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元崢等人已做完了最後準備。
所有練習用的蹴鞠都被場倌兒收走,有人擡着籮筐來給場地重新灑了一層黃土,再灑少許水,踩踩緊。
元崢看了看四人,叮囑道:“當作練習就好。”
三個同門師兄弟自然都點頭,只蕭衡仍是有些不滿,嘟囔兩句,勉強點點頭。
這樣的打法簡直前所未聞,這元四腦子裡裝的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不過他既入了坑,也只能跟他們走。
好吧,第一局輸就輸吧,他就等着看元四怎麼把吹過的牛皮捅上天去。
場倌兒示意雙方人員都來到場中。
天字隊的除了唐二少和崔三爺、俞五,還有此前崔十一提過的林尚書家的林七,武清伯府上的李九。
唐二少看向元崢,霸氣道:“你們選吧,想怎麼比?”
因這蹴鞠盛會上的比賽,以遊樂爲主,是以規則也有趣,打法由雙方隊伍自己決定即可。
大梁蹴鞠比賽分三種:斗數,吊門,白打。
斗數是在球場中央豎一根杆,杆上一個繩洞,雙方人員都往這同一個洞中送球,誰將蹴鞠踢入繩洞,誰就記一籌。
吊門則是在球場兩端各設一個竹門,需要將蹴鞠送入對方門洞,方得一籌。
白打就是純比花樣,有固定的耍蹴鞠的方式,如飛弄、滾弄等等玩法,觀賞性強,對抗性不如前兩者激烈。
元崢微微一笑,“吊門。”
唐二少揚眉,這可是最考驗團隊協作的一項,以對方有俞六那般拖後腿的人,還敢選這種打法,還真是有勇氣。
他不由又對元崢警惕了幾分。
打法定下來,雙方人員各就各位,場邊一聲擂鼓響。
“開球!”
灰黃色的蹴鞠開始在衆人腳底滾動起來。
雙方一開始都有些試探性質,你來我往小心翼翼。
但不過片刻,天字隊這邊的人都開始放鬆下來。
除了唐二少。
唐二少很生氣,因爲他覺得自己和自己的技術受到了侮辱。
他們這是來蹴鞠比賽的嗎??
蕭衡纏着俞五跑,俞五覺得技術上繞開蕭衡沒有任何困難,但奈何蕭世子比他身份高許多,又是個一不小心就受傷的主兒,俞五不得不小心翼翼避着他走。
崔十一找上了崔三,耍賴式的就跟他腳底下使絆子。
金豆滿場亂竄,他力氣大、跑得快,一會兒騷擾林七,一會兒纏纏李九,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元崢自然就是對付唐二少,和方纔練習的時候一樣,中規中矩,小心翼翼從他身旁身前截球。
但他們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不管誰拿到球,都傳給站在場邊線上的俞六。
對,唐二少差點把這個俞六給忘了。
那俞六在幹什麼呢?
全場人此時都笑翻了,因爲俞六在鬧笑話。
俞六像是擔任起進攻的角色,卻只會在場邊接球,根本不敢往中間跑。
蹴鞠被送過來,他便擡腳就往對方場上送。
可每次要麼被人截下,要麼就是往對方場上亂飛。
如此往復,他每這麼踢一腳,全場就掀起一片笑浪,再這麼踢一腳,全場又是一陣狂笑。
俞三都想上場去把俞六給拖下來了,好歹丟的也是他們俞家的臉啊!
俞二娘子也相當傻眼,雖然猜到他們會輸,但她不想輸得這麼難看,要不是蕭世子踢得瀟灑漂亮,這下注的銀錢就真是丟水裡了!
唐依急得直跺腳,嘴上拼命喊着,“四爺,小六!加油!好好踢啊,加油!”
燕喃心思根本沒在球場上,只覺被吵得不行,頭髮上全是口水,只好回頭道:“唐小娘子,別急,就信四爺吧。”
唐依似這才發現前頭還有個燕喃,踩着鋪在臺階上的錦布蒲團間隙,竄到前頭來坐到方纔元崢的位置,喜滋滋地看着燕喃,“這位公子,你是四哥的朋友?”
燕喃小心翼翼離她遠點,“是。”
“你說四哥他們能贏嗎?”
“一定會贏。”
“爲什麼?”
燕喃十分後悔自己剛纔多了那麼一句嘴,這位“糖”姑娘真的很黏人!
“因爲他是元四爺。”燕喃高深莫測地說了一句。
唐依一副找到知音的表情,猛點頭,“對,我四哥一定贏!”
說完更加大力地朝場上喊起來,“四哥!加油!”
燕喃被吵得頭疼,只想扶額,讓元唐僧趕緊收了這妖孽吧!
她趁着衆人熱鬧的間隙,不時轉頭看看右後方坐在樑少宰身後的春妮。
春妮目光落在蹴鞠場上,面色卻仍然帶分悽惶,偶爾身旁人給她遞上茶湯或是果點,都像受驚的兔子般瑟縮一下。
燕喃半眯起眼,春妮必定不是自願的。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不可能不知道!
那她冒充相府千金,究竟是因爲什麼?
被威逼?還是利誘?
樑少宰坐在忠親王左側,倒是一副安然神態,他相貌確實生得好看,難得的是那份溫潤的清雅……
像是察覺到燕喃的注視,忽他眼光往燕喃處落來。
轉頭已是來不及,燕喃忙擡眼落到他身後,假裝與他後方的人笑着揚手揮了揮,又安然自在轉過頭來。
樑湛見是一個普通少年與人打招呼,遂收回目光,不再注意。
燕喃心口“咚咚”直跳,只聽場上三聲擂鼓響,第一場比賽已經結束。
意料之中,地字隊輸了。
意料之外,天字隊十五籌,地字隊零籌,輸得奇慘。
唐依垂着頭,都快哭出來。
正中間看臺上,忠親王笑眯眯看了眼唐侯,“你家二小子很不錯,又長進了。”
唐侯一字須一翹,“多謝王爺誇獎,不過是玩耍罷了,世子也不錯,只他們隊似乎還有些摸不清狀況!”
“樑少宰怎麼看?”忠親王眯着眼轉向樑湛。
樑湛淺笑,“地字隊,或許要出奇兵。”
“哦?怎麼說?”忠親王饒有興致看着他。
“從實力上來說,天字隊比地字隊整體高出許多,若不出奇兵,怕毫無懸念,不如直接拱手認輸的好。但他們不但沒認輸,反而用此種讓人看不清目的的打法,想來,會有後手。”
“哈哈!”忠親王大笑着往後仰靠在椅背上。
“能有什麼奇兵?”唐侯也頗有興趣地看向樑湛。
樑湛搖搖頭,“樑某也不知。”
“且看看吧。”忠親王大手搓着一對官帽核桃,笑着道:“元府的四小子,看起來倒是沉穩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