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玉父子的一頓酒局,因爲楊東的倉促到來戛然而止,張明玉離開宿舍後,徑直走向辦公樓,進門的時候,楊東和騰翔正坐在沙發邊上嘮嗑,而且一點不見外的自己泡好了茶。
“老張,吃了嗎?”楊東喝着茶水,笑着開口打了個招呼。
“你來幹什麼!”張明玉看見楊東面前擺着的茶壺、水杯,還有自己明明放在抽屜深處的茶葉,頓時對身邊的員工呵斥道:“誰讓他們單獨留在我辦公室的?他們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
“我……”員工被張明玉罵的一縮脖,悻悻站在一邊,沒吱聲。
“老張,別這麼大火氣。”楊東咧嘴一笑:“坐下,聊一聊?”
“有話直接說,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麼好聊的!”張明玉斬釘截鐵的迴應道。
“都這時候了,你就別硬撐了唄,今天如果不跟我聊,你這個廠子還能挺幾天啊?”楊東莞爾一笑,繼續開口道:“我今天來找你,確實想出了一個比較可行的方案,我說說,你聽聽,可以麼?”
張明玉聽完楊東的一番話,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在他看來,鑫發廠搬遷的事根本沒法談,但今天中午張明玉心情還算不錯,所以也確實沒想跟楊東爭吵。
“既然徵佔鑫發廠,我志在必得,守住鑫發廠,也是你的底線,那咱們就以鑫發廠爲話題聊一聊。”楊東拿起了桌上的煙盒,在點菸的同時開口道:“你不是一直說,自己扔不下這鑫發廠的幾百個員工嗎,那好!那我就換個地方,重新給你蓋一個鑫發廠!裡面的機械設備全部給你進行更新,廠裡的股權,還按照你現有的模式進行分配,這樣,你能接受嗎?”
“你要重蓋鑫發廠?”張明玉聽完楊東的話,登時一愣,而且臉上罕見的沒有出現那一抹厭惡的神色,反而變得凝重不少。
“對。”楊東微微點頭:“既然我們給出金錢補償的方式,你不能接受,那我就重新給你蓋一個鑫發廠,當然,地段不可能在市中心,只會在比較偏僻的市郊位置,相應的,聚鼎公司也會在設備上幫你找補一下地價的誤差,不僅如此,在這段期間內,鑫發廠所有的損失,都由我們一力承擔。”
“你知道重蓋一個鑫發廠,如果再更新最先進的設備,需要多少錢嗎?”張明玉皺眉問了一句。
“我們算過,如果重蓋鑫發廠的話,這個價值已經遠遠高於了我們給你開出的徵地款,因爲根據我們最初的估值,你這個廠子如果抵押給銀行的話,能拿到五百萬,就差不多了,但是如果要設計新廠的話,包括設備和延誤的資金在內,至少需要一千五百萬左右。”楊東條理清晰的給出了回答。
“啪!”
張明玉聽見這話,邁步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點上一支菸,繼續沉默不語。
不得不承認,楊東這番話,確實說到了張明玉的心裡,給廠裡的設備進行換代,這已經是張明玉惦記了好多年的事情,但礙於資金鍊的短缺,所以始終沒能成功實施,但張明玉思來想去,總覺得楊東這番話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因爲在他的潛意識當中,就從來沒認可過這羣社會混子,更不認爲他們會去做這些賠本賺吆喝的事。
在他看來,楊東能夠做出這麼大的退步,而且賠錢幫他重新建廠,絕對是有陷阱的,但是張明玉琢磨了半天,又想不出來問題出在哪裡。
“老張,對於鑫發廠的事,咱們之間的交涉,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說真的,這段時間內,我如果想逼你,鑫發廠的處境會比現在更加艱難,你有情懷,有理想,我佩服你,所以我給了你選擇,但我同時也向你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談判。”楊東伸出一根食指,神色極爲認真的迴應道。
“我憑什麼信你?”張明玉聽完楊東的迴應,依舊眉頭不展:“如果我答應了你的條件,但是你們卻出爾反爾,我就沒有退路了。”
“沒錯!爸!你千萬不能信他們,他們這種人,辦什麼事情都是沒有底線的!如果他們騙着咱們把廠子讓出去!直接把廠房推平了!咱們就什麼都沒了!而且他們後面有當官的護着!到時候連告狀都告不贏!”張文澤站在旁邊,毫不猶豫的就插了一句,此刻的他,已經明顯看出了張明玉對於楊東這個提議的心動,但是他更清楚的是,一旦張明玉點頭,那麼拿不到錢的自己,前途就徹底完了。
“對於鑫發廠徵地的事,我們並不急,如果你們不信我,我可以先把新廠建設好,等交付使用的時候,你們再撤出去!”楊東毫不猶豫的補充道。
張文澤聞言呆愣,霎時語塞。
“嘖!”
張明玉嘬了下牙花子,陷入沉思,半晌後,才緩緩開口:“這事太大了,我得跟廠子裡的工人們研究一下。”
“可以。”楊東點頭應允,從沙發上起身:“老張,對於徵地這件事,該做的讓步,我都已經讓了,現在我的條件,既可以解決你的訴求,也能解決我自己的麻煩,你考慮一下吧,我等你答覆。”
“有結果,我給你打電話。”張明玉做了個深呼吸,第一次沒有以爭吵的方式,結束了跟楊東之間的談話。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楊東露出一個笑容,隨後帶着騰翔離開了張明玉的辦公室。
“爸!你該不會真的準備答應姓楊的這個條件吧?”張文澤看着皺眉思索的張明玉,眼角跳動的問了一句。
“我之前不答應楊東,是因爲他始終在價格上跟我討價還價,這樣一來,我自己確實是有錢了,但是工人們沒法整,如果他真能幫咱們建新廠的話,我覺得這事能談!”張明玉在得到楊東等新廠建成,然後再進行搬遷的承諾之後,心情隱隱有些激動的迴應道。
“爸,你真的不能相信楊東,他們這種人,嘴裡哪有一句實話啊!”張文澤磨了磨牙,情緒崩潰的插了一句,因爲張明玉一旦答應了這個條件,那麼這件事勢必就得再繼續拖上幾個月,但是此刻的張文澤,已經沒有時間了。
“楊東不是說了嗎,他可以先給咱們建廠!我不管他想使什麼手段,都必須等新廠過戶之後再把鑫發廠交給他,這樣一來,他耍什麼花招我都不怕!”張明玉語罷,側目看向了一邊的員工:“叫廠裡的中層以上領導馬上去小會議室,大家一起開個會!”
“哎!”員工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爸,鑫發廠的事,始終就是您的一塊心病,如果今天這件事真能圓滿解決,那你留在國內,我也就放心了,你先開會,我去你宿舍睡一覺,晚上咱們爺倆好好喝點,喝完這頓酒,明天我也就回國了。”張文澤看見張明玉如此堅決的態度,當即把心一橫,徹底動了殺心。
“行,你等我去吧!”張明玉此刻見到事情出現轉機,心情十分不錯的應了一聲,隨後邁步向辦公室外走去。
……
同一時刻。
三合金行辦公室內。
在高速公路上被溫鐵男一槍打在肩上的林天馳,經過半個月的休養之後,身體已經恢復了不少,雖然胳膊的活動還不是很靈活,但最起碼生活能夠自理了,而他今天才剛剛出院,就來到辦公室翻找着公司的公章,準備去蘭江村那邊處理一下業務。
“天馳,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還往蘭江村工地跑啥呀,快休息幾天再說吧!”羅漢看着林天馳蒼白的臉頰,開口勸了一句。
“不行,蘭江村那邊的工程,咱們都有一陣沒過去看一看了,而且有不少壓在手裡的業務,也需要我去處理,所以我今天必須得過去一趟,今天東子給張明玉開的條件,已經賠錢了,我必須把蘭江村那邊盯緊,否則咱們這夥人在老柴眼裡,就真成了廢物了。”林天馳在抽屜裡翻出印章之後,目光一掃,剛好看見了滿是英文字符的文件,拿出來之後看了一眼:“這是什麼東西?”
“是張文澤的資料,還有他在國外被追債和起訴,以及公司破產的一些手續,聽東子說,這錢他如果還不上,好像就徹底廢了。”羅漢隨口迴應道。
“這件事,張明玉知道了嗎?”林天馳聽見這話,語速很快的擡頭問道。
“沒有,東子說張明玉的骨頭太硬,以他的性格,張文澤絕對不敢把這件事跟他說。”羅漢微微搖頭:“東子當年因爲楊鵬哥的事,所以很反感在別人的家人上動手腳,這你不是知道嗎,我跟他提過要把這東西給張明玉送去,但是他沒同意,我也就沒再多說。”
“大胖!大胖!”林天馳張嘴向門外喊了一句。
“天馳哥,怎麼了?”隔壁屋的大胖聽見喊聲,幾步跑進了辦公室。
“把這東西給我複印一份,抓點緊。”林天馳把手裡的資料遞給了大胖。
“天馳,你要幹什麼?”羅漢登時皺眉:“東子那邊,不是想出解決方案了嗎?”
“你真覺得那個方案對咱們有利嗎?”林天馳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睛看向了羅漢:“我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但是爲了鑫發廠徵地的事,多花五百多萬,我肯定心疼!而且老柴雖然同意了東子新建鑫發廠的事情,但是絕對會因爲這件事對東子產生想法!而且咱們不可能永遠用這種懷柔手段去處理問題!”
“但東子他已經……”羅漢張嘴就要解釋。
“這件事你不去說,我不去說,東子就不會知道!對嗎?”林天馳沒等羅漢把話說出口,就將他打斷了:“這件事註定要有一個惡人,既然東子於心不忍,那就我來!這事你別跟東子說,鑫發廠的事,我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