於這些人來說,沒有錢,他們活着會比去死還難受。”萬博看着食客已經走空的燒烤店,得意洋洋的繼續道:“出了這件事,他們的生意很定會受到影響,而且接下來,王明朗那邊索要的賠償,還會是一大筆費用,你看着吧,這件事讓他們難受的時候,還在後面呢。”
“這件事辦的,的確舒服。”古長瀾明顯對這個結局也很滿意:“走啊,找個夜場嗨一會,慶祝一下。”
“去漫漫吧,我已經訂好桌了。”萬博拍了拍龔小軍的肩膀,說完地點之後,隨即補充道:“你把我和長瀾送到漫漫,然後就去處理王明朗那邊的事吧,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用我教你嗎?”
“放心吧博哥,我心裡有數。”龔小軍咧嘴一笑,將車啓動。
“放手去辦吧,遇到困難給我打電話,長瀾我們倆給你兜底。”
“妥了。”
“……”
幾個人在車內談笑品評間,絲毫沒有爲剛剛流產的一條小生命感到惋惜,更沒有過多的去關注朱小冉的命運,可能在萬博和古長瀾這種人的眼裡,小人物的喜怒哀樂與生老病死,本就是一件不值得關注的事情,在他們的眼中,生命或許值得敬畏,但小人物的生死,還遠遠沒達到值得他們去正視的地步。
……
古長瀾剛從國外歸來的時候,郝麻子給他拿了兩萬塊錢的生活費,這些錢,古長瀾始終沒動,至今還在酒店的桌子上扔着,因爲在古長瀾眼中,兩萬塊錢實在是個微不足道的數目,他甚至想不出來,區區這麼一點錢,自己能夠拿着幹什麼用。
而另外一邊,萬博最開始的時候,只給龔小軍拿了兩萬塊錢,讓他去處理王明朗的事,最後龔小軍只用了一萬,就把王明朗說通了,這才導致了今天晚上這場悲劇的發生,一邊是對兩萬塊錢視而不見的紈絝二代,另一邊則是爲了一萬塊錢,用生命去冒險的社會底層,這兩個看似永遠不會重疊的羣體,卻莫名其妙的纏繞在了一起,或許生活的玄妙之處,也正在此吧。
朱小冉的情況,比王明朗之前預想的要嚴重許多,她的情況正如楊東之前診斷的一樣,胎盤早剝併發產前大出血,而且情況危急,人在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造成了失血性休克,陷入了徹底的昏迷,並且人在被送進手術室以前,胎兒就宣告死亡了。
楊東與林天馳陪同救護車一起趕到醫院之後,跑前跑後的幫忙繳納了所有費用,而從來沒有面對過這種情況的王明朗,早已經頭腦一片空白,懵在了手術室門前。
等繳納了一系列的費用,並且朱小冉被送進手術室以後,林天馳和楊東站在醫院的走廊盡頭,產生了短暫交談。
“剛纔進手術室之前,醫生說那個女孩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了,事是在咱們店裡發生的,咱們肯定會承擔一部分責任。”林天馳煩躁的嘬了下牙花子:“這件事,咱們保持什麼態度?”
“呼!”
聽完林天馳的話,楊東做了個深呼吸:“既然事情出了,咱們也不能逃避,而且這個女孩摔倒,的確也是因爲咱們對於地上的嘔吐物清理不及時有關,我的想法是,這個女孩住院期間的一切費用,都由咱們承擔,後續的營養費,誤工費,咱們該賠就賠,你準備兩萬塊錢吧。”
“唉,天降橫禍啊。”林天馳聽完楊東的話,也沒有反駁,畢竟事情是出在了他們的店裡,所以林天馳雖然感覺這錢花的冤,但是也沒準備耍無賴,同時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朱小冉的手術費用和營養費什麼的加在一起,賠對方兩萬,的確不少了。
……
與此同時,龔小軍將萬博和古長瀾送到酒吧之後,開着車迅速趕到了朱小冉就醫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