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工地內。
楊東站在帳篷門口,看着眼前路旁一眼望不到邊的樹木,叼着煙沉思不語。
幾分鐘後,沿路邊巡線回來的林天馳從麪包車上推門下車,走到了楊東身邊:“東子,咱們這批運來的樹,估計今天太陽落山之前,就能栽植完畢,明天一早,我想跟羅漢再去老呂公司一趟,把下個路段的工程款拿回來。”
“咱們手裡,現在有多少錢啊?”楊東順口問了一句。
“這次張士傑給咱們發的樹,都是按最低價走的,加上人工費用,每棵樹埋在地裡,差不多三千三左右,工程幹到現在,咱們手裡其實已經見利了,財務上的流動資金,差不多有三十萬左右,這三十萬已經夠咱們運作到工程結束了,所以咱們明天要回來的工程款,基本屬於淨賺,能剩下四十萬左右,加上老呂壓着的那一百萬,這個活,咱們能剩下一百四。”
“行,明天拿回預付款之後,你先抽出來三十萬,把答應畢哥的二十五萬乾股送過去,還有當初幫忙聯繫張士傑的那個田朋,給他拿兩萬。”楊東頓了一下:“當初王旭是因爲幫咱們聯繫樹才挨的刀,現在工程快收尾了,咱們得有點表示,你給他也拿三萬。”
“妥!”工程能順利進展到現在,林天馳的心情也相當不錯:“等最後這一段幹完,咱們去找老呂把壓着的一百萬拿出來,就算見到最終利潤了。”
“這筆錢,怕是不太好要。”楊東天邊漸落的夕陽:“等工程結束了,呂建偉也該攛掇咱們對付劉寶龍了。”
林天馳聽完楊東的話,皺眉琢磨了一下:“你是說,呂建偉打算把咱們這筆錢給扣下?”
“扣下應該不會,我感覺呂建偉沒有這個膽子,但是他肯定得找藉口不斷地往後壓結款日期。”楊東思忖了一下:“咱們跟老呂接觸不深,所以我也吃不太準他的脈。”
“不是,既然咱們的活已經幹完了,呂建偉如果不想把這筆錢做掉,那他扣着咱們,意義在哪呢?”林天馳同樣沒繞過這個彎。
“呂建偉是個商人,做事的時候已經習慣了權衡利弊,他之前會把項目給咱們,是因爲他已經被劉寶龍逼得走投無路了,而最近劉寶龍勢弱,已經沒心思撩撥他了,呂建偉再把這筆錢給咱們,肯定會心疼,你看着吧,最後他壓咱們錢的時候,肯定得在劉寶龍身上說事,找藉口扣下點錢。”楊東踩滅了地上的菸頭,輕聲迴應。
“那你什麼意思?”林天馳眯着眼睛問道。
“呂建偉把這個活給咱們的時候,我跟他保證過,只要咱們接手項目,從此以後,大L只有楊東,沒有劉寶龍。”楊東頓了一下,笑看着林天馳:“你說,現在劉寶龍還在萬昌正襟危坐呢,呂建偉可能鬆口嗎?”
“你想動劉寶龍?”林天馳瞬間通透。
“不用咱們動他,按時間來算,劉寶龍也該對咱們下手了。”楊東活動了一下肩膀,看着天邊一抹橙色的火燒雲:“憑他的性格,是肯定不甘心讓咱們順順利利把工程幹完的。”
“咱們這一百多萬,掙得是真他媽不容易啊!”林天馳咧嘴一笑,爆了句粗口。
……
與此同時,G井子中心醫院。
在醫院治療了數月,整個人已經形銷骨立的小戴坐在輪椅上,被一個青年推着,由殘疾人專用的無障礙通道走向了停車場,隨後在一臺商務車旁邊停下。
“嘩啦!”
商務車的後座敞開後,車上下來了兩個青年,將輪椅擡上了車,並且用防晃動裝置固定在了裡面。
“你這腿,終究還是沒保住啊。”坐在對面的劉寶龍看着小戴憔悴的臉龐,露出了幾個月來的第一抹笑容。
“腿沒了,最起碼命還在,跟大明比起來,我算是幸運了。”小戴聲音不大的迴應了一句。
“是啊,你算幸運了。”劉寶龍伸手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往回開吧。”
“大哥,大明他,到底是怎麼死的?”等車開起來之後,小戴看着窗外的街景,開口問道。
“李超跟我說,他是被楊東手下那個羅漢,用槍.託砸死的,但是跟大明一起去辦事的幾個人說,大明在離開三合公司的時候,人還有意識。”
“刷!”
小戴聞言,扭頭看着劉寶龍,身體有些顫抖:“活活打死的?”
“嗯。”劉寶龍並未對小戴隱瞞大明的事:“事後,我找醫科大的教授諮詢過,他說這種情況,是存在的。”
“大明去找楊東,是爲了給我報仇,他的死,我有責任。”小戴沉默半晌後,才眼眶發紅的迴應道。
“咱們哥幾個抱在一起這麼多年,早就不分彼此了,談不上誰欠誰的。”劉寶龍看見小戴的神情後,捏着他的胳膊寬慰了一句。
“店裡那邊,現在誰主事呢?”
“自從大明沒了之後,帶隊的位置一直空着,不過店裡的那個李超,好像對這個位置挺感興趣的。”
“李超?”小戴聞言,微微搖頭:“李超這個人私心太重,除了小聰明,沒什麼魄力,恐怕難以成事。”
“你纔剛出院,首要任務是先把身體調理好,店裡那邊的事我會處理,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劉寶龍見小戴剛出醫院就關心起了店裡的事,笑着回絕道。
“大明我們倆,是從小跟着你長起來的,現在他沒了,我如果再不回去,你身邊就沒有知近的人了。”小戴看着劉寶龍:“讓我回店裡吧,否則就算是養傷,我的心也靜不下來,平時能跟你聊聊天,我還不至於這麼悶。”
“也好。”劉寶龍見小戴一再堅持,點頭默許。
“大明沒出事之前,跟我提過一個人,他說咱們店裡,有一個叫做李靜波的小夥,辦事挺利索,以後,就把他派給我吧。”小戴再次補充了一句。
……
萬昌夜總會。
最近一段時間,李超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跟自己的一夥小兄弟在萬昌聚一聚,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跟劉寶龍打個招呼,但是到了後來,完全就自己做主了,甚至哪個小孩跟李超說自己唱完歌沒錢打車回家,李超還會讓吧檯給他們拿個一百二百的打車費,短短几個月時間,李超在店裡的流水賬,已經掛了十多萬塊錢,這還不算他在吧檯拿的現金。
在李超的一衆小兄弟心裡,今年他是真正的竄起來了,那些原本認爲自己是跟李超平級的小朋友、小哥們啥的,也在潛移默化之中,集體改口叫超哥,在這種大氛圍下,李超的自我感覺也十分良好,覺得自己出來闖蕩了好幾年,終於有了一定的江湖地位。
這天晚上,李超照例聚了幾個朋友,摟着店裡的姑娘在包房瞎嚎,等李超一首歌唱罷,伸手一探桌上的煙盒,早已空空如也,起身去了趟衛生間之後,伸手拉開了包房的門,探頭喊道:“亞鵬!!”
“踏踏!”
聽見李超的喊聲,亞鵬並沒有出現,而一個剛剛應聘過來沒多久的服務生一溜小跑,到了包房門口:“啥指示,超哥?”
“去,上吧檯給我拿兩盒中華上來,再拎一瓶傑克丹尼和幾瓶紅茶,再給冰桶加點冰。”李超吩咐完了之後,看着新來的服務生:“今天怎麼你值班,亞鵬人呢?”
“哦,鵬哥跟劉總出門了。”
“出門了?”李超聞言,微微皺了下眉:“說沒說去哪了?”
“鵬哥走的時候,我問了一嘴,他說要跟劉總去醫院,接一個人……哎,那個人叫啥來着?”服務生敲了敲腦袋,有些沒想起來。
“小戴?”李超脫口而出。
“對!就叫小戴。”
“小戴出院了?”李超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去。
“超哥,這個叫小戴的,究竟是幹啥的啊,我聽他們說,他原來就是咱們店裡的人,我怎麼沒見過呢?”服務生多嘴問道。
“不該問的少問。”李超呵斥了服務生一句之後,繼續道:“除了亞鵬,還有誰去了?”
“國寶、佳樂,還有周秀斌和跳跳。”
“傻洋是不是在店裡呢?”
“在呢!”
“你叫他來見我,快點!”
“哎!”服務生聞言,一溜小跑的離開了走廊,
幾分鐘後,叫做傻洋的服務生推開了包房的門,把李超要的煙和酒擺在茶几上之後,呲牙一笑:“超哥,你找我?”
“啊,出來談!”李超見傻洋進屋,攔着他的肩膀出了包房。
走廊內。
“超哥,啥事啊?”叫做傻洋的服務生,跟亞鵬等人一樣,都是萬昌的老員工,屬於那種平時在店裡上班,但是有事了,拎着鎬把就能變身小流氓的二流子。
“我問你,小戴是不是出院了?”李超沒有繞彎子,直言向傻洋問道。
“對,今天晚上出的院,龍哥已經帶着亞鵬他們去接了。”傻洋點了點頭:“看樣子,戴哥好像要回來上班了,因爲龍哥剛纔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安排人收拾了一下戴哥的辦公室。”
“小戴纔剛出院,龍哥就安排他回來掌權了?”李超面色不悅的質問道。
“我覺得這件事,好像不是龍哥安排的,應該是小戴自己要求的。”傻洋分析着說了一句。
“他自己要回來的?”李超滿臉費解。
“我也是猜的。”傻洋咧嘴笑了笑:“龍哥在前幾天就知道小戴要出院了,還讓亞鵬在附近租了一個平房,把門口什麼的都用水泥砌出了方便輪椅進出的緩坡,亞鵬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感覺這個房子應該就是給小戴租的,而且今天晚上,龍哥帶着亞鵬他們走的時候,也沒提收拾辦公室的事,是走了之後,臨時打電話過來的,我個人猜測,龍哥的意思應該是想讓小戴先休息一段時間,但是小戴不同意,所以纔有了收拾辦公室這個事。”
“行,我知道了,你忙去吧。”李超說完話,想了一下:“一會龍哥回來,你告訴我一聲。”
“知道了,超哥!”傻洋咧嘴一笑,站在原地沒動。
“你還有事啊?”李超張嘴問道。
“也沒什麼事,就是表表決心。”傻洋呲牙一笑:“超哥,自從大明死了之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萬昌這一塊,已經是你接手了,雖然小戴現在回來了,但我肯定站在你這邊。”
“操,你說啥呢。”李超聽完傻洋的話,頓時皺眉呵斥了一句:“小戴是前輩,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哥,我警告你,以後別讓我在你嘴裡聽見這種裡挑外撅的話!”
“超哥,小戴以前就算混的再好,他現在也是個殘廢,站在誰身邊能吃飽飯,我心裡有數,你玩吧,我忙去了。”傻洋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李超看着大洋離開的背影,抿着嘴脣想了一下,撥通了李靜波的電話:“你先別盯着黃保軍了,店裡這邊出現了一些變故,你馬上回來,速度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