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歸默默不吭聲。
太后發了脾氣之後,也冷靜下來,對身邊的人道:“傳小十過來吧。”
“是。”
燕君行到的時候,衣服都沒換,亂七八糟的一身,滿臉的晦氣。可見剛纔有多激烈。
太后看得嘴角直抽,對棋歸道:“伺候你夫君去整理一下。”
棋歸答應了一聲,隨燕君行到了後殿。看燕君行狼狽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想笑,道:“您看看您!”
燕君行無奈地道:“你還笑話我!”
棋歸伺候他更衣,一邊低聲道:“我把這幾日的事情對太后娘娘說了說,不知道太后娘娘作何打算。”
燕君行換好衣服,然後嫌惡的道:“把這身衣服拿回去丟了。”
棋歸道:“這可是官服。您別置氣,回去給你洗的乾乾淨淨的。”
燕君行回頭捏了捏她的下巴,道:“那我不管,這幾天我不想再看見這身衣裳了。”
棋歸拍開他的手,兩人聯袂去了前殿。
太后的臉色也不好看,在文昌閣鬥毆的事情,多少年她也沒聽說過,略問了問燕君行事情的經過,她便冷笑起來,道:“看來不是你在,他們是打算動手毆打文昌閣的大臣了!”
這是實話,若不是知道燕君行的身手好,那羣老不死的肯定是要把那羣文臣都揍一頓的。
燕君行道:“這事兒,臣弟也想跟王嫂請個恩。文昌閣不是文臣就是太監,稍微有點身份的大臣,闖進來太容易了。”
文昌閣涉及了國家的許多高級機密,確實也是個需要把守的地方。
太后略一沉吟,道:“從羽林軍裡調出一支來,歸文昌閣調遣。你想想有沒有合適的人可以總領這一塊,專門設個官職吧。”
燕君行道:“臣弟覺得,周亦修可以。”
聽到這個名字,棋歸不禁看了他一眼。
燕君行道:“亦修以前在羽林軍裡做過小軍官,在文昌閣呆的時間也有一陣子了。臣弟覺得,他年紀雖輕,稍加培養可擔大用。”
太后也喜歡周亦修,可是總覺得他年紀太小,便有些猶豫,道:“這樣吧,由他做副官,你掛個名也好,免得出了什麼事,應付不過來。”
燕君行笑着應了個是。
太后請他坐下,道:“老王叔們的事兒,你怎麼看?”
燕君行一臉的黑氣蒸騰,道:“請王嫂定個章程。”
太后說得很委婉,道:“到底是王叔,咱們也不能不留着點面子。”
給他們面子讓他們出來到處吐唾沫嗎?
燕君行陰沉着臉不說話。
這些人都是老侯爵了,和王室的血緣卻不大親。比瑞安大長公主還遠了一輩。所以平時不見他們出來鬧事。可是一旦鬧起來,卻可以比大長公主更能豁得出臉皮去。
太后斟酌了一下,道:“這樣,你看,就允了他們上戰場去如何?”
燕君行道:“王嫂覺得妥當嗎?”
太后道:“沒什麼不妥當的。”
有了太后這句話,燕君行放心了。要知道,太后畢竟是大家長,考慮事情要周全一些。但是這羣人,若是放到戰場上去,就不一樣了。
燕君銘可不是個好惹的主。
燕君行很黑心地決定將老侯爵集體鬧事的事情,八百米加急快報先送到前線去,讓燕君銘心裡先打個底。免得在前線還被這羣老不死的坑了。
然而就在衆人議論此事的時候,身邊一直沒說話的果果卻暗暗下了心。
等衆人散去以後,果果回到後殿,提筆也給燕君銘寫了一封信。用的是燕君銘走的時候專門留給她的渠道。
這個至此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燕君行帶着棋歸滿臉晦氣地回到家。棋歸看他心情不爽快,很聰明地也沒往槍口上撞,自己跑去跟孩子玩了。
晚上就寢的時候,燕君行掰開她的嘴仔細看了看她鑲上的那顆牙。棋歸沒鑲金牙,鑲的是汞銀,看起來比較自然,不過到底還是有些不同。好在不大影響平時的生活,只是棋歸最近也就不常常咧嘴笑了。
燕君行好像每天都要看看她這顆假牙,搞得棋歸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道:“看來看去不就是這樣。”
燕君行低聲道:“是我的錯。”
“您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也就是掉顆牙,也沒缺胳膊少腿的。”
燕君行眼中一暗。她胳膊上有一條大疤,所以現在燕國女子時興的坦胸裝她都不能穿,露出點尖尖角角的也夠尷尬了。
想到過去的點點滴滴,確實棋歸跟着他吃了不少苦頭。他把她摟在懷裡,低聲道:“叫你受苦了。”
燕君行突然這麼感性,棋歸還有些不習慣,哼哼道:“沒……”
燕君行沒說話,摟了她一會兒,然後低頭吻住了她。棋歸發現他最近很喜歡舔她那顆假牙,舔得她很不好意思,微微瑟縮着往後退。
或許人都是這樣的吧,自己先做了虧心事,反而更容易低頭。像棋歸,總覺得自己以前被李宛忽悠的傻乎乎的,坑了燕君行好幾次,就愈發對他服服帖帖的,偶爾受了氣也不聲不響。輪到燕君行心中有愧,對她也愈發溫柔耐心。
燕好過後,棋歸的精神還很好。燕君行體貼照顧,讓她不像以前那樣容易疲憊,反而還翻了個身趴在燕君行胸口上說話。
她指着他身上那些疤痕笑道:“我也有了,和你匹配了。”
燕君行笑了一聲沒說話。
棋歸在他身上那些疤痕上摸了一會兒,突然道:“將軍不上戰場,可會覺得寂寞?”
“你說的爺好像多喜歡打仗似的”,燕君行按住她的手,淡淡地道,“以前上戰場,是爲了給我王兄整合兵權,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第一次上去,下來的時候噁心得小爺幾天沒吃下飯,你當是好玩的?”
棋歸愣了愣,沒想到燕君行還有這樣的過往。
過了一會兒,他道:“得了,咱們不提這些事了,倒胃口。”
棋歸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自然知道他說的“倒胃口”是什麼意思。
她道:“那不提。將軍,王上現在已經打到齊都城外,您看多久能將齊都拿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齊王是個硬骨頭,必定負隅頑抗,一時半會兒怕是啃不下來。別的不提,齊都固若金湯,若是齊王想耗,也能夠耗上一陣子。”
他復又道:“咱們不提那沒趣的成了嗎?你若是精神好,咱們可以再來一次……”
棋歸順着他的動作翻了個身由他翻到自己上面,笑道:“精神倒是好得很。”
“……”燕君行低頭親了她一會兒,道,“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個孩子娘了。”
從前還扭扭捏捏的,你要是不小心點,一碰就該哭。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跟熟透了似的,變得醇美可人。
他這句話,第二天就應了。
棋歸這兩天總覺得身上不爽利,在太后跟前兒也總是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太后看她這樣,就宣了個御醫來給她瞧瞧。
一把脈,御醫笑逐顏開,直道:“恭喜娘娘,恭喜公主,公主這是又有了身孕。”
……“又”?
太后聽了也笑了起來,道:“看來陳寶林還是有點作用的,這麼久沒聽到好消息,她一去,你就又有了。來人,派人好好賞了陳寶林。”
棋歸心道這和那個囉嗦婆子有什麼關係?但是面上不好說,只笑道:“臣妾謝娘娘恩典。”
陳寶林是太后賜的,肯定了陳寶林,也就是肯定了太后的用心。雖然棋歸對那婆子慪得要死,但在太后面前還是隻能乖乖地謝恩。
太后又笑道:“讓人把好消息傳到文昌閣去。再囑咐御膳房備下糕點一併送過去,請諸位大人同喜。”
棋歸又站起來謝恩。剛蹦躂了兩下,就被太后制止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小心點。”
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棋歸兩次生產都不太順利。軍機府起火那次不提,在宮裡那次是差點把太后給嚇破了膽。因此太后關注棋歸的肚皮,比關注劉貴妃還更多一些。
棋歸臨走,太后還叫了燕君行來紫宸宮接她,然後用轎子把他們倆擡了出去。
面對燕君行,棋歸也是一臉的無語,道:“太后娘娘上次嚇着了,這次就比較緊張。”
燕君行心裡很高興,但是在外面,他的神情也沒有顯得很誇張,只是笑了一笑,道:“小心一些是對的。”
兩人坐轎出了宮,府裡的馬車已經在等了。同時還有兩個文昌閣的大臣也在附近,似乎就在等燕君行。燕君行迎了上去寒暄。
棋歸也沒有先上馬車,而是站在馬車邊上等他,也透透氣。
正一個人閒得無聊,不遠處趕過來一輛馬車,看配置該也是侯爵以上的人家。行到棋歸面前,馬車停了下來,馬伕打開車門,車裡頭是個年邁的貴婦人。
“你是武昌公主?”
棋歸擡起頭看了她一眼,覺得有點眼熟,想了半天,想起來是祿侯爵的夫人,好像姓錢。看在對方年紀大的份上,她也沒和她計較,只是淡淡地道:“妾身是趙棋歸。”
對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哼了一聲,道:“亡國之女,只靠阿諛奉承謀取榮華富貴,老身真爲你死去的爹孃感到羞恥。”
莫名其妙被人罵了爹媽,棋歸心下一怒,但是很快被她按捺下來,只是淡淡地道:“聽說您最近收了劉貴妃做幹閨女。妾身年紀輕,面子淺些也沒什麼。倒是您,年紀一大把了,還走動得這麼勤快,也不怕人家說你攀龍附鳳,妾身還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