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蘇榮搖搖頭,正了面色背誦道:“冬至日耶律家族祭天,將天神賜福的神杆卸下,杆頭拄地,洗淨杆上之錫鬥,鬥內置弄舊豬骨,撩於屋瓦上。生屠活物,取三樣牲血以盆,塗杆子尖,隨即脫衣、解節,待肉熟,跪切成指寬肉絲,盛以碗,配以陳米飯同供。接下來,衆子孫免冠叩首,取碟中物置鬥內,以豬喉骨貫於杆子尖,然後重新栽立起……灑酒,喝牲血,祭祀之禮成!”
背誦完之後,拉蘇榮正待問她記住了沒有,梅良辰卻驀然轉頭,衝着教條死板的王府大總管笑得粲然奪目……
“大管家,我餓了!”
雖然日頭正好,離王府的飯點還有些時辰,可拉蘇榮卻不敢餓壞了正受將軍寵愛的梅良辰……
在神殿一間煮食祭祀供品的竈間內,她窩在一張陳舊的木桌前,一邊啃着新滷的羊蹄,一邊聽拉蘇榮繼續唸叨複雜的祭祀流程。
羊蹄滷製得極其入味,即便是不喜羊肉,可是吃了後也覺得甚好。一連氣啃了三個肥肥的羊蹄,她才抹抹嘴,截住拉蘇榮的囉嗦道:“大管家沒有別的事要忙嗎?”她的耳朵都快被他念出繭子了。
拉蘇榮嘴角抽了抽,正要回話,門外卻傳來僕人的稟報:“總管大人,祭祀巫師到了!”
來得真是時候!
梅良辰暗喜,可是拉蘇榮卻顯然被打擊得不輕。他不知道小祖宗背下了沒有,待明日裡出了醜,他纔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他搓搓手,頓了頓,叮囑梅良辰不要亂跑,便把她和蘇谷娜留在竈間,去安置王府祭祀請來的巫師了。
“嘿。”看着大管家的背影消逝不見,梅良辰不禁笑開了花。
蘇谷娜看她高興,疑惑不解地問:“姑娘高興什麼呢?”轉念一想,也跟着笑道:“噢,我明白了,一定是不用記那繁瑣的規矩,姑娘才覺得輕鬆吧!”
“說對了一半!”梅良辰嘿嘿直樂,她扯過蘇谷娜神神秘秘地問道:“你吃過豬肉嗎?”
蘇谷娜聞聽一臉驚恐的表情道:“那是聖物,無人敢食用的。”
“嘁……”梅良辰嗤鼻道:“什麼聖物啊,過去我常吃……”口脣一涼,竟被蘇谷娜捂住阻止道:“噓——姑娘千萬不可亂講,在草原偷吃聖物是要被丟去喂狼的!”
愚昧!
豬肉乃中國人餐桌上最重要的動物性食品,沒有之一。它因肉質細軟,結締組織較少,肌間脂肪豐厚,因此,經過烹調加工後特別鮮美易消化。
一想到記憶中各式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食,梅良辰再也按捺不住把黑爺變成美餐大快朵頤的渴望。
她用力拽開蘇谷娜的手,壓低聲音誘惑道:“你若嘗過一次,就知道它是人間至美的食物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肉類能和它相提並論……蘇谷娜,你想不想嘗一嘗?”
蘇谷娜剛準備搖頭,梅良辰卻忽然垮下臉來威脅道:“不許說不!”
蘇谷娜硬生生剎住嗓子眼裡的規勸言語,圓臉漲得通紅,可憐兮兮地叫道:“姑娘,怎麼嘗啊!”
梅良辰的秀眉下一對烏黑的眼珠,算珠兒似的滴溜溜亂轉一通,脣角浮出微笑,引領着蘇谷娜的目光轉向之前豢養活畜的廂房……
“不……梅恩!不是……姑娘……不可……我們……”蘇谷娜的聲調都變了……
梅良辰興奮地舌尖打顫,“我們馬上行動!哈哈哈……”狂笑聲裡,她摸出了靴筒裡寒光閃閃的匕首……
入暮時分。
當牧民趕着成羣的牛羊唱起古老的歡歌迴轉家園之時,耶律清歌也急不可耐地踏上了歸家的路途。
北地城四處華燈初上,一派光影迷離,燈紅酒綠的盛裝濃彩。耶律清歌策馬疾馳在清場後的官道上,鐵蹄陣陣,揚起連天的塵沙,百姓紛紛走避閃躲,稚嫩的少年郎縮在門裡偷窺那抹寒鐵般堅硬的身影,目光中透出敬仰和期盼的意味。他們多想親眼看看大將軍的英姿啊,可是,他率領的馬隊總是像草原的雷電般一閃即逝,未等細看,已然消逝得無影無蹤。
“駕——”當王府府邸宅深林重的輪廓漸漸展現在耶律清歌的眼前,他不自覺地掀起嘴脣,微微笑了。
他那可愛的姑娘,可還像往常一樣倚門而立,翹首期盼他的迴歸呢?
馬隊轉瞬及至。
王府威嚴凝肅的朱門外,除了值守的侍衛,果然凝立着一抹身影。
耶律清歌眉眼一舒,勒馬收繮,急急剎住馬步。“馭——”正待呼喚心心念念整日的名字,那抹身影卻跌跌撞撞地直奔他而來。
“噗通!”來人跪倒,頭磕着冰冷的青石路面大聲呼叫:“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啊!”
耶律清歌喜色頓收。“拉蘇榮,何事驚慌!”在他的記憶中,一向沉穩老辣的王府大總管拉蘇榮,還未曾有過如此驚慌失措的情形。
出了什麼大事?
難道?!
聯想到某個牽動他心絃的身影未曾現身,耶律清歌不由得喉嚨一緊,急問道:“快講!”
拉蘇榮身軀一抖,不敢直視目光如炬的主人。“是……是梅恩姑娘……她削掉了黑爺的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