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紮過的項禾跟公主和小麥依依惜別之後, 跟着四夫人坐在回渦陽侯府的馬車上。小麥見她受傷,心疼得不得了,怎麼都不願意和她分開, 但公主說顧之時今天回來, 小麥想了想, 還是留了下來。母女二人的馬車外來接她們的是遠歸而來的蘇城月, 項禾看着他, 像是他從來都沒有跑出京城一樣。
回到家裡,衆人先去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和三爺蘇季塵一起,哪也沒去。此時大夥平安歸來, 自然要告知老人家一聲。她安靜半年的院子,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中午蘇纖塵歸家, 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顧之時。
當他和父親一起走進院子的時候, 項禾正在搶憐月的糕餅, 氣得憐月哇哇大叫。結果她一回頭,就看到顧之時一臉溫柔的在門口看着她。
也許是長久的擔心終究可以放下, 也許是兌現了照顧好他家人的諾言,也許是昨夜險峻的後怕,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雙目溼潤兩頰酸澀,說不上爲什麼突然就哭了。
顧之時快步走到她跟前, 毫不顧忌這是在別人家裡, 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他這一動作震驚了院內的所有人, 小廝丫鬟們紛紛跑遠。蘇城月趕忙捂住憐月的眼睛, 四夫人捂着嘴輕笑不語, 蘇纖塵頓時咳嗽連天,硬着頭皮走過去說:“那個, 顧將軍請剋制一下,這畢竟是我的女兒,而且在我家。”
顧之時鬆開項禾,見她兩頰紅透,伸手蹭了蹭。拉着她的手對蘇纖塵說道:“岳丈大人,”蘇纖塵咳嗽更厲害了,他接着說:“我想盡快成婚,如何?”
沒有一個人,讓他牽腸掛肚,也沒有一個人,讓他害怕到心魂皆忘。
四夫人輕撫蘇纖塵後背,笑着說:“我們同意了不作數,還得問問她自己。”
顧之時側臉向滿面羞紅的項禾,在她頭頂輕輕一吻,替她答道:“她願意。”
蘇城月抱着憐月趕忙進屋,他幼小的妹妹可不能見到這樣膩歪的場景。四夫人扶着暗暗發怒的蘇纖塵,大笑不止。笑夠了,她招呼顧之時進屋,安排好家宴,回稟過老夫那邊不必麻煩侯爺等人作陪,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享受起劫後餘生的幸福。
宴席上顧之時直接和蘇纖塵商定好時間,頗有些不容置疑的架勢,讓最初很看好他的蘇四爺心裡不爽。但是想到在不久前回程路上,他摩挲着女兒那塊玉佩的樣子,同樣是歷經千帆的男子,他確定眼前這個說一不二的男人不會辜負女兒,也就順了他的說法。
結果,顧之時還真說到做到。三天以後,吉祥捧着聖旨隨着宗人府的綿延不絕的聘禮一起到了。
聖旨恩賜五日後成婚。
吉祥宣旨完畢,對渦陽侯老夫人道完恭喜,又和蘇纖塵解釋道:“恭喜蘇大人喜得佳婿。日子急是急了點兒,還望蘇大人體諒顧將軍不日就要返回西北。”
蘇纖塵當然滿口答應,心裡再罵顧之時混球,還能抗旨不成?
吉祥悄悄跟蘇纖塵說道:“聖人一共下了三道旨意。一道是反王內眷和淑貴妃,一道是太子,”說到這停一下,大拇指往上翹了翹,接着說道:“再一道就是貴府這門婚事了。蘇大人,這可是天大的恩寵啊!”
蘇纖塵知機的表示感謝,吉祥收好四夫人送他的荷包,領着宮人們隨侯爺喝茶去了,留下宗人府的人和主事內眷商談聘禮處置事宜。此戰之中,蘇府功勞不下,蘇纖塵的身份他更是一清二楚。此刻,他不差四夫人送的銀子,收下了是代表他承情。
蘇府嫁女的事情,瞬時在京中長了腿一樣傳開。一時間蘇府門庭炙熱,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婚事如此匆忙,幸好四夫人覺得虧錢女兒,早早準備了嫁妝,不然現抓瞎是一定的樂。除了侯府的份例,老夫人開了私庫填補許多,侯夫人也痛快的添妝增份。但是她總是覺得不稱心,雖說公主府不差女兒的嫁妝,但是一時間湊起來的東西總也不合心意。急得她夜裡都不能安睡。
第三天上,沒想到四夫人的父母,突然出現在蘇府。蘇纖塵迎着岳父岳母去老夫人院內敘舊,而項禾正跟着安嬤嬤學習婚禮章程,陪她在一旁的四夫人居然也絲毫不知情。
等二老突然出現在四房院中,項禾驚呆一剎那,然後像個孩子一樣歡呼着衝向祖母的懷裡。太過驚喜和思念,見到最最親近的人,她抱着項老夫人忍不住又哭又笑。
項老夫人眼圈泛淚,輕拍着她的後背,笑話她說:“馬上就是新娘子了,還不莊重,羞不羞?”
項禾在她懷裡扭來扭去撒嬌,一直不肯放開。
項掌門見一手帶大的孩子都不理自己,假裝生氣的說:“真不像話,哼!”
項禾這才鬆開項老夫人,一手挽着一人,開心地拉着他們進屋。
四夫人不好意思的跟安嬤嬤告罪,安嬤嬤則是一臉理解的模樣,說章程也瞭解差不多了,她正好要回公主府。蘇纖塵讓四夫人進去陪父母,他親自安排車馬送安嬤嬤回去。
項掌門夫婦在蘇纖塵帶着太子離去的時候,就不放心女兒和孫女,開始準備進京。一路上受到一些阻礙,此時才趕到。他們二人今日先到,後面車馬隊伍滿滿都是給項禾準備的嫁妝,正陸陸續續往京城裡運。雖然他們此時坐在這裡閒話,但是京城路上的百姓已經懵圈了,看着去往渦陽侯府的這隊車馬,怎麼都出了城門口還不到頭。二老像是不要家底一樣,把從小給她攢的東西,都給拉了過來。
這一幕,恰好被在九江居逍遙喝酒的顧之時看到。他身邊的陳博然感慨道:“都說你家榮華富貴京都第一,現在看看人家也不次於你啊。你看看這架勢太豪氣了!不論規制,這比一國之後都富有吧?”
顧之時輕輕一笑,滿不在意的說:“那是,我是誰啊?”
陳博然捶胸頓足的說:“你真是,哎,人比人氣死人!你這婚禮,絕了!不過,也就是你吧,這要是換另外一個人,就憑這些銀錢外物,就足夠讓人不安的了。”
顧之時一樂,說:“也就是我安全。”
陳博然不得不拿起酒杯敬他道:“你可真是夠意思!別的不說,你一場婚禮足夠把這羣受傷害的京城百姓注意力勾住。你家撒銀子,蘇家也撒銀子,商戶們多多少少損失能少點。說你們兩家跟皇室沒點勾連,我是不信的。”
顧之時回敬一杯,眨了眨眼,瀟灑走了。
婚禮前夜,四夫人陪着項禾一起度過。女兒本就在身邊的日子不多,如今回來匆匆又要出嫁。看着鳳冠霞帔放在房中,而項禾剛剛從項老夫人那回來,又沒心沒肺的睡着了,一點也不爲成婚緊張的樣子,讓她心裡的不捨一下子又變成好笑。
搖醒女兒,讓她提前吃些食物,皇家婚禮本就規矩衆多,她和項禾一起再次重複一遍。見女兒搖搖欲睡,想起還有一個燙手的任務沒完成,她扭了扭女兒的臉蛋,從袖中拿出一本袖珍圖冊,對女兒說道:“先把這個看了再睡,不然明日壞了大事就麻煩了。”
項禾接過去,迷迷瞪瞪的打開一看,嗖一下子扔到牀裡,臉上熱氣騰騰的說道:“娘,給我看這個幹什麼?怪滲人的。”
四夫人用腳勾回來,也沒有強迫她看,想必自己在跟前女兒不好意思。她囑咐道:“扔什麼扔?人倫綱常嚇人嗎?這個你放在袖子裡,明天在洞房等將軍,屋裡沒人的時候悄悄的看啊。”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反正她說完項禾就咕咚一聲倒在牀上,像是睡了過去。四夫人無奈的給她蓋上被子,吹滅燈火閤眼休息。
像是剛剛閉上眼睛沒多久,門外便傳來敲門聲。四夫人起身,叫醒女兒,她出去開門。門外婢女丫鬟魚貫而入,拉着項禾穿上吉服之後,開始梳妝。
顧之時戰功卓越品階高,公主與鎮國公兩層尊位,因此項禾的禮服直接按照一品夫人得儀制。梳洗娘子手下翻飛半晌,四夫人眼中的女兒,一點點從英武颯爽逐漸變得端莊華貴。
層疊金冠花步搖,雲錦禮衣碧絲絛,垂珠繡鞋鮫紗襪,妝點玉女嬌且嬈。
待妝點完成,項禾站起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那個雍容華貴的貴女,真的是自己嗎?回頭見母親眼中含淚,卻滿意的看着自己,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吉服妝成,她今天要出嫁了。
少傾,大門外傳來震天鞭炮聲響,是顧之時迎親的隊伍掐着吉時趕過來了。福壽夫人給項禾蓋上蓋頭,四夫人握着女兒的手前往老夫人的正院跟親人告別。
她們剛到,四夫人見顧之時已經在老夫人這兒等着女兒了。也是,論文論武,能攔住他的人就很少,況且誰又敢攔住他呢?他倒是乖覺,正在一旁老實的聽項老夫人說話。
跪別親人,項老夫人殷殷囑託,可是終究還要被接走。蘇城月揹着項禾出門,放她進入喜車鑾駕以後,他鄭重的對顧之時說:“顧將軍請務必善待小妹,如果她受一丁點委屈,即使我打不過你,也不會輕易罷休。”
剛要伸手去拍眼前少年的肩膀,但是看着他和項禾那張相似的臉,顧之時縮回大手,雙手抱拳保證道:“放心,定不會辜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