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豐有些不好意思,一連扒了好幾口飯,將碗底的東西都吃了,從座位上下來:“我去找小峰!”
金鑫看着豐豐骨碌碌的眼睛,笑着問道:“走之前是不是忘了做什麼啊?”
說着,眼神示意地指了指張雲熹的方向。
豐豐愣了下,轉頭看向了張雲熹,恭敬地朝着她打招呼:“雲熹姨姨好。”
張雲熹忙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好好好,不是要去找小峰嗎?快去吧,估摸着這時候他也吃完了。”
豐豐聞言,眼中閃過幾分迫不及待,卻也沒馬上走,而是轉過頭來看向了金鑫,見金鑫點頭了,才笑着要走。
喬喬見哥哥要走,忙也下來了:“哥哥,喬喬一起。”
豐豐皺眉:“你不要添亂!”
金鑫道:“行了,豐豐,帶弟弟一塊去。”
母親發話,豐豐沒好再說什麼只得牽過了喬喬的手,跟張雲熹告辭,纔在幾個丫鬟婆子的陪同下往外走去。
看着兩孩子走了,張雲熹笑着衝金鑫說道:“你教得還真好,看豐豐和喬喬多有禮貌。”
金鑫笑道:“你那兩個孩子不也很懂事?”
“小然還可以,小峰就不行了。那孩子,就是個混世小魔王,一天到晚地闖禍。”說起自己的兒子,張雲熹就禁不住地蹙眉,搖頭失笑:“也不知道是像誰。”
金鑫看着她,忍俊不禁,心道:還能是誰?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那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但是,她自然是沒將這話說出來。
張雲熹拿起了筷子,不客氣地吃起了飯,喬啓仁逮着她纏了那麼久,早就餓得沒力氣了。
不過,餓歸餓,張雲熹還是吃得很優雅的樣子。
金鑫擡頭看了她一眼,問道:“聽說今天有刺客來了?”
張雲熹夾菜的動作在聽到金鑫的這句話後一頓,隨後,展露了一個笑容:“是啊。”
“是什麼人呢,竟然這麼大的膽子闖進龍鳳山莊來?”
金鑫心裡其實多少有點在意,擔心是不是雨子璟的人。
然而,卻聽張雲熹說道:“白祁的人。”
“咳咳……”
張雲熹的話音才落,金鑫便被嗆到了,一陣咳嗽。
也是咳得有些厲害了,臉色微微有些泛紅,好不容易纔緩過勁來,她擡頭,看着張雲熹:“你是說他來了?”
張雲熹微微皺眉:“不是。雖說是他的人,不過我想,他一個一國之君,應該政務繁忙的,不可能脫得了身親自找來的。大概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才先讓人找來的吧。”
金鑫安靜了下來,雨子璟找來了,白祁也找來了,照理他們不應該找得到這裡的,之前她也沒想去追究這個問題,此時,她卻忍不住地想,他們到底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金鑫看着張雲熹,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怎麼找到你的下落的?”
張雲熹皺眉:“想過了,大概是從華女那裡得到的。”
“華女?”金鑫吃驚,華女不是很可靠的嗎?怎麼可能是她將她們的行蹤暴露出去?
但是——
想起白祁和雨子璟的能耐,尤其華女的弟弟還在雨子璟的手裡,似乎被他們知道,也並不那麼出人意料了。
“……”
張雲熹並沒有說話,只是放下了碗筷,微皺着眉頭,看起來有些苦惱的樣子。
金鑫見着,說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那個人你們怎麼處理的?”
“剛剛放了。我讓他給白祁帶話了,不要再來找我。”
“你把你和喬莊主的事情也都說了?”
“嗯。不過,沒說孩子的事。”張雲熹道。
金鑫看着她,慢慢地皺緊了眉頭,擔憂道:“我看,白祁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只怕不久知道了情況,不知會氣成什麼樣?”
“他氣成什麼樣我都管不着了。事實如此,又能怎樣?就算我想瞞,怕也是紙包不住火,早晚瞞不住。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挑明。”
金鑫靜靜地打量着張雲熹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而是淡淡的,確實是很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這讓金鑫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問道:“恕我冒昧,我能問個問題嗎?”
“嗯。問吧。”
“這次白祁的人找到了你,你心裡是什麼感覺?”
“呵呵。”張雲熹輕笑一聲,問道:“你是想問我,心裡對白祁還有沒有感覺吧?”
金鑫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張雲熹並不介意她的問題,笑了笑,說道:“不瞞你,金鑫,早在很久以前,我對他就雲淡風輕了。當然了,被他得知自己的下落,我心裡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那種感覺跟情愛無關,而是單純的害怕和擔憂而已,怕他會打破我現在的生活,怕他得知了情況後,會對啓仁和山莊不利。還有,小然和小峰……當初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就一直很希望我給他生幾個孩子,始終沒能如願。若是現在他知道我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不知他會怎樣反應呢。”
她說得平平淡淡的,但是金鑫聽着,卻是一點點在臉上露出擔憂來。她和白祁也是有些私交的,雖說不是瞭如指掌,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瞭解的,印象中,白祁始終是優雅而慵懶的,臉上也始終是帶着讓人看着輕佻又捉摸不透的笑意,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發怒的樣子。
但是,也就是這樣的人,最是讓人害怕。因爲無法預知,所以才讓人忐忑。
金鑫看着張雲熹:“那你們有什麼打算沒有?若是到時候白祁……”
“還不知道具體要怎麼辦。但是,啓仁會想辦法的吧。”
張雲熹的臉上看不出很焦慮的樣子,而是很平靜的,平靜得好像一點麻煩事都不會有的樣子。
金鑫怔怔地看着,想說什麼,到最後還是閉了嘴,她想,現在的她,着實也給不出什麼建議,想來,以張雲熹和喬啓仁的聰明和能力,總會想出好辦法的吧。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事了。來,吃吧。不然都涼了!”
張雲熹一句話結束了話題。
金鑫也配合地閉了嘴,只是,心底仍舊有隱隱的擔憂。
她不禁想起了雨子璟,那個男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就放棄了,走了之後,就真的了無音訊。
若是真放棄了,也是好事。
她現在唯有求日子就那麼平平靜靜地過下去就好。
就在張雲熹和金鑫說話的工夫,小刀已經從龍鳳山莊回到了城裡,直接去了意銘軒見白祁。
然而,每走近一步,小刀的信就緊張了一下,她還不知道該怎樣措辭去轉告張雲熹剛剛說的那些話。
想想白祁聽到那些話後的反應——
小刀一個哆嗦,他還真不敢想。
這簡直比過去每次找張雲熹下落都撲了個空後回來被白祁責罵,還要讓人覺得恐怖。
正在猶猶豫豫間,人已經到了客房的門口。
手擡在門上,卻始終敲不下去手。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門吱呀的一聲開了。
問明站在門的一側,看到他,詫異:“小刀,原來是你。爲什麼站在門口一直不敲門啊?我還以爲是什麼刺客呢。”
小刀低頭,看到問明的手上拿着佩劍,食指微微推開劍柄,顯然是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他想笑,但笑不出來。
轉眸,就看到白祁坐在那邊,桌上還擺放着酒菜,正在吃晚飯的樣子。
問明讓小刀進來,關上了門。
一邊,思明先急着問了:“有在山莊裡找到夫人嗎?”
小刀悶了一陣,默默地點了點頭。
一點頭,就看到白祁並無波動的眼中露出了絲絲的笑意。
小刀看着,心裡更加的不安起來,原本就難說出口的真相也更難說出口了,嘴巴就跟吃了黃連似的,苦苦的,不止有口難言,亦是有苦難言。
白祁喝了杯酒,脣畔還噙着點笑意:“過去也是沒想到,她竟然還和龍鳳山莊熟識,否則,我早就讓人找到那裡去了,也不至於到現在才知道她的下落。”
他說着,臉上難免有遺憾,但頓了頓,便又笑道:“不過,現在知道也不算晚。人好好回到我身邊就好了。”
小刀聽着這話,心裡一顫,遲疑着開口:“爺,那個……”
“嗯?怎麼了?”
“那個,夫人她,她恐怕不能回到爺的身邊去了。”
白祁喝酒的動作在小刀的話說出來的剎那便頓在了那裡,臉上的表情沒有變,但是眼中的笑意已然斂了起來,他靜靜地看着小刀,口吻裡還帶着幾分不解的樣子:“哦?此話怎講?”
一邊的問明和思明也是很着急,叫道:“就是啊,小刀,你是怎麼回事,剛剛說了些什麼呢!”
“是真的!”
小刀吞吞吐吐道:“爺,我不止找到了夫人,還和夫人打了個照面。”
白祁道:“所以呢?”
“夫人讓我轉告爺,說……”
“說什麼?”
白祁語調微揚,與其說是生氣,更多的應該是興趣,他想,張雲熹大概是講了些不好聽的話,所以才使得小刀這樣欲言又止的,但是,細想想,也是能理解那樣的情況,畢竟,他當初也是真的很傷了她的心的,加上她性格本來就倔強要強,既然決定了要走,自然是不會再主動回來,除非他低下姿態去求他。
若是平常人,定然會覺得她的要求過分不已。
但是,白祁一回想起這許多年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便覺得難以忍受。每天每天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所以,此時此刻,就算讓他沒有尊嚴地去求他,他想,他也是樂於去做的。
畢竟,那是他愛的女人啊。
愛了這麼多年,誰能想到,他白祁會愛一個女人愛這麼多年呢?
這場感情遊戲裡,他早就是輸家。既然輸了心和身,那所謂的尊嚴又算得了什麼呢?
何況,他很清楚,他的雲熹從來都是嘴硬心軟。
也或許是這樣的自信,讓白祁始終沒有想過,分開的這許多年裡,張雲熹會愛上別的男人,甚至選擇和別的男人生兒育女。
就算知道她人在龍鳳山莊,他也沒往那方面去想過。
但是,小刀後面的話,卻是讓他所有的自信土崩瓦解,分崩離析。
小刀不忍地看着他,狠狠心,壯着膽子咬牙說道:“爺,夫人她已經和龍鳳山莊的莊主喬啓仁在一起很多年了!”
此話一出,咣噹一聲,小刀再不敢擡頭,而一邊的問明和思明則臉色煞白,石像一般的,剛剛,他們還分明聽到一個清晰的聲音。
此後,客房裡便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中,詭異到,連空氣都絲絲入扣般地,讓人覺得彷彿待着寒氣滲入到了自己體內。
良久,也沒聽到白祁的聲音,問明和思明對望一眼,小心翼翼地朝白祁的方向望一眼,一眼,便看到,白祁的手緊緊地握成拳,桌子上散落着酒杯的碎片,而他握成拳的手裡,正有鮮紅的血液順着縫隙緩緩流淌下來,濺在酒杯的碎片上,浸溼了布料質地上好的桌布。
順着那隻手向上看去,就能看到一張烏雲密佈般的臉,明明眉是眉,眼是眼的絕好相貌,此時此刻卻好像地獄羅剎一般,讓人看得心驚膽寒。
白祁的目光悠悠地一轉,轉向他們,嚇得兩人當即低下了頭去,心裡不約而同地打着股。
“小刀,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白祁的聲音不再似往日般慵懶隨意,而是冷如寒冰的,讓人聽着就心神一緊。
小刀拘謹地站在那裡,聽到了他的話,不敢擡頭看他,但是,光聽那聲音,也可想象那張臉該有多麼可怕了。
猶豫着,小刀卻是怎麼也不敢再將剛纔的話重述一遍,只得說道:“爺,夫人讓我轉達爺,早在那年她不辭而別選擇離開時,就已經與爺決裂了。從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犯。讓爺不要再找她了,也希望爺不要去打擾她現在的生活。她說,她現在很幸福。”
小刀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他完全難以想象自己怎麼有膽子連貫地將金鑫要他轉達的話說出來,說完後,整顆心都不停地跳着,緊張得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白祁沒再說話,但是,這長時間的沉默簡直就跟凌遲似的,弄得在場的其他三個人都覺得飽受折磨。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夥計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客官,最後一道菜做好了。”
思明看了眼白祁。
白祁沒有反應,其他人也不敢亂動。
門外,夥計還不怕死地在敲門:“客官?你在嗎?”
問明擡眼,看到白祁臉上的神色更陰沉了,耳聽着那夥計似乎還要再說話,便趕緊壯膽走到門口去,一把打開了門,迅速地接過了夥計手裡的菜,便迅速地將門重新關上了。
夥計被砰的一聲的關門聲給嚇在了門外,怔怔地看着,心裡莫名其妙,但是,誰讓人家是顧客呢?撇了撇嘴叫,便走了。
問明端着菜走過去,將菜放到桌上,卻見,一直坐在那裡沒有動靜的男人陡然一個起身,兩條手臂一掃,便將桌上的酒菜悉數掃到了地上,額頭上青筋暴起,一雙眼睛裡因爲盛怒甚至都有血絲,看着十分嚇人。
幾個人全部退開,站成一排,恭恭敬敬的樣子。
白祁掃掉了酒菜還不夠,還一把將桌子推翻了,而後,擡頭,目光狠狠地瞪着小刀:“去,馬上給我安排,想方設法,把那個女人給我帶到我面前來!”
小刀爲難,說道:“剛剛是想帶夫人回來,但是,有喬啓仁在,而且龍鳳山莊本來就……”
“寒璧閣就這麼點本事嗎?”
小刀一愣,擡頭:“爺的意思是?”
“不管一切手段,三天內,把那個女人帶到我面前來!”
白祁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小刀看到他那個神色,駭了一跳,也不敢再說什麼了,只得應道:“是,爺!”
白祁聽到小刀的回答,臉色卻也並沒有緩和多少,就那麼僵硬地站了好一會兒,才猛地轉身,沒好氣地道:“你們都出去!”
幾人聽到這話,如臨大赦一般,趕緊地就退出去了。
到了門外還心有餘悸。
問明和思明一把就將小刀拉到了一邊。
思明問道:“小刀,你剛纔說的是真的嗎?”
“能有假?我敢拿那話來開玩笑惹怒爺嗎?”
問明嘆道:“天哪。太不可思議了。夫人不是一直很愛爺的嗎?怎麼就……”
“誰說不是呢?我當時親眼看着夫人依偎在那個喬啓仁的身邊,那個樣子,簡直驚得我眼珠都要掉下來了,那震撼,比你們現在要強不知多少!”
問明又問道:“你覺得,夫人是真的……”
小刀自然知道人家問什麼,想了想,直接點頭,面色沉重地說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看,是真的。夫人在那個喬啓仁面前的樣子,真是……”
問明和思明兩個聽到小刀的話,互相望了望,臉上不禁都流露出了倉皇的神色:“那我們爺怎麼辦?”
小刀皺眉:“就是說啊!真的,夫人這件事做的,太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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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