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暗殺

鄰水縣衙內院。

兩中年男子正並肩緩步朝大門走去。其中一男子生得背闊腰圓,便是郭畢,他旁邊走着的是鄰水縣令唐季。

唐季中等身材,步履穩健,面上稍顯愁容。

郭畢道:“叨擾多時,郭某早就該走了,只是褚賢那邊沒動靜,心裡到底是不放心。”

“昨日京中傳出消息,皇上怕是不行了。褚賢本就是奉朝廷之命征討朱先武,這會兒皇上都不行了,褚賢八成沒那個心思過來了。褚賢近年在關中勢力日盛,要是皇上沒了,大權落到那些閹賊手裡,誰還願意替朝廷賣命?我看啊,我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唐季緩緩道。

“這動亂年頭,爲難的就是我們這些人,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那條路是明路,哪個主子靠得住!哎,反正信都送出去了,也只能聽天由命了。”郭畢連嘆了幾口氣,加快步子朝門口走去。

只聽得郭畢一聲叫,一支箭正中他心口,郭畢一個趔趄,跪下身去捂住心口,鮮血開始滲入他的指間。

唐季嚇得在原地驚叫,不待他分辨出箭從何處射出,又見一支箭直穿入郭畢咽喉。唐季循着箭射過來的方向看去,只模糊看到一個身影跳下牆角,便再無動靜。待他上前去扶郭畢時,郭畢已氣絕身亡。

“冷越,進來!”

吳笳朝門外喊道,他擡頭一看屋裡並沒有進來人時,才突然記起冷越早去了鄰水了。

正當吳笳心裡稍有些空落落時,看到冷越正站在門口。

“將軍,你剛喊我呢?”冷越朝前走了幾步,朝吳笳行了一禮。

“嗯。”吳笳板起臉答道。

“將軍忘了我去殺郭畢了?”冷越心裡在偷偷笑着,他真正想問的是“看來將軍已經習慣我在身邊了”。

吳笳皺起眉,心裡又窩火了,高聲道:“對啊,你不是去鄰水了嗎?怎麼還杵這兒?”

“事情辦完了。”冷越挑起嘴角,朝吳笳眨了眨眼睛。

“真的?別又耍我!怎麼可能這麼快?”吳笳又是高興,又是疑惑,又是不服氣,仔細看看冷越的樣子又感覺他說的是真話,便道,“行……我知道了。”

冷越又將在鄰水縣衙所聽到的郭畢和唐季的對話向吳笳說了。吳笳聽後,冷冷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過了一會,吳笳又朝門口吼道:“別杵那兒了,去給老子帶兵!”

吳笳聽到門外沒動靜了,又試探着小聲喊道:“冷越,冷越!死哪兒去了?”

這時,吳薔走了進來,笑着問道:“死哪兒去了?兄長問的可是冷越?我進來的時候碰上了他,我按照父親的意思暫時讓他管將士們操練的事情。”

“哦,那就按叔父說的辦吧。”吳笳低頭答道。

“這小子還真能,郭畢真被他幹掉了!”吳薔面露喜色,在吳笳旁邊坐了下來,“看來李恆的名聲不是虛的呀,李恆讓他過來,我們真是得了一得力助手!”

“嗯,還行吧。”吳笳答道,覺得說一句冷越的話好像很難說出口來。

“咦,我聽父親說,你和冷越早前就認識,五年前叔父帶你去李恆家小住,就是那時候認識的吧?”

“嗯。”

“原來早就認識的,我看你一會兒爲難他,一會兒又爲他賭腦袋的,從父親的意思看,以後可能還要重用冷越,不管你倆從前有過什麼,大局爲重啊,哥!”吳薔笑着勸道。

吳薔剛說完,吳笳馬上答道:“從前?從前什麼都沒有啊!打打架,就打打架而已……沒其他。”

吳笳說到這句“沒其他”的時候,也在心裡問了問自己,從前是真的沒其他麼。

他突然又想起冷越五年前時的樣子來,白淨,清瘦,一雙眼睛好像能把人的心都看透,讓他想要去靠近,去感受那種心動的感覺。

吳笳的的確確是一個容易忘事的人,動心的時候什麼事都敢做,但事情過後,他又是的的確確不會再去想起冷越了。

但再相遇時,竟發現,那種心動的感覺還能再次甦醒,這讓他有些焦躁,用他的話說就是“不舒服!”

兩天過去後,唐季來到了桐城軍營,隨唐季過來的,還有郭畢的屍身。

褚賢過了安定,唐季猜到褚賢是不會過來對付吳家軍了,而今吳家軍對桐城肯定是志在必得,桐城又和鄰水脣齒相依,就算他不主動歸附吳家軍,可能也守不住鄰水了,不如干脆順水推舟,說是自己發現郭畢有二心,將他殺了來投吳啓。

吳啓向來廣交豪傑,善於收買人心,下決心殺郭畢時還擔心寒了桐城將士的心,這下唐季替他做了這個壞人,他更是喜不自勝。

“等狗皇帝一死,新君年幼,朝廷就徹底亂了,還有什麼人會替朝廷賣命啊!咱們在這個時候公開佔了桐城和鄰水,肯定會有人來投,然後趁機拿下定州,也可以暫保安穩了。”吳薔信心十足地給衆人分析道。

唐季一走,吳啓便叫上幾個謀士公開在軍營中謀劃起接下來的打算,桐城縣令也成了其中的一員。

“笳兒,將士們操練不能放鬆,隨時做好作戰準備。另外,冷越是個人才,把這個人用起來。”吳啓離開的時候向吳笳吩咐道。

送走了吳啓一干人,吳笳突然想到有好久沒和冷越說話了,正在想着找個什麼理由將他叫過來時,冷越出現在了門口。

“稟將軍,有人來投。”冷越朝吳笳拱手道。

“哦?什麼人?”吳笳朝外走了幾步,冷越神情認真時,他也會變得嚴肅起來。

“一男人。”

“廢話,難道還有女人?”吳笳又將聲音提高了些。

“不,那人特別像一男人,你見了就知道了。”

“行,快帶過來!”吳笳怕自己再多和冷越說幾句話時又要發火。

冷越將那人帶進來時,吳笳才知道冷越並沒有瞎說,這人是真的長得很男人。

這人身材與吳笳差不多,舉手投足間陽剛之氣十足,兩道劍眉托出目光間的英氣,面容溫和,不怒而威,一張臉不及冷越般秀氣,也不似吳笳般氣勢凌人,讓人覺得長成他這樣,哪裡都剛剛好,哪裡都不宜再改動分毫。而且這人比吳笳還要大上好幾歲,所以會讓冷越覺得他很像個男人。

他上前朝吳笳行了一禮:“草民孫叔言拜見吳將軍。”

“不必多禮,請坐。”吳笳請孫叔言同席而坐。冷越在一邊侍立。

“不瞞將軍,孫某帶的這一百來人,很多都是逃犯,如將軍不棄,孫某願意帶着他們投將軍。”

“哦?吳家軍在桐城向來低調行事,難道消息傳出得這麼快,你們這麼快就知道我們佔下桐城了?”吳笳感覺一下這麼多人來投,事有蹊蹺。

孫叔言靦腆地笑了一聲,道:“這個……的確是孫某偶然來桐城尋訪故人時,聽故人說起將軍乃當世英雄,給在下指的明路。”

“故人?”吳笳問道。

聽吳笳這麼一問,孫叔言笑着低下頭去:“這故人便是羅府的公子,羅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