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四十分左右,楊東一行人開着破面包車,已經駛過了一座橫跨南運河的小橋,向東塔拆遷區方向趕去。
雲天收夏色,木葉動秋聲。
這時的時節已經過了國慶節,一陣寒風襲來,橋頭的幾顆楊樹上,大片枯黃的樹葉洋洋灑灑的落下,橋下的水面也不住激盪,拍打在河岸上以後,隨之泛起大片魚鱗狀的波紋,夏日消融江河橫溢,莫名給人一絲悲涼之感。
隨着羅漢一路驅車行進,麪包車一頭扎進了雙方約定好的拆遷區之內,楊東他們來的這片拆遷區,如今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拆遷進度,不過還沒有到了進行建設的階段,所以放眼望去,盡是滿目殘垣,除了月光,再無其他光源。
“東哥,咱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騰翔看着周遭的一大片殘垣斷壁,心裡有點發虛的問道,至少在他看來,這種地方絕對不像是談正事該來的地方。
“沒事,安心,他們選這種地方,就是要給咱們造成心理威懾。”楊東體態放鬆的笑了笑,拿起中控臺上的煙盒,抽出一支菸叼在嘴裡,看着前面的岔路口,同時撥通了田江的電話號碼。
“喂?”田江的聲音隨即傳來。
“我到你說的岔路口了。”楊東言語穩健的開口。
“走左邊,最裡面有一個拆了一半的大院子。”
“嘟…嘟……”
田江語罷,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邊。”楊東聽着電話裡的忙音,伸手指了一下左側岔路,低頭把煙點燃。
……
與此同時,李春橋開着一臺豐田亞洲龍,正載着大彪,向東塔方向極速行駛。
“鈴鈴鈴!”
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大彪看見來電顯示,喝着蘇打水接通了電話:“咋了,哥們?”
“你還好意思問我咋了,楊東都快到了,你在哪呢?”田江不耐煩的催促道。
“我已經到烈士陵園這邊了,最多再有半小時,肯定能到!”大彪看着外面的街景,信誓旦旦的開口。
“抓緊吧,過了橋之後一直走,遇見岔路走左邊!”田江扔下一句話,直接將電話掛斷。
“彪子,抽根菸。”李春橋等大彪掛斷電話之後,笑着遞過去了一支菸,同時把打火機也遞了過去:“哎,我怎麼感覺,你挺怕田江呢?”
“操!你真能扯,我怕他幹啥!”大彪本能間駁斥了一句。
“沒有嗎?那可能是我的錯覺吧,呵呵!我就是感覺田江說啥你都聽,像他的小兄弟似的。”李春橋繼續用小語言跟大彪滲透着。
“你別在這挑撥我倆關係昂!我告訴你,我不是怕田江,我是尊重他,懂嗎!”大彪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喝水,但仍舊感覺口乾舌燥的吞嚥着唾沫開口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都拿我當傻逼,但田江是真的對我好!別人都想着怎麼騙我,只有他不會,所以他說啥我就做啥,肯定錯不了!”
“哥們,話也不能這麼說吧,你看海風大哥對你不是就挺好嘛,你想玩東西,他馬上就給你備足。”李春橋咧嘴一笑,微微把副駕駛車窗和左後車窗降下了一道縫隙,讓對流風不斷吹着大彪,想要催着他上勁。
“嗯,這話也對,該說不說的,海風這個人確實講究,對我也相當不錯,當年我在看守所的時候,就靠賣屁.眼子混煙抽,有一陣子我脫肛了,全指着他給我買菸了!”大彪這人對於臉面基本不怎麼看重,所以提起自己曾經的“光榮歷史”,也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大彪,我說句多餘的話昂,我感覺田江這個人,跟你未必有那麼好的關係,你看昂,這次你跟楊東鬧矛盾,起因是不是因爲他們把你弟弟禍害了?但是到了最後呢,田江卻因爲這個事,向勇順大哥獅子大開口,要了好幾十萬,這錢,好像一分都沒給你吧?”李春橋心裡清楚,田江如果把這錢給了大彪,他也不至於找朱勇順去要東西抽,肯定自己就去買了。
“啊,那錢田江幫我攢着呢,他怕我敗家。”大彪大大咧咧的點頭。
“重點不是錢,是事!我覺得吧,田江還是沒拿你當真朋友,這是如果換成我朋友的弟弟讓人打了,我肯定幫忙報仇,不帶跟人家談判的!啥叫談判啊?不就是準備把這事黑不提白不提的遮過去了嗎!最後田江是拿到了一大堆好處,但是你弟弟,肯定就白捱打了!”李春橋把着方向盤,不斷用話給大彪溜縫。
“你啥意思?”大彪聽見這話, 隨即吧嗒了一下嘴脣,因爲他忽然覺得,李春橋說的話,好像也有些道理。
“我能有啥意思,這都是你們的事,我不就是跟你閒嘮嗑嘛,反正這事換成我,我肯定不帶善罷甘休的,誰知道你咋想的了!我覺得你這個人真是挺實在,就爲了田江這麼個哥們,連自己親弟弟讓人禍害成那樣都能忍,呵呵。”李春橋趁着紅綠燈的空當,拿起煙盒笑眯眯的開口。
“你啥意思,你埋汰我呢?”大彪被李春橋一語戳中痛處,當即立睖起眼睛喝問一句。
“你看,我不就是跟你閒嘮嗑嘛,你這個人咋動不動就急眼呢!二彪是你弟弟,也不是我弟弟,他捱了揍,你不敢跟楊東呲牙,跟我破馬張飛的有啥用!人又不是我打的!”李春橋看見大彪已經有點上道了,當即止住了話題:“拉倒吧,我可不跟你說這個事了,你願意咋地咋地吧!”
“艹你媽!你把車開快點!你看着,今天晚上我肯定幹了楊東!”大彪莫名上來了一股虎勁,瞪眼眼睛喊道。
“你愛幹不幹,那是你的事,估計到時候田江一瞪眼,你就該滴答尿了!”李春橋一臉鄙夷。
“你放屁!我他媽想幹誰!天王老子都攔不住,田江能咋的?我就不信我要幹楊東,他敢攔着我!”大彪越說越來勁的犟嘴道。
“對,你說的都對!你今天就是幹玉皇大帝,都沒人敢攔着你!”李春橋微微點頭,隨即在外衣口袋裡拿出了那個黑色的塑料袋遞給大彪:“幫我個忙,把這個放在副駕駛手扣裡!”
“這啥呀?”大彪接過塑料袋,感覺入手一沉,於是就打開看了一眼,等他看見裡面森光熠熠的仿五四之後,眨巴了幾下眼睛:“哎,你把這玩應給我唄!”
“操!你以爲這是搓澡巾呢,說送人就送人!你給我放手扣裡,我一會要賬還得用呢!”李春橋假了吧唧的迴應道。
“我不找你要,你就借我用用,等用完我就還你,行不?”大彪雖然嘴上客氣着,但退下彈匣檢查了一下子彈以後,已經準備把槍揣起來了。
“你別扯淡,這槍我真有用!”李春橋伸手就要搶。
“嘩啦!”
大彪看見李春橋的動作,直接上膛指向了他:“艹你媽!能借不?”
“操……”
李春橋看見大彪的動作,登時無語:“我真服了,你純純是個活爹!都他媽這樣了,我能不借嗎?但是咱們說好,你要是用這把槍犯了啥事,我可不認昂!”
“你放心吧,我這個人,從來不出賣朋友!”大彪把擊發錘卡到保險狀態,將仿五四往懷裡一揣,外凸的眼睛滿是兇光:“你等着,今天晚上我肯定把楊東崩死!”
“別吹了。”李春橋繼續開車。
“我吹不吹牛逼,明天你看新聞就知道了!我他媽有精神病,殺人也不犯法,我怕啥?”大彪目光執拗,明顯是上勁了。
……
東塔拆遷區,屠宰場院內。
此刻田江和小薩、小伍三人,正坐在院內,用撿來的破木頭門框和破碎的房樑啥的點起了一堆篝火,幾個人坐在邊上喝着罐裝啤酒閒聊,這時候雖然還沒有入冬,但是夜晚的溫度也已經很低了。
“踏踏踏!”
隨着一陣腳步聲泛起,出去撒尿的大柏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江哥,楊東他們到了。”
“來了多少人?”田江把手裡的菸頭彈進火堆,拿起旁邊的一把仿九二,上膛之後插在了後腰上。
“沒看清,他們正開車往這邊走呢,應該只有一臺車。”
“來了好,走吧,出去看看。”田江聽見這話,從火堆旁邊起身,小薩和小伍見狀,也跟着站了起來,但他們倆因爲身上有傷,所以全都是赤手空拳,大柏則拎起一把鋸短的私改獵,裹在了衣襟裡。
“吱嘎!”
十數秒後,楊東他們的麪包車停在了屠宰場門前,田江也披着一件風衣,站在了倒塌的牆壁邊緣。
“咣噹!”
楊東推門下車之後,藉着燈光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田江:“你是田江,還是大彪啊?”
“田江!”田江聲音平穩的迴應道。
“嘩啦!”
與此同時,麪包車的側門敞開,黃碩和騰翔也隨即站在了車下。
“小B崽子!你們還他媽認識我嗎?”小伍認出曾經砍傷他的黃碩和騰翔之後,扯着嗓子,嗷的就嚎了一句。
“我認不認識你能咋的!上次我砍你的時候,你不是也哆嗦了嗎?”黃碩一點沒怵場,挺着胸脯子喊道。
“嘩啦!”
一邊的大柏聽見這話,登時掏出了裹在懷裡的私改獵:“小傻籃子!你們是不是他媽活夠了?”
“艹你媽!你把槍給我放下!”羅漢看見大柏的動作,擋在黃碩身前,攥着一把軍刺就要邁步。
“你媽B!拿把破刀嚇唬誰呢!你給我跪下!動一下,全給你們埋在這!”田江看見羅漢掏刀,拽出後腰的仿五四,一聲暴喝在無盡廢墟當中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