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阿穆敲着手指, 又看了看四周,道:“說來話長。你若沒有其他事兒,我們找個茶樓坐着說, 如何?”
項禾本來就是出來閒逛, 得見故人自然欣喜。她開心的答應下來。
二人拐出小巷, 跨過兩條石板路, 來到主街之上。
一路上項禾不住觀察阿穆, 而他似乎每次都能逮住她的眼神。不過,阿穆也不在意,而是揹着手笑眯眯的任由她看。
看得多了, 阿穆便問道:“還是不相信是我嗎?”
“是有點不敢相信。”項禾解釋說,畢竟總是盯着一個男子, 也不是很禮貌的行爲。
“確實。”阿穆託着下巴說:“我也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你。你從江南大老遠跑這裡來幹什麼?”
“我還有很多事兒沒問你呢?怎麼反倒是問起我來了?”項禾哼了一聲, 反問道。
“哈哈……”阿穆開心的笑起來, 說:“也對,你想問什麼, 我都告訴你。項項,你問什麼都可以。”說完,他臉上露出懷念神色,深情的望着項禾說:“項項,這些年我很想念你, 也很想念武宗山。”
突如其來的深情讓項禾有些不得勁兒。她伸出拳頭在阿穆肩頭砸了一下, 假裝自然的說:“那怎麼不見你回來看看我們?”
阿穆笑了笑, 說:“以後我去, 好不好?”沒等項禾回答, 他又皺着眉頭,說:“倒是你, 跑這麼遠幹什麼呀?掌門祖父會擔心你的。”
項禾想了想,之前軍中情況已經過去,也不方便說。但是阿穆又是從小相識的人,她也不想說謊。
想了想,她說:“我想採一味很珍貴的草藥,名喚卿興草。準備今年給祖父賀壽,所以雁師叔拜託熟悉的人照顧,一路跟了過來。”
“卿興草?”阿穆問道。
項禾點點頭,他說:“從這裡走越過德德瑪雪山,在察合牧地區纔能有。”
“對呀,很珍貴。”她強調說。
阿穆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沒說什麼。
他擡着下頜指了指不遠處的吉爾格勒和嘉寧街十字路口方向,說:“項項你看,十字路口那間茶樓很棒,我們去那裡好不好?”
項禾點點頭,順着話音兒問他:“你對這裡很熟嗎?經常來呀?”
“也不是常來,不過每次來都會去這個茶樓。他家的奶茶味道非常棒,”阿穆興致勃勃的說:“一會兒,你一定要嚐嚐。”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店前。
門廳氣派,臨街兩面裝修的十分奇特,中原房屋的木樓樣式,房檐脊背之處卻雕琢裝飾着祥雲飛鳥圖形,看起來波瀾壯闊景色靜待樓上,氣勢恢宏。
匾額高懸,上書“寶寧茶樓”。
“不錯。”項禾點點頭,看着阿穆說到。
阿穆一笑,二人進店。
一個伶俐的小夥計迎出來,擡手作揖笑呵呵的說:“穆爺您來了!快快裡邊請。”邊說邊伸手指引,“甲子五號房,巴彥大爺給您都訂好了。”
跟着小夥計沿着迴廊三轉兩轉,來到一個獨立院落的茶室。
院子中間仿造江南水鄉景色,怪石假山嶙峋,不過因爲冬季寒冷綠色樹木此時光禿禿的十分蕭索。
來到甲子五號,門口站着一個人。
一照面,項禾驚訝的指着他,對阿穆說:“這不是那個小偷嗎?不是受傷跑了嗎?”
阿穆捂着嘴笑着咳嗽幾聲,對着巴彥伸手說:“把項項的荷包還給她。”
巴彥領命,恭敬的解下荷包,雙手遞給項禾。
項禾冷着臉看着阿穆,打開門請她進屋,他溫和的說:“你不是說我故意引你過去的嗎?”
“難道不是嗎?大活人都在眼前了。”項禾沒好氣的說。
“不然我怎麼有機會和你相認?”他拉着項禾的胳膊坐在鄰窗的軟塌上。扭頭對巴彥說:“茶點都是老樣子,再添一壺奶產,糖另外準備。”
巴彥右手擡起越過胸前,行禮離去。
項禾坐下來,屋裡子暖暖的,陳設也頗似江南風格。
“這裡雖然像,跟武宗山還是差太多。項項你看,外面的樹木冬日裡都不綠。”阿穆可惜的說。
這麼冷的天,當然不可能有綠葉。
茶點端上來,阿穆在圓滾滾的大肚杯子裡,給她斟了一杯乳白色的奶茶,濃濃香氣撲鼻。說:“這是草原纔有的奶茶,別處都不地道。你不是喜歡甜的嗎?來,自己放一些糖。嚐嚐看?”
項禾依言照做,趁着熱乎抿了一口,果然香甜。眉眼彎彎,她捧着杯子慢慢啜飲。
阿穆面前則是一壺碧螺春,江南極常見的綠茶。另外茶果點心,整齊的擺在六個碟子裡。
一副吃茶的標配。
吃茶也看人,二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享受幽靜的時光。彷彿是少時的雨天,他陪着難得安靜的她吃茶一樣。
她看向阿穆,這個人僅僅外貌就變化太多,氣質更是和從前天差地別。
一杯熱茶進肚,項禾才問道:“現在你該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來的吧?”想了想,又有些小聲問:“現在過得怎麼樣?”
阿穆放下茶杯,手指繞着杯沿輕輕滑動。他輕快的說:“當然是被家人接回來。他們找到我很突然,就像我在大街上突然遇到你一樣,都是上天的旨意。所以,我就跟着他們回來了。”說完,還調皮的對項禾眨眨眼睛。
看着他一副自在的樣子,想來是不願意說,項禾也沒再問。
氤氳熱氣升起又消散,他語調緩緩的接着說:“至於現在嘛,你看我的樣子,就知道過得不錯。項項,我一直很想念你,你有沒有想我?”
他滿眼期待的看過來,項禾倒是樂了,她靠在軟塌上,說:“當然有啊。當年我可是找遍了武宗山境內,就差又跑出去了。”
阿穆開心極了,他坐直上身,雙手拄着桌面,滿眼炙熱的說:“項項,既然我們不遠萬里再次重逢,那一定是上天的旨意。項項,我一直喜歡你,不如這次你別走了,留下來嫁給我好嗎?”
項禾嚇得一激靈,靠着軟塌就直愣愣的坐起來。不可思議的看着阿穆,她瞪着眼睛問:“你胡說什麼呢?”
阿穆非但沒有退縮,還把上身往項禾方向探去,開心的說:“項項,我說我要娶你。真的,我是真心的,從你救我的那天起,我就期待能夠娶你。你看,當年你給我的信物,這個玉扳指我都好好的保存着。”
項禾目瞪口呆,不知道他怎麼會剛一重逢,還沒故人相見恨晚,就來這麼一出,真是晴天霹靂。
她嚥了咽口水,看着他從胸口掏出的扳指,尷尬呵呵笑一聲,說:“那個,師兄弟們都有。你別,別放在心上。”
“不要騙我,項項。你們中原不是講究門當戶對嗎?”阿穆突然靦腆的低頭,又擡頭說:“從前不說是因爲不敢,但是現在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說了。其實,我是胡曼部的……”
“沁達穆尼三王子好興致啊!”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調笑,接着窗戶被打開。項禾回頭,意外見顧之時胳膊放在窗臺上,笑嘻嘻的望着屋裡說。
“偷聽人說話,是將軍的愛好嗎?”阿穆冷着臉說。
“非也,本將軍喜歡聽喜事。”眼睛在項禾和阿穆中間來回瞅了兩圈,他抱拳說到:“恰好,這就聽到一樁。恭喜二位咯。”
“多謝!到時候還請將軍賞臉。”阿穆走到項禾軟塌旁邊,語氣溫和的對他說道。
項禾立刻反駁道:“阿穆,別胡鬧!不許瞎說!”
“呵!”顧之時站直,語氣嘲諷道:“看來三王子還沒得到人家的應允啊!”
阿穆溫柔的握住項禾雙手,深情看着她說:“我們從小相識,既然上天讓我們重逢,那必然是天賜給我的緣分。答應也是遲早的事情。”
顧之時倏然伸手,兩隻鐵鉗大手夾住項禾胳肢窩,順窗戶將她薅出來,像是放一根樹幹一樣,把她放在窗戶扇後面。然後,他漫不經心的問:“三王子可知道現在誰罩着她?”
阿穆不語。
顧之時指了指自己,笑着說:“是我。”他又一副懊惱樣子,拍着腦門說道:“還沒問沁達穆尼三王子爲何出現在羊城?聽說烏拉特部的那然王女已經啓程去往包克圖王城,不知道是和哪位王子聯姻呢?”
阿穆臉色不渝,語氣卻平和的說:“將軍消息迅速,在下佩服。”
顧之時拱拱手,說:“三王子誇獎。”
這時,項禾從窗戶後面出來。阿穆在屋裡,她在屋外。
想了想與阿穆相見的兩次,明顯察覺阿穆的不同,沒想到他身份如此貴重。既然是王子,過得定然不會太差。
她高興的說:“沒想到阿穆你居然是王子。以後嫁娶的話,千萬不能亂說啦。”
“項項,我沒有亂說。”阿穆看着項禾,委屈又真誠的強調。
項禾擺擺手,笑着說:“在這裡能與你重逢,我很開心。知道你過得好,我更開心。回去告訴祖父他們,就說那個不愛說話的小光頭,長得很帥氣,他們也會替你高興。對了,你要回家了嗎?”
“沒有,項項,我不要回去。”阿穆趕忙說,“或者,你跟我回去。我不用聯姻,有你就夠了。”
“嗤……”顧之時站在一旁忍不住嘲諷:“三王子別騙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好不好?”
項禾倒也沒受他的話影響。
王子聯姻或者身邊的將軍嫁娶,在她心裡,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看到阿穆神色難看,畢竟是第一個救過的人,也是少時相伴多年的夥伴,她不願看到他被這樣爲難。項禾反應過來,問顧之時:“你從哪冒出來?怎麼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