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南面有座觀音廟,雖是有些簡陋,卻是一塵不染,每日早晨均會有虔誠信徒來此朝拜,獻上三炷香後再將觀音廟仔仔細細打掃一遍。雖此地從未有過神仙顯靈之類的異象,信徒的虔誠絲毫不減,日日朝拜照舊,畢竟求神拜佛只爲一片心安而已。
江湖衆人不敢在廟內外喧譁,便約定在觀音廟南邊百丈之外會面。
少林最先到達,喊了句“阿彌陀佛”,方丈悟臨挑了幾個弟子支起帳篷,與帳篷內鋪了竹蓆放了張四方矮桌,矮桌四周鋪了蒲團,五位弟子加上悟臨一共六人,便在帳篷內打坐修禪,直到武當的到來。
陳鴻道只領了一位弟子,見一帳篷,便知已有人先到,站於帳篷外抱拳道:“武當陳鴻道已到。”
不消一會,淨悲撩簾而出,雙手合十唸了聲“阿彌陀佛”,“開陽真人,掌門已在帳篷內恭候多時,請進。”
武當子弟徐景錄本欲守在帳篷外,陳鴻道道:“其餘門派不知何時才能到達,你與我一起進來。”
兩人便撩簾而入。
又是一日,江湖各門派逐漸到來,除了掌門,其餘弟子皆候在門外,各門派獨自圍成一圈,只有徐景錄形單影隻。
帳篷內。
矮桌上已有一張地圖攤開,悟臨掃視一圈,四大豪門掌門均已在此,藥王谷、熾誅門、青龍山、九鳳、峨眉山等九門亦到達,唯獨不見麒麟山阮執。
悟臨轉身向淨悲問道:“可有通知麒麟山掌門?”
淨悲還未開口,連州一聲冷笑,搶答道:“阮執向來自視清高不過問江湖事,況且他的愛徒夏威剛死,他哪有心思來這裡跟我們這羣雜魚會面。”
陳無信不悅,不動聲色卻是低沉道:“連掌門,若是你自稱雜魚,我們也不會反對,但將我們也稱爲雜魚,不大好吧?”
連州道:“丐幫本就是一羣乞丐,稱爲雜魚有何不妥?”
陳無信雙目怒睜,喝到:“你有種再說一遍!”
還未踏上征途卻已起了內訌,眼見火藥味逐漸變濃,悟臨面色平和道:“兩位要爭,貧僧並無意見,但目前我們有共同敵手,不如先將大事辦妥,再爭執也不遲。”
兩人各自一聲冷哼,不再說話。
悟臨正要開口,卻又有人撩簾而入,十三位掌門循聲望去,卻是夏商。
陳無信曾見過夏商幾次,知其是夏府中人,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悟臨,不屑道:“追討玄武門本是江湖之事,怎麼,悟臨方丈覺得只憑我們這些雜魚實力還敵不過玄武門,所以連朝廷的人都通知了?”
悟臨面色無變,單手行禮唸了句“阿彌陀佛”,“出家門本就不贊同打打殺殺,追討玄武門已是罪孽一件,貧僧又怎麼會去通知貪慾之輩?”
“那夏商怎麼會來這裡?”
夏商笑得很是張揚,顧自於桌邊坐下,雙眼微收四顧衆人,“我們臨時組了一個幫派,叫做獵龜派。放心,我們的目的是同一個就行。”
陳無信冷冷道:“這是你家夏大人的意思?”
“不
,我從來就不是夏南的手下,我只爲胡大人辦事。胡大人覺得玄武門實力過於強大,對大明的發展十分不利,但他又不便插手江湖之事,故派我集了幾人組成獵龜派,前來助你們一臂之力。”
衆人自是十分不屑。
“獵龜派,好難聽的名字。”
“我們不需要朝廷的走狗。”
夏商不屑反駁,只是含笑傾聽他們的不滿,直到不滿聲逐漸加重,他伸了個懶腰,重聲一字一頓道:“馮先生亦會來幫忙。”
衆人瞠目結舌。對於馮先生他們還是略有耳聞,畢竟曾是江湖中人,且是江湖五天象之一,手中一柄無妄劍更是能排到十二名 器第七。正是因爲馮先生的異軍突起,江湖中人才知道麒麟山的存在。
夏商冷道:“如何?還有什麼問題嗎?至於名字,哼,玄武不就是烏龜,此行難道不是去獵龜?”
衆人賠笑,“呵呵”聲低且長。
悟臨並無爭強之心,只是靜待直到終於安靜才繼續道:“各位請圍過來。這張便是陳幫主繪製的施州衛地圖,紅色三角表示玄武門主峰駝所在,據陳幫主所說,玄武門隱在濃霧之中,若想攻入玄武門必先尋到上山之路。”
連州問道:“悟臨方丈不知上山之路?”
悟臨搖頭。
連州不屑道:“我當時就說不應該讓陳無信去摸底,連個上山的路都找不到,還說自己不是雜魚。”
陳無信怒火又起,拍案喝到:“姓連的,給你點面子你還真以爲自己了不起了?再廢話信不信老子當場砍下你腦袋!”
連州嘴角一抹冷笑,雙手抱胸,眼珠上翻望向怒髮衝冠的陳無信道:“怎麼,一品的雜魚想與我動手?”
陳無信亦冷笑道:“你不也只有一品本事。”
連州不鹹不淡,嘴角微微翹起,卻是有種不可懷疑的威信,低聲道:“難道要我詔告天下,我連州已有了天象修爲?”
“什麼?”衆人大驚,包括少林悟臨在內,他本以爲以連州的資質升至一品頂端已是極限,未曾想竟達到了天象,但並不有所表現,只是雙手合一,唸了句“阿彌陀佛”,“如此一來,我們陣中便有了四天象,對玄武門的三天象應不是難事。”
連州微微吃驚,望着悟臨道:“四天象?我、開陽真人、馮先生,還有誰?”
悟臨微微一笑:“拙徒善頓亦達天象。”
連州本以爲僅自己達到了天象,故意隱藏至現在欲大肆吹噓一番,沒想到還有他人,如此便沒了興致,只是收起笑淡淡地應了一聲“如此甚好”。
夏商饒有興趣地望向連州,忽然道:“這個不妨,我已尋到了上山之路,到時你們只需跟着我便可。”
衆人皆驚,不可置信地望向夏商,陳無信自是信他不過,冷嘲熱諷道:“朝廷的走狗不會是想將我們領入陷阱然後趁此將我們一網打盡吧?”
夏威只是一聲冷笑:“小心腸裡只有小人想法。朝廷與江湖向來互不干預,若不是你們覬覦江湖第一的位子,胡大人也不會讓我組成獵龜派來助你
們。”
被猜中心思陳無信又是怒氣沖天,欲再發飆,想起這帳篷內外有三天象在,只好將怒掌握成冷拳,強逼自己嚥下這口惡氣。
陳鴻道只是搖頭嘆氣,望向地圖之中的紅色三角微微失落。前幾日互相挑釁殺戮之時,只他一人未派出弟子喬裝成陸離,只是命武當弟子多加防範。
少林信佛使杖,丐幫清貧使棍,崆峒拜己使拳,只有武當與玄武門完全重合,尊道使劍。武當山被玄武門壓了四百年,按理說對玄武門的怨氣應比其他三門更重,然各任掌門從未想過以多勝少,只是想着以實力正大光明取勝。此次陳鴻道本不願來,經不住連州等人的冷嘲熱諷,況且三十萬江湖皆應了此行,唯獨武當山特立獨行,他也有些擔心武當山會成爲玄武門之後的江湖集火目標,無奈纔來了此地。
連州只是舔舐嘴脣,東張西望地伸了個懶腰。在他心中,除了第一什麼都不是。
其餘門派俱是低頭不語。卻正符夏商心意,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一閃而過,轉而拍手鼓舞道:“人人都追求第一,這樣纔會進步,行了,方丈繼續說吧。”
悟臨點頭道:“既然夏施主知道上山之路,那便好辦多了。我們是名門正派,不搞夜晚偷襲的醜事,便各自領一半弟子,於七日後在施州衛玄武門主峰駝下集結,次日早晨便攻上玄武門。”
衆人只是點頭。
夏威掃了一眼,恐他們情緒低落不利計劃,緩緩從蒲團上站起,冷冷道:“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怎麼,你們已經習慣被人騎在頭上了是嗎?如今有個難得的翻身機會就在眼前,你們卻無心去取。”
衆人面面相覷,內心已是洶涌澎湃,卻面如無波古井。
連州當然懂夏威意思,亦從蒲團之上站起,右嘴角高高翹起,冷笑道:“崆峒派是要成爲江湖第一門派的,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陳無信亦站起,厲聲道:“丐幫纔是要成爲江湖第一的幫派!”
衆人陸續站起,雙拳緊握,喝叫聲此起彼伏:“我們纔是要成爲江湖第一的!”
“江湖第一的位子是我們的!”
夏威掃視一圈,眼神對上連州。兩人相視一笑,彼此心意已明瞭。
應天府,丞相府內。
胡惟庸喚來夏南。
夏南仍未從悲傷中抽出身來,只是稍稍鞠躬,無神雙眼望着地面,低聲說道:“胡大人,你叫我。”
夏南的低沉讓胡惟庸有些擔心,倒不是擔心夏南殺了範子旭,而是擔心範子旭不費吹灰之力地殺了夏南,如此一來兩人本事孰高孰低便難以分辨。
他從椅上站起,走至夏南身邊輕拍夏南肩膀安慰道:“我知你重情義,所以許你半月假期,回去福州府看看吧,不知陳旭有無安葬妥當。”
夏南擡起頭,雙眼佈滿憔悴血絲,“謝胡大人”,正要下跪,胡惟庸扶住他懇切道:“沒事的,畢竟你也是我的兄弟。”
目送夏南走出廳堂,胡惟庸才甩了甩手臂,低聲道:“塊頭倒是挺大,扶住你幾乎花了我全部力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