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一更)

第二日, 待趙安玥醒來之時,發現自己睡在書房的臥榻之中。

她坐了起來, 睡眼惺忪的看着書房, 想起自己昨夜只想趴一會兒便回去, 未曾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過去。

可自己是趴在桌上睡着的, 爲什麼醒來就變成牀上了?

趙安玥搖搖腦袋, 掀開被子下了牀。

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推開書房的門,這個時辰還早,但外邊天已經亮了,清晨的溫度沒有那麼熱, 一切都剛剛好。

桃魚和櫻魚守在門外, 見趙安玥推門,連忙迎了過來:“夫人,您醒了?”

趙安玥點點頭:“我昨晚怎麼睡到牀上去了?是你們幫我抱過去的嗎?”

在大宴的時候, 她也經常在各種地方睡着,睡了之後很難被吵醒, 所以宮裡丫鬟發現後,會把她抱回宮中。

櫻魚搖搖頭:“昨夜侯爺派人過來,說是夫人您在書房臥榻睡下了, 讓奴婢和桃魚過來伺候。”

桃魚也接了話:“奴婢和櫻魚過來的時候,夫人您就已經睡在臥榻上了呀。”

趙安玥伸手抓了抓自己睡得很亂的長髮,也不糾結這個問題:“走吧,我回景魚院洗漱完再過來。”

櫻魚和桃魚連忙跟了上去。

趙安玥回景魚院換了身新衣裙,用了早膳, 然後便前往顧淮景的書房抄兵書。

不過這回,除了讓桃魚帶上糕點花茶等各種吃食外,她還在懷裡揣了一本書過去。

這本書在昨日從姜佩綺那帶過來的其中一本,書名叫做《春日》。本來趙安玥是打算昨晚回來後,在睡前看幾頁的,結果沒想到睡了過去。

她實在是心癢的不行,而且一整天在書房抄兵書也實在煩悶,於是乾脆帶過去,抄得累了的時候便看看。

趙安玥把這本《春日》藏在左手旁最下邊的兵書裡,藏好後開始抄兵書。抄完一頁,便拿出來看一回,然後藏回去,繼續再抄一頁,再拿出來看一回。

如此爲了能再看下一回,趙安玥抄兵書的時候速度便不知不覺提升了許多,甚至覺得兵書都沒有那般枯燥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顧淮景越來越忙,每日都很晚回府。趙安玥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早上起來用用早膳,喂喂魚,澆澆花,然後帶上書去抄兵書,中午的時候陪祖母用膳,然後睡一會人兒,繼續抄書看書。

除此之外,偶爾有那麼幾天,她實在是不想抄便不抄了,一開始還擔心顧淮景會發現,結果事後顧淮景也沒有找她。

他每日早出晚歸,和趙安玥根本都碰不上面,可能都把抄兵書這件事情忘了。

如果是以前,趙安玥肯定就藉此不抄了。但是,知道這是一本很重要的兵書,且世間可能只有一本後,她便自願去抄。有些生僻字她不認識沒關係,兵書那些句子連在一起是何意思她不知道沒關係,她能原原本本抄下來就行。

就這樣,半個月轉眼即逝,離趙安玥嫁入顧國侯府已是整整一個半月的時光。

她寄出的第一封信,經過無數道複雜的關卡,終於到了大宴帝后手中。

一封信中其實有兩封信,一封是趙安玥親筆寫的,一封是於嬤嬤寫的。

這種長的家信通過專門的驛道傳送,且涉及到兩國,所以會慢一些。而飛鴿傳書卻快許多,但是傳的內容有限。

趙忻身爲大宴皇帝再無能,在大祁也有幾個線人。就在於嬤嬤死後不久,大宴帝后就收到了於嬤嬤的死訊。

而於嬤嬤死前寫下的信,卻這個時候纔到。

趙忻收到信後並沒有先拆開,他直接去御花園找了徐如蘊。

“蘊兒,玥兒的信到了。”趙忻把信遞了過去。

徐如蘊連忙小心翼翼的拆開,先打開了趙安玥那封。

趙安玥在信中寫的都是尋常小事,比如在和親路上整天坐馬車太痛苦了,時間太長,每每都腰痠背痛;比如和親路上見到了好多牛羊;比如撒嬌說自己想父皇母后了;

而對於在大祁的生活,趙安玥也有提到,說顧國侯府的人都很好,顧淮景也不錯,只是還不太熟悉,但他長得還挺好看。

除此之外,並未提過自己與顧淮景的爭吵,以及宋姊然的事情。

趙安玥再天真爛漫,也知道要對父皇母后報喜不報憂,免得兩人擔心。

見此,趙忻和徐如蘊相視一笑,稍稍放心。

徐如蘊把趙安玥寫的信妥帖放好,打開了於嬤嬤的信。

趙忻抱着徐如蘊,和她一起看,兩人看完後,臉色陰沉。

於嬤嬤信中大致寫道,公主嫁入顧國侯府後,日子過得並不開心。顧淮景成婚當日就傷了公主不說,連顧老夫人都對公主不是太好,更何況顧淮景居然還有個相處了七年的侍妾,感情甚篤!爲了這個侍妾,顧淮景竟然還將公主關在暗室之中!

趙忻沒忍住,打翻了茶水,咬牙道:“這個顧淮景!”

徐如蘊氣得身子發抖,雙眼通紅,她把這兩封信納入懷中,聲音哽咽:“我就是怕玥兒瞞着我,才讓於嬤嬤多寫一封。沒想到,沒想到,如果不是這般,我還以爲玥兒真的過的很好。怎麼可能過的好呢?顧淮景那般人,我們玥兒嫁給他,定然吃了很多苦頭。皇上,我們的玥兒啊……”

趙忻抱着徐如蘊,連忙安慰:“蘊兒,朕會想想辦法,你別擔心。”

徐如蘊搖頭,淚水流了下來:“皇上,您怎麼想辦法?玥兒遠在大祁,您鞭長莫及!”

趙忻思量片刻,道:“朕會去問問李愛卿,李愛卿計謀出衆,定能想出辦法!”

**

十日過後,大祁皇宮。

暗衛走上前來,跪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皇上,大宴帝后已收到於嬤嬤的信,據線人飛鴿傳書,大宴帝后看完後盛怒。”

大祁皇帝正在批奏摺,聞言擡起頭,緊皺的眉頭舒緩了幾分:“第二封信,應該也在路上了吧。”

暗衛道:“是,宋姊然死後,屬下親自派人過去篡改了信,信還有十日便能到大宴。”

“如此甚好。”大祁皇帝慢慢道。兩封信傳到大宴帝后手上,再加上於嬤嬤的死,大宴帝后想必甚至會懷疑於嬤嬤的死乃是顧淮景所爲。

如此,大宴必定深恨顧淮景。那麼日後,就算顧淮景發現了什麼,無論是想暗中與大宴勾結,抑或是要投靠大宴,侵犯大祁,也不可能了。

楊胤要做的就是先斷顧淮景後路,這樣一個人,如若不能爲他大祁所用,那必定除去。

現下,顧淮景雖看起來一切如常,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楊胤依舊擔心。

如若是其他人,寧可錯殺,也不可錯放,擔心殺人便是。但顧淮景不行。

顧淮景戰□□頭太響,北方蠻族和大宴都對他懼怕至深,他就算不在邊境在大祁京都,只要他在,北方蠻族和大宴便不敢來犯。

這樣一個對各國威懾甚深的人,楊胤不敢輕易除去。

而且如今大祁雖然將領之纔不少,但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顧淮景。

他只能養着這頭老虎。但是爲了怕老虎日後對付自己,他只能想盡一切辦法預防,先斷老虎後路,就算某一天老虎發現了什麼,他也能輕鬆除去,不至於放虎歸山,斷自己後路。

“顧國侯府的情況如何?”楊胤問道。

暗衛恭敬道:“線人回報,顧國侯和大宴公主相處並不好,兩人常有爭吵。不過有些時候,顧國侯對公主卻又不錯。”

楊胤聞言冷笑:“善謀之人,最是多變飄忽,怕的是讓人看清。你繼續讓人時刻監.視着。那位公主可有異動?”

暗衛一五一十道:“大宴公主和楊府少夫人姜佩綺有些交往。”

“哦?”楊胤眸色甚深,置於奏摺上的手不自覺握緊。

楊府有點皇室血脈,那楊衛禮有點才能,但他從未重用過,如今小小一個官職,也翻不出什麼浪花。

而姜佩綺是姜達的女兒,不過卻不是嫡出,不怎麼重視。姜達嫁女之事,是姜達妻子一手操辦,且是在姜達未封吏部尚書之前。嫁女已兩年有餘,但從未聽說過姜府和楊府有什麼交集,想來應該不會有所勾結。

不過,楊胤敲了敲桌面,還是要小心一點。

“你先下去,大宴公主那繼續找人跟着。楊府和姜府,也要多察看。”

“是,屬下遵旨。”暗衛恭敬的退下了。

暗衛退下沒多久,楊胤令人秘密傳召了三皇子楊恆禹。

恆禹一向是他最爲喜愛的皇子,楊胤心裡其實是屬意三皇子的。只是之前三皇子找顧淮景一事讓楊胤十分惱火。

不過楊胤一直沒有針對此事說過什麼,直到今日。

他陰沉着臉,看着跪在下方的楊恆禹,輕敲桌面,沉聲問道:“你可知朕找你何事?”

楊恆禹心下惴惴不安,但他早有一番說辭,因此伏於地面,歉然道:“兒臣之前私下去了顧國侯府,找了顧將軍。此事兒臣自知有錯,還請父皇責罰。”

和聰明人說話便是好,不用多說對方也能知道你的用意。楊胤臉色稍緩:“那你知道錯在何處?”

楊恆禹道:“顧將軍才華出衆,父皇卻並未加以重用。兒臣怕顧將軍心中對父皇懷有怒言,便親自上府,想要表示皇家對顧將軍的重視。可沒想到顧將軍對父皇忠心耿耿,並無怒言。此事,是兒臣思慮不周,擅自瞞着父皇去找了顧將軍。”

楊胤笑了笑:“恆禹也認爲顧將軍才華出衆?朝中有不少朝臣,包括你的兩個弟弟,都以爲顧將軍只是一介武夫罷了。”

聞言,楊恆禹心中稍安:“顧將軍能在戰場戰無不勝,便是最大的證明。”

楊胤點點頭:“所以依恆禹所言,朕沒有重用顧將軍,是朕錯了?”

楊恆禹一窒:“不,父皇定然有您的深意,只是兒臣愚鈍,不明白罷了。”

楊胤深深的看着自己最滿意的兒子:“知人善用是好事,但是養虎爲患的道理,你可懂得?”

楊恆禹心中一驚,擡頭看向楊胤:“父皇的意思是……”

楊胤冷哼了一聲:“各朝各代,有不少能臣欲侵皇族的事情,所以身爲國君,便要防患未然。如姜達這般能臣,自然該重用。但如顧將軍,聰明太過,非池中之物,那便要小心了。”

楊胤頓了頓,看着三皇子似明非明的神色,繼續道:“秋日圍獵在一個半月之後,到時顧將軍必然前往。恆禹,朕有件事要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