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
G井子區某城中村。
楊東和羅漢、林天馳三人,翻牆進了李超租住的獨立院落後,走進了平房裡,分別在每個房間翻找了起來。
兩三分鐘後,羅漢從一個空房間內出來,看着站在客廳的楊東和林天馳,微微搖頭:“人不在。”
林天馳聽說李超不在家,眉頭一皺:“會不會是這小子惹完事之後,害怕了,跑了?”
“不像!”羅漢搖頭:“他換洗的衣物和手機配件什麼的,都在家裡扔着呢,不像跑路的樣子,對了,李超他爸好像在附近一個工廠打更呢,要不咱們找找他爸?”
“這種事別扯上他家裡人。”林天馳擺手拒絕了羅漢:“東子反感這個。”
“好!”羅漢點點頭,沒再繼續提這茬。
短暫交談過後,林天馳和羅漢都把目光投向了楊東,靜待下文。
“咣噹!”
楊東伸手,拽過一把椅子,大搖大擺的坐在了客廳中央:“今晚不走了,在這等他回來。”
……
與此同時。
新星公園附近的某露天燒烤攤。
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收拾着燒烤爐子,向蹲在三輪車邊抽菸的中年問了一句:“爸,今天幾點收攤啊?”
“那他媽誰知道了,來了五六個人,總共點了不到一百塊錢的東西,都在這坐半宿了,我活了四十多年,頭一次見到出來吃燒烤,還JB自帶酒水的,而且帶的還他媽是散裝白酒。”燒烤攤老闆熬的眼睛通紅,無語的看了看身前不遠處正在喧譁不止的李超等人。
“一羣二傻子,除了吹牛B,啥都不是,還真拿自己當刀槍炮呢。”老闆的兒子聽見李超等人正在高談闊論的講述着市裡幾個社會大哥的發家史,同樣憤懣的罵了一句。
燒烤桌上。
“超兒,我再敬你一杯,今天的事,你辦的太牛B了,真的!”小波端着半杯白酒,眼神裡滿是恭維和崇拜。
“呵呵,必須的!以後咱們哥們就在一起混,用不了半年,我肯定能帶着你們在大L剷起來。”李超此時至少已經喝了半斤多的白酒,言語間滿是豪情的答了一句。
“超哥牛B!”邊上幾個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青年,也紛紛跟着點頭附和。
“超兒牛不牛B,還用你們說嗎!”小波見衆人搶了他的風頭,面色略顯不悅,繼續恭維道:“小超在社會上才混了不到三個月,你們自己說,現在從大東溝到小辛寨子這一帶,有誰沒聽說過李超的名號?”
旁邊的幾個青年點頭如啄米:“那必須的,誰要是敢說不認識超哥,我把他胳膊擰下來,順着腚.眼子插進去,直接幹成盆栽。”
“低調!低調!”李超感受着衆人吹捧的小語言,心中不僅有些飄飄然,但還是故作深沉的壓了壓手。
小波看見李超的風範,露出了泛黃的大板牙:“超兒這氣度,真有大哥樣!”
“得了吧,說起社會大哥的氣勢,我比寶龍大哥差遠了,我能有今天,不全是他帶出來的麼!”李超微微擺手,再次低調的裝了個B。
“寶龍大哥?劉寶龍啊?!” 邊上幾個剛認識李超不久的青年,聽見他提起劉寶龍的名字,俱是一驚。
李超斜了青年一眼:“廢話,G井子還有第二個寶龍啊?”
“我艹!超哥,你真是深藏不漏啊!”青年頓時端起了酒杯:“兒子撒謊,我從小學的時候就聽過寶龍大哥的名號,現在那個萬昌夜總會,不就是寶龍大哥開的麼!超哥,我必須再敬你一杯,以後有寶龍大哥罩着咱們,咱們在大L還他媽怕誰啊!”
“呵呵,那是肯定的,當初我們這夥人裡面,就數我跟寶龍大哥私交最好。”李超抿嘴一笑,輕咂了一口杯中的白酒。
聽見李超和青年的對話,旁邊的一個人有些費解:“超哥,既然寶龍大哥對你那麼好,你現在爲什麼不跟他在一起,反而自己出來單混來了呢?”
“社會上的事,你不懂,雖然寶龍大哥混的挺OK,我如果跟在他身邊,也能比現在活的舒服,但是跟在他身後,我永遠都只能是個弟弟,只有自己出來闖,我才能是哥,以前遇見寶龍的時候,我馬力再足,也得管他叫一句大哥,現在我出來單混,雖然比以前落魄了不少,可是我跟寶龍,卻成爲了朋友。”李超搖晃着一次性紙杯裡的散裝白酒,社會氣息很足的回答了一句:“這是成長。”
“超哥,憑你的魄力和腦子,如果混不起來,大L就不會再有社會大哥了。”提出疑問的青年聽完李超的話,低着頭琢磨了五六秒鐘以後,無比欽佩的迴應道。
“超哥,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大哥了,你說讓我們向東,我們絕不向西,你讓我打狗,我絕對不攆雞!”一夥剛剛步入社會,閱歷等同於白紙的青年,在一頓飯的時間內,就成爲了李超的鐵桿,而李超的虛榮心也得到了極大滿足,說的話越來越不着邊際。
“你們先聊,我去個廁所。”小波看見李超跟幾個新人打的火熱,卻冷落了自己,有些憤懣的起身,走到了一棵行道樹下,解開褲腰帶開始澆花。
小波撒完尿,繫上腰帶剛要回去,正好席間一直在捧李超臭腳的那個青年也過來解手,二人碰面後,青年對小波呲牙一笑:“波哥,撒尿呢!”
“我他媽不撒尿,過來啃樹皮啊?”小波看見跟自己爭寵的青年,滿臉厭惡的嗆了他一句。
“哎,波哥,我問你個事唄。”青年也不知道是真的沒看出來小波煩他,還是壓根就沒往心裡去,繼續問道:“超哥以前真是跟寶龍大哥混的呀?”
“他混個JB!”小波看見在酒桌上比比劃劃的李超,莫名的有些煩躁:“他原來就是寶龍大哥KTV裡面的一個服務生,有一次歌廳裡有個客人喝多了,罵了寶龍大哥兩句,李超上去給了那個人一酒瓶子,因爲這個事,寶龍大哥賠給那個客人十多萬,但是對面也不是差錢的主,非要找李超尋仇,他一害怕,第二天就辭職跑了。”
“服務生?”青年聞言一愣:“超哥剛纔不是說,他是寶龍大哥手下,最當紅的打手嗎?”
“你看他那個體格子,還沒有一個好老爺們的JB壯實呢,他像是打手嗎!”小波斜了青年一眼:“臨走之前,寶龍大哥感覺李超不管怎麼說,也是爲了給他出頭才惹的麻煩,所以小超臨走前,寶龍大哥給他拿了兩萬塊錢,還客氣了兩句,說讓李超有事給他打電話,小超自從拿了這兩萬塊錢,就他媽飄了,我告訴你,小超這個人有點欺軟怕硬,辦事之前膽子大,但是遇見事就慫,就像今天咱們放火和砸車這些事,整不好就得鬧大了,你們以後要不要跟他混,自己心裡有個譜吧。”
“波哥,如果超哥真像你說的這麼完犢子,那你怎麼還跟他在一塊玩呢。”青年聽完小波的話,眨了眨眼睛,隨後語言委婉的質問道。
“操,我倆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現在他有事,我能不幫他嗎?”小波斜了青年一眼,轉身離開。
“去你媽的吧,李超要是真JB不行,你早他媽跑了,還他媽人五人六的在這跟我裝好人,你不就是怕我留下,搶了你的風頭麼。”青年看着小波離開的背影,言語間充滿鄙夷的嘀咕了一句,站在樹下解開了腰帶。
半小時後。
李超等人將點的燒烤一絲不剩的吃光以後,紛紛起身,打算各自回家,幾人剛要走,李超的電話就響了,他接通電話說了幾句,隨後看着身邊的衆人:“都跟我去F順辦事,只是裝裝樣子,不用動手,明天上午就能回來,每人二百人頭費。”
“超哥威武!”幾個青年聞言,再次沸騰。
……
一夜無話,次日,早。
楊鵬躺在旅館的牀上,想着自己弟弟前一天絕望的眼神,徹夜未眠,天剛一亮,他就頂着紅腫的眼睛從牀上爬起來,先是去超市轉了一圈,然後拎着一個紙盒子徒步向農貿市場走去,打算幫楊東忙活一下店裡的事。
一小時後。
楊鵬站在已經被燒燬的鐵皮棚子前,看着楊東悉心打理了數月的飯店被付之一炬,有些愕然的看着面前打掃衛生的一個婦女:“大姐,我問一下,這個店怎麼了?”
“這麼明顯的失火痕跡,我跟你說是放屁崩的,你信嗎?”
“這是誰幹的?”楊鵬聞着空氣中刺鼻的焦糊氣味,難以置信的追問道。
“我要是知道這是誰幹的,早就幹偵探去了,還能在這掃地啊?”婦女瞥了楊鵬一眼,收拾着衛生繼續道:“挺紅火個小飯店,說沒就沒了。”
楊鵬看着眼前的殘骸,一聲嘆息:“那這把火是怎麼着起來的,你清楚嗎?”
“那誰知道了,不過管理處對外的說法,好像說是由商戶自己操作不當引起的,這家店裡老闆才二十出頭,幹活勤快,性格也特別好,每次我們路過,他都挺熱心的招呼我們進屋喝水,聽說這孩子命還挺苦的,沒爹沒媽,家裡還有個特別不爭氣的哥哥……”
對於婦女接下來的話,楊鵬一句都沒聽進去,這還是楊東的小飯店開業之後,他第一次過來,看着周遭雜亂的環境,楊鵬心裡,彷彿有一根弦被猛然撥動。
自從父母因公殉職以後,楊鵬便子承父業,進造船廠做了工人,再加上親戚朋友的幫襯,吃力的把楊東培養成才,考進了醫科大學,這個由一對兄弟支撐的家庭,終於看見了一抹希望的曙光,弟弟考上大學後,卸下枷鎖和重擔的楊鵬一身輕鬆,開始規劃享受自己的生活,而他爲了自己去接觸的第一件東西,卻是賭桌。
楊鵬已經忘記了自己第一次賭博時的情景,數年來,被生活壓榨的早已麻木的楊鵬,似乎只有在賭桌前,在能找到活着的感覺。
如今驀然回首,他才發現,這個近幾年來只靠楊東一人支撐的家,原來就像是一葉風雨中的扁舟,隨時面臨傾覆,而他記憶中那個家,早就支離破碎了。
“嘩啦!”
一陣微風拂過,楊鵬手中拎着紙盒的線適時崩斷,裡面的蛋糕跌落在了地上,沾滿了骯髒的塵土,彷彿這哥倆的生活一般,令人心生厭惡。
這天,是楊東二十三歲的生日。
楊鵬站在廢墟前沉默數秒後,伸手擦了擦眼角,步伐凌亂的轉身離開。
……
兩小時後,大L入城高速。
“吱嘎!”
隨着一陣尖銳的剎車聲泛起,幾臺剛剛下了高速的私家車,沿着收費站外的路邊緩緩停滯,車門打開後,李超帶着身邊的幾個小兄弟,紛紛下車。
“刷!”
一臺車的車窗降下之後,一隻手從車窗伸出來,將不到三千塊錢的現金,遞給了李超:“數數。”
“不用數,你辦事我放心。”李超呲牙一笑,接過了車裡遞出來的錢:“馬哥,下次有這種事,還找我昂,我現在手下養了一羣小兄弟,兜裡太渴了,呵呵!”
“刷!”
車內的人遞完錢之後,根本沒正眼看過李超,直接升上車窗,上路離去。
“裝逼犯!”李超看着遠去的車輛,低聲咒罵了一句。
“超哥,咱們的錢,這就到手了唄!”看見車隊離開,幾個小青年紛紛聚攏在李超身邊,盯着他手裡的錢,莫名有些興奮。
“操,跟着超哥在一塊,你們還怕餓死啊!”李超咧嘴一笑,把錢裝在了兜裡。
“超哥,咱們出去吃點好的,然後洗個澡,再做個保健唄,早上他們不管飯,我都餓了!”一個小青年挺亢奮的提了個建議。
“就他媽這麼點錢,我得養活你們好幾口子人,做雞毛大保健啊!”李超斜了說話那人一眼:“打個車,去我租的房子那,煮點方便麪,對付一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