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獄卒興奮地兩眼發光,怕燕君行後悔,連忙就去把他的褲子脫了。另一個正用匕首在火上烤。
陸展耀看着燕君行冷淡的神色,冷汗直冒,最終確定他可能是認真的,就在獄卒準備下手的最後一刻,他驚駭已極,連忙道:“慢着!”
燕君行揮了揮手。
陸展耀似剛打過一場大戰那樣累,渾身的血汗交融,異常狼狽,他道:“解藥……在隨行御醫李明手裡。”
燕君行站了起來,道:“傳陳御醫,李明。”
不一會兒,那個精瘦的小老頭就被帶了過來,在這陰森森的牢裡,又看見血肉模糊的陸展耀,他不禁瞪大了眼睛,道:“陸,陸大人?”
陸展耀褲子都沒穿,難堪地低着頭,假裝自己已經昏死過去。
李明連忙道:“駙馬,你私自囚禁我大陳重臣,還動用私刑,這是爲何啊!”
燕君行淡淡地道:“你該知道我找你來是爲何。”
李明氣得臉色發白,道:“你就是爲了一個婢妾,做下這等荒唐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旁邊兩個獄卒臉色都變了,其中一個獄卒就上去一腳踹翻了他,道:“你是什麼東西?我們府主,輪的到你來教訓?”
李明捱了打,不由得更氣憤了,道:“荒唐……真是荒唐!”
燕君行道:“解藥在哪兒?”
李明道:“你可知道那女子是舊趙公主,服侍你本就居心叵測,我大陳公主殿下的一片心,駙馬你怎麼能如此糟蹋啊!”
燕君行有些煩躁,道:“來人,先把這小老兒給我閹了!”
獄卒高興地答應了。
李明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讓他掙脫了兩個粗壯的獄卒,連滾帶爬的爬到燕君行腳邊,道:“別,別!此事都是陸大人一人策劃的,老小兒糊塗了,聽信了他的片面之詞!”
燕君行看了看陸景耀,然後露出了一個有些殘酷的笑容,道:“是麼……”
下一秒,陸景耀尖銳的慘叫聲貫穿了大牢,宣告着他從此成爲一個太監。
李明癱坐在地上,褲襠瞬間溼了一片。
尚武居。
一個蒙着眼睛的大夫給棋歸診過脈之後,然後哆哆嗦嗦地去開了方子,低聲道:“您只要按照這個方子抓藥。只消一貼,便可藥到病除。”
棋歸接了那方子在手裡,輕聲道:“其他都好說,只是這深海黑鯊鰭,要到哪裡去找?”
燕君行道:“我立刻起草詔書,令人出海捕鯊。”
棋歸的神色黯淡下來,道:“怕是來不及了。”
燕君行一愣。
棋歸抹了抹臉,苦笑。
她的右半邊臉已經整個紅了,整個人就和陰陽臉一樣可怖。
燕君行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道:“你莫心慌,再等等,總會想到辦法的。”
棋歸點點頭,心裡卻有些煩躁,能有什麼辦法?
陸展耀是要置她於死地的。
燕君行便道:“你相信我。”
棋歸蔫蔫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李明便又被帶下去關了起來。
燕君行在第一時間發了佈告,言侯夫人病重,讓人獻上黑鯊魚鰭,得者重賞千金。不但如此,他還躍躍欲試,欲自己出海。
棋歸看出他的念頭,連忙勸道:“將軍,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我怎麼辦?”
燕君行道:“我打過兩次海戰,應得的來。”
棋歸道:“你打過海戰?”
燕君行認真地道:“對,我打過海戰。”
可棋歸還是拉住了他的手掌,道:“你不要去。”
燕君行看她的樣子,心裡也難受,道:“我必須去。”
棋歸低聲道:“此時正要攻畢,燕國離不開你。我也……離不開你。”
自從她中了毒,便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乖巧和依賴,讓燕君行一步都離不開腳。也許人真的只有到了生死關頭,才能摒除一切雜念,好好看看自己的本心。
她偷偷看過鏡子,鏡子裡那個人醜得連她自己都不想看見,光紅了半邊臉倒罷了,若是紅得剔透,倒也勉強能入眼。可是不但是紅的地方,連旁邊原本還算白嫩的肌膚也開始脫皮,起了不少褶子。真不知道燕君行每天看着這張臉是什麼感覺。
雖然古有訓,色衰則愛馳,女子不該讓男子瞧見自己丑陋的容顏。可是她現在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可能過幾日,她便要死了。死之前,只想他能在自己身邊纔好。
“燕君行,我想要你能陪着我。”
燕君行一愣,然後道:“嗯。”
又安慰道:“你放心,大燕臨海,又多能人,不過深海黑鯊,並不是捕不到的。”
棋歸蔫蔫地點了頭。
然而這深海黑鯊卻也不是那麼好捕的。雖說往年也常有人進貢一兩條,平時見了都當是尋常。可是現在想要找了,卻是遲遲都找不到。
等了幾天,燕君行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了。再加上幾日不上朝,又被燕王拎進宮去罵了一頓,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唯有在棋歸跟前兒的時候纔會溫和一些。
不過雖然捱了燕王兩句罵,那張佈告又使他的聲望有所下降——堂堂燕國武侯爵,竟然是個癡情的種,對方還是陳國的公主!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每當棋歸催他去上朝的時候,他就會笑着安慰她,道:“我兵權在握,王兄焉能不疑?正好也讓我清閒幾日,免得功高蓋主。”
他和燕先王一樣是個情種,或者說更像他的母親先王后。
燕王雖然放下了兵權,可是在那個位置上,對自己的兩個弟弟又豈能真正放心?如今燕君行自己把自己的名聲搞壞了,恐怕正是因禍得福呢。
不過棋歸也不是個傻子,自然聽出那話有半成多都是在安慰她。可是要她放燕君行去上朝,私心裡又實在是捨不得。想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她索性也就裝作聾子瞎子,什麼也不管了。
燕君銘吵吵嚷嚷着要出海捕鯊,結果被燕王給關了起來。
棋歸病在牀上第三天,燕王后突然駕到。
當時燕君行已經被燕王叫進宮去了,剛傳了話回來,說是王上留他在宮裡用膳。這後腳,燕王后就來了。稍微有點心思的人,都該猜到這二者之間的關聯。
“……臣妾,給王后娘娘請安。”
棋歸掙扎着想要下牀。
燕王后看她那臉都毀成這樣了,不禁就皺了皺眉,道:“先在牀上好好呆着吧。”
棋歸輕聲答應了。
燕王后道:“聽說你這毒,是陳使下的?”
棋歸沉默了一會兒,道:“是。”
燕君行終究還是把陸展耀給殺了,名義是行刺公主。但是陳國那邊顯然無法接受。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何況陳陳國的使臣,怎麼會去行刺陳國自家的公主?這件事鬧得挺激烈的,但是燕王素來護短,不過是殺個陳使罷了,對於陳國其他使臣的叫囂,燕王決定不予理會。
燕王后道:“這就奇了,陳國使臣,爲何好端端的要殺自家的公主?莫非,你是做出什麼事情來了,丟了陳國的顏面,才讓他們急着,要殺人滅口?”
棋歸聽了,只蔫蔫地道:“臣妾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多說多錯,不如什麼都不說。
燕王后冷笑了一聲,道:“罷了,本宮也不想去追究那始末了。只是,你一個婦道人家,竟能讓我燕國王室年輕一輩最出色的兩個男兒都爲你神魂顛倒,本事倒是不小!”
棋歸聽了,連滾帶爬地下了牀,跪在燕王后面前,道:“娘娘,這話臣妾實在是不敢擔。蒙夫君不棄,錯愛幾分,臣妾今生縱是死也難報答夫君之恩,哪裡還敢有什麼別的念頭?”
燕王后睥睨地看着她,道:“哦,你的意思是說,本宮說錯話了?”
棋歸低下頭開始磕頭,道:“娘娘,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如今已經成了這副模樣,也是命不久矣,還望娘娘垂憐,賜臣妾一個善終。”
聞言,燕王后倒是嘆了一聲,道:“如今舉國上下都在爲你捕鯊,你倒是不一定死的成。”
棋歸苦笑,她縱是再傻,如今的形勢也看清楚了。就算讓她解了毒,恐怕燕王后,也不會留她了。
她低聲道:“娘娘的苦心,臣妾明白了。只是臣妾唯一的遺憾,便是未能爲夫君生下一兒半女。唯有小翁主常在膝下。在……臣妾身後,望娘娘能垂憐小翁主身世可憐,多加照拂。”
說起來,還是怕果果被後孃欺負了去。
燕王后想到那兩個孩子,心裡也有些軟,聲音便也低了下來,道:“小翁主會記住你的恩的。”
棋歸低頭謝了恩。
待燕王后走後,蘭兒衝了進來,把軟在地上的棋歸扶了起來,看她臉色蒼白雙目無神,心裡不由得發急:“公主……”
棋歸搖搖頭,道:“莫急。”
蘭兒道:“奴婢也不傻,那燕王后的字字句句,分明就是……”
棋歸道:“若是此處留不得咱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蘭兒迅速在心裡合計了一下,道:“待奴婢去找騎主商量。”
棋歸點了點頭。不過就怕時間不夠。李宛也親自出海捕鯊去了。
燕君行被擺了一道,事後也馬上反應過來了,匆匆回府。好在燕王后還沒有下手,棋歸還睡在牀榻的最角落裡,單薄的身軀在被子下微微起伏。
燕君行鬆了一口氣,退出來低聲問小米,道:“怎麼回事?”
小米也是心有餘悸,可是燕王后在此,她也不敢大膽偷聽,只低聲道:“王后娘娘來了一趟,然後公主便一直心神不寧。”
她擡了擡頭,道:“屬下聽說娘娘還特地去看了小翁主。”
燕君行對果果不甚上心,只道:“公主心神不寧?”
小米道:“嗯……問了幾句娘娘去看翁主了嗎?奴婢說去看過了,公主便睡下了。”
燕君行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米福了一福,下去了。
想到這件事,燕君行也有些頭疼。一時不慎,竟然把棋歸推到了風尖浪口上。此時他最煩心的,除了棋歸的小命,就是怎麼把這件事情圓過去了。
棋歸哼哼了兩聲,道:“將軍啊……”
燕君行回過神,坐在牀邊,用自己都不齒的聲音柔聲問道:“怎麼了?”
棋歸滾了兩下,道:“我臉上好難受啊。”
燕君行聽了也不好受,道:“再等兩天,把毒解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