蕎麥山西麓沙灘邊的小路盡頭,楊東、羅漢、林天馳、劉悅一行四人,與孫建勳在雨中相對而立。
“放你走,我充其量就是扒皮,即便追究刑責,也死不了!你如果今天落網!整不好命都得沒了!最好的結果,都得十年起刑!”孫建勳身爲警察,自然知道楊東跑了,對二人而言,意味着什麼,而且楊東身上這種刑事案子,肯定不是說,他出去躲幾天,就能解決的。
但如此龐大的聚鼎集團,能在幾天內就被推倒,即便孫建勳不知道內幕,那麼憑藉他的職業敏銳性,肯定也能猜到一些什麼。
所以,他真的怕楊東落網之後,會在政治關係的推波助瀾之下,把小命給混丟了,楊東躲在外面,他和其餘人至少有時間運作,能夠幫他保住一條命,退一步說,如果楊東的案子真到了無法解決的地步,孫建勳同樣清楚,此刻的坦白從寬,對楊東意味着什麼。
“勳哥,我……”楊東聽見孫建勳的迴應,頭皮發麻,僵在原地。
“現在滿山遍野都是警察,等大部隊過來,你就沒機會了!別磨嘰,走你的!”孫建勳再次推了楊東一把。
“勳哥!謝謝!謝謝!”林天馳此刻的精神已經高度緊張,聽完孫建勳的話,拽着楊東就穿過樹林,往沙灘那邊跑去:“東子!走了!”
“呼!”
孫建勳看着楊東四人消失在樹林,使勁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走回到了那塊大石頭旁邊。
“孫隊……”輔警看着孫建勳,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剛纔跑的那個人,是我親弟弟,我不能看着他被抓,今天的事,你當沒看見,回去之後,你招警的事我處理,把你要到我身邊,行嗎?”孫建勳看着輔警,十分認真的問了一句。
“……太多的不公,我都經歷過了,這件事,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今天晚上,我始終陪在你身邊,這邊,從來沒有人來過!”輔警猶豫了五秒鐘左右,目光堅定的迴應道。
……
楊東一行人穿過山腳下的一片樹林之後,很快就看見了前方的一大片礁石灘,這一片沙灘,不管是岸上還是水裡,都滿是嶙峋的礁石,尤其是在這種雨夜,涌動的浪花更是不斷將礁石吞沒,掀起陣陣喧囂。
“老柴不是說有船嗎?船在哪呢?”林天馳看着如同海嘯一般,不斷向岸上翻涌的漆黑浪濤,大口喘息着問道。
“那邊!在那呢!”眼尖的劉悅環視一週,指着右側幾十米外的一艘敞篷快艇喊了一句,衆人順着劉悅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發現一臺罩着墨綠色防護網的快艇,在海面上風雨飄搖,隨即快步跑了過去。
“哎!你們幾個!”幾人剛跑到快艇附近,一個穿着雨衣的中年漢子就從一塊礁石後面跑了出來:“姓啥?”
“姓柴!”楊東朗聲迴應。
“找誰?”對方謹慎問道。
“找姓霍的!”楊東再次開口。
“上船!抓緊走!按照這個雨勢,馬上就得起大浪,再拖下去,咱們就走不掉了!”中年聽完楊東的迴應,徹底放下心來,打開了隨身的手電,他這個手電,用一塊紅布包着,只能散發出光照度不足兩米的光源。
“咱們走了,柴哥怎麼辦?”楊東看着中年追問一句。
“今天晚上,我們一共來了兩條船,他們從另外一邊走,抓緊上船!”船家呼喝之間,帶着楊東幾人就往船邊跑去。
等衆人走近,楊東才注意到,他們這艘快艇兩側的船舷上,用繩子包着一整張墨綠色的磨砂面防雨綢,儘量讓船體與海面融爲了一體。
“雨衣都脫了,鑽進去,快!”姓霍的船老大說話間,也開始趟着海水,用一把柴刀割斷了捆在礁石上的纜繩。
“嘭!”
楊東剛走到快艇邊上,便是一陣海浪襲來,隨浪飄搖的快艇撞在他腿上,傳來了一陣錐心的刺痛感,但這時候他也顧不得許多,掀開被防雨綢罩着的船艙,直接鑽了進去,一旁的羅漢、林天馳和劉悅也跟着鑽了進去。
“嘩啦!”
船老大解開纜繩之後,順着船舷翻進了駕駛位的位置,把手電筒扔進了身後的防雨綢下面:“晚上浪大!都坐穩了,咱們走了!”
“嗡嗡!”
船老大語罷,擰下快艇的鑰匙門,快艇一陣顫抖,船尾的發動機排出一股黑色的煙霧,開始在海面上調頭,十分兇險的順着大片礁石往外開,而這種駕駛方式,如果沒有幾十年的駕船經驗,是絕對沒人敢輕易嘗試的。
這艘快艇雖然被防雨綢罩着,但裡面仍舊在不斷滲水。
“嘩啦!”
楊東把防雨綢撐起來一點之後,就開始脫着身上笨重的雨衣。
“啪嗒!”
楊東這麼一動,一個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用黃色膠帶崩了一圈的物體,直接從他口袋裡掉了出來。
“東子,這是什麼東西?”林天馳藉着手電昏暗的紅色光芒看見這一幕,皺眉問道。
“不知道啊,這不是我的!”楊東看見這個塑料袋,撿起來之後,隨手拆開。
“刷!”
楊東這邊剛把塑料袋拆開,一個U盤和幾張照片,直接從裡面掉了出來。
“我艹,這不是老李的那個賬本嗎?”羅漢看見照片上的內容,登時蹙眉。
楊東看清照片上的內容,隨即又在黑色塑料袋裡掏出了一份老李賬本的複印件,腦中忽然閃過了他跟柴華南分開之前,柴華南曾經拍他腰的那個動作,當即睜大了眼睛:“媽的!今天山上的警察!是老柴叫來的!他根本就沒想走!!”
楊東一句話出口,其餘三人全部呆愣。
“操!”楊東把手裡的賬本往腳下一扔,十分狼狽的開始往前爬,很快把身體鑽出了防雨綢,瞬間被水打溼。
“你幹什麼!快回去!”船老大看見楊東的動作,皺眉呵斥了一句。
“艹你媽!往回返!把船給我開回去!”楊東拽着船老大的後衣領子,直接把槍抵在了他頭上。
“你他媽睜眼看看,咱們已經開出礁石灘了!以現在的風浪,再想回去,已經回不去了,懂嗎!”船老大幹了這麼多年偷渡的活,根本不在乎楊東手裡的槍,在風雨中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繞路!馬上給我繞路回去!”楊東歇斯底里的嚎了一聲。
“哥們,我乾的是偷渡的活,不是賣命的活!現在蕎麥山上全是警察,你覺得我可能陪你送死嗎?你開槍打死我,這船你會開嗎?現在天上連他媽星星都沒有,你知道往哪邊走能上岸嗎?”船老大雙手把着快艇舵盤,語氣平穩的迴應道。
“艹你媽!”楊東握槍的胳膊不住顫抖,情緒已經達到了失控邊緣。
“我跟老柴,是幾十年的老哥們了,今天他的行爲,我不做評價,但是你們確實攤上了一個好大哥,如果今天他不留下,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懂嗎?”船老大聲音低沉的迴應道。
“今天老柴根本就沒想抓吳坤!他是爲了騙我們!他是想通過一場火拼!把自己和吳坤都拉下水!是嗎!”楊東憤怒的質問道。
“我就是個開船的,江湖事,我哪看得懂啊。”船老大擦了一把臉上的水,駕駛着快艇,在水面上極速滑行着。
……
另外一邊,鞏輝和身邊的兩個小兄弟,押着二駱駝趕到柴華南說的停船地點之後,三人跟船老大碰頭,邁步上了船。
“嗡嗡!”
船老大等人齊了,直接將快艇啓動。
“你幹什麼?人還沒齊呢!你往哪走?!”鞏輝看見船老大的動作,大聲呼喝道。
“哦,柴哥跟我打過電話了,他們繞到了前面的另外一處淺談,讓咱們過去接他。”船老大面色平穩的迴應道。
“呼!”
鞏輝聽見這話,鬆了一口氣:“抓點緊!”
“好!”船老大應了一聲,將船緩緩駛出山谷,快速向前面的海域衝了過去,同時低頭髮出了一條信息。
……
山頂,一處四處漏雨,沒有門的茅草棚內,柴華南和吳定遠二人,正安靜躲雨,山谷當中,警方抓人的槍聲,始終沒有平息。
“叮咚!”
隨着手機響起提示音,柴華南看了一眼發來的短信,咧嘴一笑:“都走了。”
“走了好啊。”吳定遠舔着嘴脣,輕聲迴應。
“你也該走。”柴華南語氣低沉。
“我走不掉,如果今天只有你自己落網,談判的籌碼不夠,警方也沒辦法往外通報。”吳定遠咧嘴一笑。
“有煙嗎,給我一支。”柴華南嘆了口氣。
“沒有了,被雨打透了。”吳定遠搖頭。
“鈴鈴鈴!”
與此同時,柴華南的手機再次急促響鈴,看見撥來的號碼,柴華南猶豫片刻,按下了掛斷。
“鈴鈴鈴!”
鈴聲再起。
“楊東?”吳定遠問道。
“對。”柴華南應聲。
“接吧,這孩子心窄,有些事,你不跟他說清楚,他得痛苦一輩子。”吳定遠用手接了一點雨水喝下去:“這個電話,可能就是你們爺倆最後一次通話了。”
“呼——”
柴華南聽見吳定遠的迴應,做了一個深呼吸,看着屏幕沉默了十幾秒鐘,還是手掌略帶顫抖的按下了接聽鍵,但聲音平穩的開口:“怎麼了,講!”
“你爲什麼騙我!你他媽爲什麼騙我?!!”電話那端,楊東的吼聲歇斯底里,近乎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