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房裡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待梅良辰從酣睡中醒來,身邊的人已經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她沒知覺。但是四周隱隱飄散着的清冽熟悉的味道和搭在身上猶自帶着他的體溫的黑袍,卻令她在黑暗中,長久的靜默無言。
他還是走了。
沒有說一句話,趁她熟睡時離開了監房。
熱情和渴望的火焰已經熄滅,而她的身心,卻被刻滿了耶律清歌的名字焚燬成了灰燼……
其實,很早便猜度到他把自己關進死牢是想保護她。畢竟,他是鐵騎軍的主帥,主帥的女人背叛鐵騎軍助敵軍獲勝,他不對她做出懲戒的舉動難以服衆。一直爲他的絕情找理由的她,經過昨夜的纏綿和他不告而別之舉,卻生生把她坦然的情緒變得緊張起來。
一定發生了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刻意躲閃的深邃眸光,歷時最久的一次纏綿,被掏空的肢體,都讓她的心裡升起不安的感覺。
“咣!”牢門開了,光亮照進來。她眯着眼睛蜷縮在黑袍裡,看着蘇谷娜擎着微弱的油燈走進來。“咣——”牢門關了。
“姑娘——姑娘——”蘇谷娜的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喜悅。
梅良辰伸出白光光的胳膊,無力地朝她揮揮手,“蘇谷娜,你回來了。”
“嗯。”蘇谷娜蹲在草蓆邊,用油燈來回照着梅良辰,濃黑的眉毛一會蹙起一會放下,但是脣角一直是帶着笑的。
“恭喜姑娘,將軍大人一定會盡快把姑娘接回王府的。”
梅良辰淡淡一笑,翻轉過身子,面頰埋進他的錦袍。“他不想放我,定有千百種理由。蘇谷娜,你可聽阿古拉大人講了些什麼?”
蘇谷娜說道:“阿古拉大人說,將軍的心思,不是我們尋常人能夠輕易猜透的。連大人也猜不透將軍,我們還是不要勞神費力的去想了。不過姑娘可以放心,將軍大人一早就原諒姑娘了,不然,也不會深夜到死牢來看姑娘不是!”
見梅良辰的面上並沒多少喜色,她壓低聲音道:“我剛纔聽送我回來的獄監講,死牢全因有了姑娘才祥和平靜的,姑娘有所不知,之前的死牢哀聲遍野,每日都有行刑的死囚犯在牢裡喊冤。可是姑娘來了之後,將軍大人不僅下令延緩了他們的刑期,連拷問犯人的刑房也被關了。”
“噢?怪不得死牢如此安靜呢。”原來是耶律清歌在背後做的。
蘇谷娜掩着嘴,哧哧笑道:“還有呢,姑娘不知,死牢的飯食也好了許多呢。獄監講,往時的飯食不是嗖的就是白水煮的,哪裡能見到葷腥,可是現時卻不同了,老牢頭每日要準備兩個飯桶,給我們這邊監房的都是新鮮的飯菜,給過道那邊的還是以前的伙食!”
“他倒是什麼都給你講!”獄監不是個好東西,但卻是個識時務的機靈人。
蘇谷娜不屑道:“見風使舵的小人,懶得提他!”見梅良辰起身,她趕緊把掛在草牀邊的褻衣拿來。梅良辰見狀臉蛋一紅,扯過來自己穿上,“你去打水吧。”趁蘇谷娜去裡間的水桶舀水,她把棉布袍拿來,準備起身。
頭重腳輕,大腿痠困,私處也感覺到一絲腫脹。
當她掀起身上寬大華美的錦袍時,手指卻忽然痙攣疼痛,緊抓着袍服邊緣金色的滾邊,她竟放不下裹在身上的溫暖……
蘇谷娜拿着簡陋的木盆出來,看到她的模樣,不禁嚇了一大跳。“姑娘,你別光着啊!地牢陰溼寒冷,小心着涼!”她放下盆,過來拿開將軍的袍服,把棉布袍幫她穿上。
“蘇谷娜。”
“姑娘。”
“要是他揹着我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怎麼辦?”她的預感總是很靈驗,許多害怕發生的事,總能在幸福的時候,忽然降臨。
“不會的。將軍大人那麼喜歡你,又爲了你做了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怎麼可能背叛你們的感情。”蘇谷娜對將軍的爲人深信不疑。
梅良辰點點頭,嘆息道:“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呀!啊——”她忘了身子酸困,起身時猛了些,腿根一陣銳痛,蘇谷娜趕忙扶着她。“姑娘別瞎想了,我去找點熱水來,姑娘且洗洗,會覺得舒服些!”每次和耶律清歌行房之後,身體纖弱的梅良辰都需要沐浴暖水,才能減輕身體的痠痛。如今身在死牢,沒了享受的條件,她只能將就着用木盆兌些要來的熱水洗洗了事。
日子着實平靜得怕人。
自從耶律清歌留宿在梅良辰的監房內,對面關押蘇琴的牢房始終靜得怕人。牢門上的四方小窗,除了老牢頭送飯時開啓,平常都關得死緊。
梅良辰無聊時叫她們的名字,或者用有趣的話題逗弄她們開口,那扇窗也再沒傳出來一絲聲音。
蘇谷娜勸她,“姑娘,別喊了。她們肯定恨透了你,不願意和你說話了。”
梅良辰聳聳肩,有些遺憾地說道:“少了樂子,以後可要難熬了……”話音剛落,外間的通道里,響起了送飯車的吱吱呀呀聲,“咳咳……”老牢頭沉悶的咳嗽聲令監房的梅良辰身子劇震。
她抑制不住心頭的悸動,一把扯開了牢門上的窗板……
來人竟是巴特爾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