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保軍在接到賭局失火的消息後,連張豔都沒顧得上看一眼,便撒腿跑出了醫院,到了這時候,黃保軍已經無暇去猜測賭局失火的原因了,他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跑路。
非法聚賭並且引發事故致多人死亡,這種事件的惡劣程度可想而知,黃保軍十分清楚,即使賭場中那些人的死亡跟自己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單憑聚賭這一條,他就得進去,加上這種事件的社會輿論,自己只要挨抓,以前的那些髒事爛事,肯定得被一條一條的翻出來,這件案子只要進了檢察院和法院,絕對會按照相關法條的最高限進行重判,到時候憑自己那點有限的社會資源,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官方朋友,連插手這件案子的資格都沒有。
黃保軍跑出醫院後,坐在一個露天公園的長椅上,沉默了近二十分鐘後,卸下手機卡,撅斷後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隨即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
次日清晨。
林天馳和羅漢陪張興在外面扯了一宿犢子之後,打車返回了三合公司,然後在附近找了個早餐店吃過飯,又給楊東他們打包了幾份。
等林天馳拎着早餐返回公司的時候,楊東已經穿好衣服,坐在了公司大廳。
“你們倆,這是夜.嫖歸來了唄?”楊東看見二人進門,擡頭一笑。
“哎呦,你起的挺早啊。”林天馳看見楊東這麼早就起來了,有些意外的走過去,把手裡的早餐遞給了他。
“嗯,昨天二慶給咱們介紹的那個叫田朋的樹販子,今天會來公司談合同,時間約在了早上八點。”楊東掏出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咬了一口:“哎,一會你帶着張傲,去找一下黃保軍唄?”
“你還真打算賠他五萬塊錢啊?”林天馳皺眉問了一句。
“賠!”楊東斬釘截鐵的接過了話茬:“今天咱們跟田朋簽完合同,工程就該上馬了,這種時候得罪黃保軍這種小人,的確沒有意義,如果他暗中給咱們下點絆子,損失只會越來越大,而且咱們是當着畢方的面答應賠償的,咱們如果在這件事情上躲了,畢哥在面子上也掛不住!”
“行,我去叫上張傲,我們倆走一趟!”林天馳雖然比較心疼錢,但是前後一合計,很快通透了其中關節,也覺得這筆錢該花。
“我跟你去啊?”羅漢一想到黃保軍之前的舉動,張嘴對林天馳問了一句。
“拉倒吧,我一會去送錢,他肯定得拿話塞我幾句,你這脾氣聽不下去。”林天馳擺手一笑,隨後叫上張傲,兩個人開着麪包車,很快離開。
……
二十多分鐘後,二慶介紹給楊東的樹販子田朋,帶着一個朋友,開車趕到了三合公司,溜達着走進了公司內。
“呦,過來了田哥!”已經在公司大廳等待多時的楊東和羅漢看見二人進門,笑着迎了上去。
“哎!”田朋跟楊東打了個招呼之後,打量了一眼房間:“你這小公司,整的不錯啊!”
“你別笑話我了,來,請坐!豆豆,沏茶!”楊東一邊招呼着二人落座,一邊繼續道:“我們這次接的是**項目,按照招標書上的規定,必須得有正規門臉和營業資質,所以才找了這麼個地方。”
“**項目?”跟田朋一起進門的青年聞言,重新打量了一眼楊東:“你這個歲數就能幹官方工程,鏟的挺硬啊!”
“呵呵,湊合混口飯吃。”楊東並沒有提及工程的細節,隨口敷衍了一下。
“對了,東子,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跟我一起做生意的一個哥們,叫張士傑,你們這次需要的樹,主要就是他發的!”田朋咧嘴一笑,指着朋友介紹了一句。
“你好,張哥!我們的事,有勞你多費心了!”楊東聽完田朋的介紹,向張士傑伸出了手掌,同時打量了他一下,這個人大約二十六七歲,小夥子很白,長得也比較精神。
“談不上費心,你是做工程的,我是賣樹的,大家都爲了賺點餬口錢,互惠互利唄!”張士傑矜持一笑,跟楊東握了下手。
幾個人互相認識了一下之後,便坐在一起喝茶,同時談論着合作的細節。
“我聽朋子說,你們這次需要四百多棵樹啊?”張士傑端着茶杯,開口詢問了一句。
“對。”楊東點了點頭:“田哥之前跟我說,這批樹,你們一家就能供得上!”
“沒錯,既然朋子已經跟你把價格談好了,我就不多說了,今天過來,除了籤合同,我還想跟你談談供貨的事。”張士傑咧嘴一笑:“按照我們的供貨速度,每個月大約可以發兩批貨,每批二十棵左右。”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四百棵樹,得運十個月啊?”羅漢聞言,有點着急的問了一句。
“差不多吧。”張士傑不置可否。
“張哥,你這個速度,可能稍微有點慢啊。”楊東聽完張士傑的話,搓了下手掌:“我們這個活的工期,還有三個多月就到限了,所以對樹源方面的需求很急迫。”
“東子,你的難處我能理解,但是你也得理解我們。”張士傑聳了下肩膀,隨後耐心的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們的樹,都不是通過正規渠道來的,而且自從最近幾年,國家開始提倡綠水青山,發力主抓環保以後,盜伐樹木的風險就大了,所以我們只能換策略,在老百姓手裡私下買樹,然後纔去挖掘,這樣一來,即使被抓了,警方也只能按照濫伐林木處理我們,按照森林法,濫伐林木的刑事線立案標準,是按立木蓄積十方起刑的,但我們每次挖二十棵樹左右,正好能卡在這個線下面,即使被抓了,也只是行政案件,如果僥倖沒挨抓,我們就會歇個十天八天的,再繼續幹活,這樣一來,就算我們點背犯了案,也只會承認自己是第一次挖樹,出不了什麼大事,可是如果活幹的太勤,我們的風險就大了,你也是社會上玩的,刑事和行政有多大區別,你應該比我清楚。”
“張哥,我們這個工程,在時間上真的挺着急,只要你能保證三個月內把樹湊齊,我們這邊,可以接受加價。”楊東思考過後,直言迴應。
“這不是錢的事。”張士傑聽完楊東的話,無奈的嘆了口氣:“幹我們這行的,講究的是細水長流,我沒有必要因爲眼前的一丁點利益,去賭上前程觸犯刑法,你說呢?”
“也就是說,三個月之內把樹運齊,肯定沒戲了?”楊東看見張士傑決絕的樣子,有些犯愁的開口問道。
“也不是沒得談,除非……”張士傑笑吟吟的把話說到一半,便噤聲不語。
“除非什麼?”羅漢追問了一句。
“除非這個工程,有我的股份。”張士傑笑着答道。
楊東聞言,驀地一怔。
張士傑看見楊東的表情,直言開口:“東子,說句難聽的,這批樹,就算你每棵給我加二百塊錢,那算到最後,四百五十棵樹,我能多拿到十萬塊錢,就算高價了,你說現在這個年頭,誰會爲了十多萬塊錢,用自己的安危去冒險啊?但是我如果入股三合,那這個工程就變了咱們自家的生意,我也有了冒險的理由,是吧。”
楊東聽完張士傑的話,沒有吱聲,因爲按照他的規劃,三合公司是準備藉着洪水灣工程,在綠化行業長期立足的,而洪水灣項目作爲三合公司用來打開市場的開山之作,即使它少賺點錢,甚至不掙錢,楊東都認了,可是張士傑在這個這時候張嘴要股份,那麼代表的就不僅僅是眼前這個項目的利益,也代表着以後三合綠化的每一個項目,張士傑都會抽錢。
“東子,你放心,我不是地痞無賴,所以跟你談入股,也不是來訛人的,現在三合的情況我多少也瞭解一些,而你們想要做綠化行業,就必須要有穩定的樹木來源,我又正好是做這個生意的,只要我入股三合之後,肯定會跟你們共享我的資源,而不是佔着股份吃白食,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咱們就變成了一家人,那麼這次的樹木,我會考慮再降一次價。”張士傑點上一支菸,解釋完自己的意圖後,便不再言語,給楊東留出了思考的空間。
“張哥,從三合這個名字你就聽出來,這家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對於你入股的事,我還得跟其他人商量一下。”楊東猶豫半晌,並沒有直接拒絕張士傑。
“好,那我回去等你消息。”張士傑聽完楊東的話,跟田朋站起了身,隨即恬淡一笑:“不過我也相信,整個大L市內,按照你給出的價格,能在三個月內把樹運過來的,除了我,應該沒有別人了。”
“我送你!”楊東同樣報以微笑,跟張士傑並肩向門外走去。
……
楊東和羅漢送走張士傑與田朋之後,轉身回到了公司內部。
“我怎麼感覺,這個張士傑,是他媽知道咱們現在手裡缺貨,過來趁火打劫的呢!”羅漢向楊東問了一句。
“現在大L綠化行業的市場,已經基本飽和了,外人想插手進入這個行業,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我當初答應呂建偉接這個項目,也是想借他的手插一槓子進來,像咱們這種小公司,有了做過官方項目的資質,以後接活會容易不少,張士傑應該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急着在咱們沒穩定下來之前,打算摻和進來,進行利益捆綁。”楊東邏輯清晰的迴應了一句。
“那咱們咋整,答應他嗎?”
“等等吧,等天馳回來,咱們仔細研究一下這個事。”此刻楊東是十分不願意接納張士傑入股的,尤其是張士傑這種近乎逼迫的行爲,讓他很反感,但是面對火燒眉毛般的工期,他又無從選擇。
……
另外一邊,張士傑和田朋駕車離開後,張士傑靠在了座椅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一會你給安壤那邊的工人打個電話,通知他們幹活挖樹吧,最近一兩天,咱們這邊就得發貨,提前把樹準備好,第一批貨的發貨速度,是體現咱們辦事力度最直觀的辦法。”
田朋聞言,斜了張士傑一眼:“現在楊東還沒答應你入股呢,咱們就準備樹,有點着急了吧?”
“呵呵,放心吧,楊東肯定會答應我的條件。”張士傑莞爾一笑:“現在整個大L,除了我,沒人能在短時間內發這麼多樹,楊東同意我入股,只會犧牲一部分利潤,如果不答應我,他連起步都起不來!”
“你這腦瓜子,的確夠用!”田朋聞言一笑,繼續開車。
……
時近中午。
林天馳帶着張傲回到了公司,走進了楊東辦公室。
“不是說田鵬要來嗎,怎麼沒看到人呢?”林天馳看見屋內只有楊東和羅漢,順嘴問道。
“談完了,他已經走了。”楊東開口答道。
“談的怎麼樣啊?”
“遇到點麻煩,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叫你回來說這件事呢。”楊東開口就要提張士傑的事。
“還是我先跟你說吧。”林天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楊東的杯喝了口水:“黃保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