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友跟林天馳通過電話以後,就跟廠子裡的運輸科打了個招呼,十多分鐘以後,一臺運送海鮮的專用車輛便離開車庫,向廠子大門外行駛而去,這種貨車的貨箱,除了冷藏室之外,還有額外的蝦箱和水動力倉,主要用於貽貝、扇貝、文蛤、牡蠣和梭子蟹等品種,能夠在運輸過程中噴淋海水,保證海鮮的鮮活性。
孟凡友的工廠,位於一家工業園區的路邊,廠子大門距離公路之間有三百多米的距離,是一段平緩的水泥路,在這個路口的對面,郝麻子手下的鐵軍正坐在一臺車內,斜靠在座椅上吸着煙,不時便會打量一眼食品廠的方向。
“嗡嗡!”
幾分鐘後,食品廠那邊傳來了一陣引擎轟鳴,鐵軍循聲望去,看見運海鮮的車出來之後,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軍哥。”電話那邊很快傳來了一個男聲。
“看見了嗎?”鐵軍叼着煙,斜了一眼運海鮮的貨車。
“嗯,我盯着呢。”
“動手吧,注意安全。”
“妥!”
“嘟…嘟……”
鐵軍和男子產生了短暫交談後,隨即掛斷電話,斜眼看起了熱鬧。
“嗡嗡!”
食品廠那邊的運輸車駛出廠區後,很快走到了水泥路的盡頭,緩緩拐上了主路。
“嗡嗡!”
與此同時,一臺私家車趁着貨車拐彎的空當,在貨車司機的視野盲區內竄出,略微減速後,直勾勾的向着貨車的後箱撞了上去。
一秒鐘後。
“哐!嘩啦!”
私家車的副駕駛一側與貨車的貨箱邊角接觸後,半邊車身直接癟了下去,車頂也被掀起了一塊鐵皮。
“吱嘎!”
貨車司機感受到車身的劇烈震盪,猛然一腳踩下了剎車,等他跳出駕駛室,看見已經被碰撞變形的私家車後,登時一愣。
“咣噹!”
貨車司機下車之後,私家車的司機也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伸手推開正駕駛的車門,擦了擦被氣囊撞的鼻血橫流的鼻子,驚魂未定的對着貨車司機一聲嘶吼:“艹你媽,你他媽拐彎的時候,不知道看看後面有沒有車嗎!啊?!”
“我順着倒視鏡看了,我拐彎的時候,後面沒車啊!”貨車司機面對轎車司機歇斯底里的嘶吼,腦門霎時見汗,但是看見對方人沒啥大事,也跟着暗暗鬆了一口氣。
“去你大爺的,我又不是孫悟空,後面如果沒車的話,我是憑空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嗎?”轎車司機再次一聲喝罵,隨後不依不饒的看着貨車司機:“你說吧,這事咋辦?”
“要不咱們報警吧,我這車有保險。”貨車司機遭遇事故以後,腦子裡也是懵的。
“我不管你報什麼保險,這臺車撞成這樣,我肯定是不要了,你給我買臺新的吧。”轎車司機直接抱着膀站在了原地。
“哥們,我也是個打工的,這樣,咱們先報警,然後我跟廠裡領導打個招呼,究竟怎麼處理,咱們慢慢協商,行嗎!”貨車司機聽見對方這個無禮要求,也感覺委屈,因爲他雖然是拐彎上路,但是心中篤定自己上路前,後面的路上肯定沒車,但也沒跟對方起衝突,而是一邊安撫着對方,一邊撥通了廠裡領導的電話。
半小時後,交警和保險公司的人先後到場,經過現場勘查之後,路口被清理了出來,而貨車司機和小車司機因爲都對交警的責任劃分有異議,最終兩臺車因爲事故,被臨時扣留。
運輸科這邊將車禍的事情反饋給孟凡友之後,孟凡友只把這件事情當成了一件偶然事件,也沒太往心裡去,就讓運輸科的人按照流程處理。
食品廠裡的運輸科,平時的主要業務是往各地運送加工好的海鮮食品,着重點並非採購,所以整個廠子裡面,只有一臺往回拉海鮮的車,這臺車出事之後,運輸科那邊只能臨時僱傭了一臺貨車,前往碼頭拉貨。
……
十五分鐘後,一臺被食品廠僱傭的貨車剛剛開出停車場,就被兩臺私家車截停在了門口。
“吱嘎!”
貨車停滯後,前面的私家車敞開車門,陳志邦帶着三名壯漢,緩步走到了貨車邊上。
“嘭嘭!”
陳志邦走到貨車邊上以後,使勁拍了兩下貨車的車門:“下車!”
“刷!”
貨車司機看見車下面氣勢洶洶的一夥人,並沒有下車,而是將車門鎖死後,才把車窗玻璃降下了一道縫隙:“啥事啊,哥們?”
“去碼頭幫食洋加工廠拉貨的?”陳志邦斜眼問了一句。
“對啊,怎麼了?”
“你這臺車,是專門拉海鮮的吧。”陳志邦看了看貨車的後車廂,直言開口:“我們是民漁協會的。”
“哦,你好!”貨車司機聽見陳志邦的話,將車門開鎖,邁步站到了車下,他的車,平時就是做海鮮生意的,而民漁協會作爲掌控捕魚業巨大份額的公司,手裡掐着無數的海鮮市場以及港口資源,他肯定招惹不起,也不願意招惹這夥人,否則人家隨便打個招呼,自己真容易把飯碗丟了。
“這趟活別幹了,回去吧。”陳志邦看見這個司機態度不錯,往院子裡面揮了揮手:“今天食洋放在碼頭的貨,誰也拉不走!”
“行,我知道咋回事了。”貨車司機聽完陳志邦的話,心中瞬間通透,一點沒犟嘴的直接點頭:“這趟活我不幹了,呵呵。”
“你這個人挺上道,放心吧,我不能白砸你飯碗。”陳志邦聽完司機的話,咧嘴一笑,隨後在包裡抽出了一張名片:“五四路海鮮市場有趟活,你拿着我的名片,去市場管理處找白主任,他會給你安排!”
“妥,謝謝大哥!”司機聞言,喜笑顏開的接過了名片。
“替我告訴這個車場的司機,誰今天幫食洋拉了貨,我讓他們的車半年接不到所有碼頭的活。”陳志邦吊兒郎當的迴應。
“行,一會我在羣裡幫你發條消息。”司機接過陳志邦的名片,看見他民漁協會分公司副經理的頭銜,笑着點了下頭,也想攀上這個關係。
……
碼頭那邊,楊東他們在等了接近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卻始終沒見到食品廠那邊的車過來,林天馳焦躁之下,撥通了孟凡友的電話,聊了幾句之後,臉色驀地一凜。
電話掛斷後,林天馳邁步走到了楊東身邊:“東子,出事了。”
“怎麼了,民漁協會的人去老孟廠子鬧事了?”食品廠那邊的運貨車這麼久沒到,楊東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沒有,民漁協會這幫人沒那麼傻。”林天馳搖了搖頭,坐在了旁邊的繫纜樁上:“今天早上,食品廠那邊過來運貨的車在路上發生了剮蹭,被交警扣了,隨後老孟就派人去貨站僱車,但是這都兩個小時了,那些運海鮮的專用車輛,一聽說拉的是食洋跟三合的貨,壓根就不搭茬。”
“他們這不就是擺明了在找茬嗎!”羅漢聽完林天馳的話,頓時立睖起了眼睛。
“沒錯,就是在找茬,但是咱們卻一點辦法沒有,因爲沒有人強迫那些司機不拉咱們的貨,他們是自己不想得罪民漁協會,這種狗扯羊腸的事,你報警都沒法處理。”林天馳吸了吸鼻子:“市裡那些拉海鮮的車,都是專用車輛,平時就指着各大海鮮門市和港口吃飯呢,他們這些行業是個塔狀結構,而民漁協會就是塔尖上的一批人,現在咱們跟民漁協會的矛盾,已經在行業裡傳開了,從採購到運輸,根本沒人敢跟咱們產生瓜葛。”
“老孟那邊怎麼說的?”楊東皺眉詢問。
“現在沒有車拉貨,老孟也沒辦法啊,他的加工廠跟咱們這邊隔着幾十公里,你總不能讓他派人過來搬吧。”林天馳看着岸邊堆積的幾百箱海鮮,滿面愁容:“東子,時間馬上就到中午了,咱們如果不抓緊把貨拉走,等太陽起來,保鮮的冰塊一化,這些海鮮肯定全得變質。”
“媽的,太他媽欺負人了!我找他們去!”羅漢咬着牙,直接站起了身。
“哎呀,你快坐下吧!”林天馳聽完羅漢的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民漁協會能橫行捕魚業這麼多年,最不怕的就是麻煩,你現在不去找他們,咱們之間還有一步緩和,如果你真的跟他們鬧起來了,咱們更吃虧!”
“緩和,咱們之間還能緩和嗎?”羅漢瞪着眼睛反問。
“實在沒辦法,咱們只能服軟了。”林天馳聽完羅漢的話,煩躁的低下了頭:“民漁協會那邊,給咱們開出了五十萬的會費,要不然,咱們把這個錢交了吧!”
“做夢!”羅漢聽完林天馳的話,嗷的就是一嗓子:“我告訴你,我就是豁出來不幹這一行了,都他媽不帶把這錢給他們的,這錢你們要是給了,我就退股!”
“漢子,你能不能別像個小孩子似的。”林天馳聽完羅漢的話,已經徹底無奈了:“你還沒看明白嗎,在捕魚這個行業裡,民漁協會已經徹底把根紮下去了,而且是一家獨大的局面,憑咱們這幾隻剛入行的三腳貓,根本就沒有任何抗衡的資本,這件事鬧到最後,咱們的損失只會越來越大,咱們只是數十萬漁民中微不足道的幾個從業者,而民漁協會卻是這個行業規則的制定者,你感覺咱們可能鬥得過他們嗎?”
“我覺得漢子說得對,這個頭,咱們不能低。”楊東坐在旁邊,忽然輕聲插了一句。
“什麼?”林天馳聞言一愣。
“前一陣子,我讓你去交會費,咱們已經低過一次頭了,但是對方的態度你也看見了,他們根本就沒把咱們當回事,如果咱們現在服軟了,民漁協會的人依舊不會放過咱們,他們只會更加的變本加厲。”
“可是不妥協,咱們只會更難受,不是嗎?”林天馳聽完楊東的話,伸手搓了搓臉,一聲哀嘆。
“咱們走到今天,跟最初的日子比起來,已經好多了,這個處境,談不上有多麼讓人難受,無非是損失一些利益罷了。”楊東擺手打斷了林天馳的話:“既然運海鮮的貨車找不到,那你就去附近的車場,找普通貨車過來,車廂裡鋪上冰,先把其他貨物給食品廠送去。”
“用普通貨車運輸,等海鮮運到加工廠,那些活物可就全都死了。”林天馳聽完楊東的話,抿了下嘴脣:“這批活物死了,價格就會翻倍的往下掉,咱們至少得損失兩萬塊錢。”
“損失點錢,總比讓貨堆在這臭了強,聽我的,僱車去吧。”楊東拍了拍林天馳的肩膀,輕聲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