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殷過去伸手探胡媚的額頭,看着她冒虛汗的臉,說道:“她發高燒了,多半是在說胡話了。 ”
金鑫看着,說道:“你確定她是在說胡話嗎?”
胡媚半睜着眼睛,眸光還是清明的,她略微歪着頭,癡癡地看着黑蛛,卻是沒話對他說,看了片刻,便把頭轉向了文殷:“文殷,這一任的聖谷谷主,沒錯吧?”
文殷淡淡道:“還是省着點力氣說話比較好。”
胡媚並不聽她的,繼續說道:“向你求一味藥。”
“臨終遺言?”
胡媚像是被文殷的問話給逗笑了,竟是輕笑了幾聲,不過或許笑的動作帶動了身上的傷,皺了皺眉頭,便笑不下去了,她說道:“不要給我治傷,給我一味延命丹可好?”
文殷詫異,笑道:“你這請求倒是少見。不要我給你治傷,便是一心求死了,又爲何要延命丹?那種丹藥的功用便是將人的死期延後些許時日,你這不治傷又要延後死期,不是活受罪嗎?”
其他人聽了這話,臉色微變。
黑蛛更是整張臉都陰鬱得難以形容了。
金鑫說道:“確實是少見,第一次見人主動要求活受罪的。”
胡媚沒有要解釋的打算,皺起了眉頭,“是又如何,你是給還是不給?”
文殷靜靜地看着她,打開了一邊的藥箱,從裡面取出了一個藥瓶,遞給了胡媚。
胡媚看着,嘴角拉扯了下,手微微地顫動着,要去接。
一把劍中途穿過來,打掉了藥瓶。
文殷轉過頭來看向黑蛛,笑了:“怎麼?不忍心了?”
黑蛛神情隱忍,沒有接話。
金鑫研判地看着文殷,總覺得文殷從剛纔開始就表現的有些反常,在金鑫的印象中,文殷始終是如清流一般的存在,沉靜、清新,隱藏於深谷之中,不問世事,安然自在的。然而,今天的她,卻對胡媚與黑蛛的事情表現得過於在意了。
她不由得看了眼胡媚,那原本是個豔媚動人的女人,而此時,卻虛弱得像是春夜暴雨過後的殘花,奄奄一息,似乎只要輕輕拿手一捏,就會香消玉殞。可縱使如此,這個女人卻仍舊是倔強的,不肯示弱,看着黑蛛的目光那樣的癡情,卻又不願向他博取一絲一毫的關心。
她不需要同情。
胡媚對黑蛛的情感從來就不加掩飾,她好像從來不介意外人的目光,她的眼中,好像其他人都是不存在的,所以,她可以心無旁騖地跟黑蛛說話,每一字每一句,甚至她的每一絲表情,都在表明着她對他的在乎和感情。
只可惜,黑蛛從來不曾正視過她給的感情。
金鑫看着胡媚那個樣子,恍惚間似乎是明白了,文殷如此反常,或許,就是因爲從胡媚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吧?
當初,她不也是一心熱忱地愛慕着柳仁賢嗎?而柳仁賢,也從未正面過她的感情。
現在,再看胡媚這個樣子,多半是觸動了她心裡那根弦,故而,纔會……
金鑫想到這裡,心中一頓,不期然地想起了沙鳳,這幾個女子,爲何就都愛得這樣辛苦呢?
難怪錦娘會感嘆,感情事,最是難強求,確實如此。
胡媚因爲文殷的話,眸色動了動,擡頭看向黑蛛,眼底忍不住地浮現了一點期待,然而,在看到黑蛛淡漠的眼神後,她的眸光便黯淡了下去,嘴角扯起一個弧度,苦澀的笑意滿眼開來,顯得那張蒼白憔悴的臉更加的沒有生色。
她動了動手指頭,輕輕地捏住了掉在地上的那個藥瓶子,她受着重傷,現在的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很費勁。
她一手握着藥瓶,另一隻手則打開了瓶塞,倒在手心,從藥瓶裡就滾出了一粒藥丸。
小小的一粒藥丸,是透明的,像水晶一般,捏着,還頗有彈性。
胡媚笑道:“這藥丸可真有彈性。延命丹,果然是好東西。”
說着,她便將藥丸往自己嘴裡送。
“何古梅!”
黑蛛的聲音陡然響了起來。
胡媚的動作一頓。
黑蛛幾步上前,伸手打掉了她的藥丸,冷着臉:“你就這麼想要自尋折磨嗎?要真是,你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別在我面前裝樣子!”
他一向是個很寡言的人,也很少有什麼情緒的外露,今晚這樣的表現,當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胡媚眨着眼睛看着他:“你覺得我是故意在你面前裝樣子?”
“……”黑蛛瞪着她,沒說話,但猩紅的雙眼透露着他此時的憤怒。
胡媚難以置信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慘然又是一笑:“裝樣子?黑蛛,實不相瞞,我現在這副樣子,就算我想裝樣子,也懶得裝樣子了。你現在如何看我,如何想我,真的,我已經懶得管了。”
黑蛛的眸光一頓,怔怔看着她,好像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胡媚繼續說道:“你不喜歡看到我這樣,你自可以走開不看。如果我可以不在你面前這樣,我也不願意。但是,這藥,我必須得吃。否則,我可能撐不過今晚。”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氣息也虛弱了起來,眼皮忍不住地合上,但是,卻努力地睜着眼,她動了動嘴脣,還想說什麼,卻是真的沒有力氣再說了,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呼吸微弱,若非她的胸口還有細微的起伏,簡直要讓人以爲她已經死了。
黑蛛臉色青黑難看,周身散發着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像是隨時要爆發一樣。
他死死地盯着胡媚身上的所有上口,放在身側的雙手握拳,青筋都爆了出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救她。”
文殷聽到了,微笑:“恨她入骨,還是要救?倒是難得。只可惜,我有要事在身,是救不了她了。”
儘管同情胡媚,但是文殷的樣子也很堅決,顯然是不打算因爲胡媚而改變自己原定的行程。
黑蛛握起了劍,又要指向文殷,卻聽文殷說道:“不過,能救她的也並不只有我一個人。”
說話的時候,文殷的目光轉向了一邊的雨子璟,意有所指的樣子。
金鑫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雨子璟,問道:“怎麼,這事和你也有關係?”
雨子璟臉色深沉難測,對柳仁賢說道:“你帶來的這個女人知道的還真不少。”
柳仁賢笑了:“是啊,我也意外。我也是跟她待得越久,越會發覺她的與衆不同。過去瞎了眼,竟是一點不知道。”
文殷聽着柳仁賢的話,臉色沒有一點變化。
金鑫看着這幾人,覺得自己好像跟其他暗衛一樣,什麼也不知道。
這種感覺讓她並不感到愉快,她微微地蹙起了眉頭,看向雨子璟,不說話,用着眼神表明了她的不快。
雨子璟見她似乎動了怒,扔下了其他的事情,讓暗衛繼續處理,自己則走到了金鑫身邊,拉住了她的手,握着,說道:“沒有什麼是你不能知道的。”
這話並不能就此讓金鑫消氣,她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臉色陰沉。
雨子璟見狀,有點愣怔。
她這是在使性子了?
真是意外,印象中金鑫並不是個會因爲這種小事就動怒的人。
柳仁賢走了過來,他也是聽得一知半解的,忍不住問文殷:“你剛纔那話是什麼意思?”
文殷靜靜地看着雨子璟,說道:“將軍,我沒記錯的話,我師姐應該被你安排在在離這不願的城鎮裡吧?”
這話一出,金鑫和柳仁賢都愣了。
“華女在這裡?”
金鑫望向了雨子璟。
雨子璟抿着脣,側頭看向文殷,不管怎麼說,這樣隱秘的事情,被一個外人知道了,都不是件讓他能放心的事情。
他的眼中有殺意在醞釀。
手上一痛。
金鑫掐了他一下。
他低頭,金鑫正瞪着他:“不是說沒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那麼,你剛纔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殺人滅口?”
柳仁賢也是看到了,立即擋在了文殷的前面。
雨子璟看到金鑫眼中的惱怒,忙收起了自己的目光,笑了下,說道:“怎麼會?你知道,沒關係的。”
“那你爲什麼看着文妹妹目露殺意?”金鑫問道。
“我……”雨子璟噎住了,皺眉:“她知道的太多了。”
“將軍放心,我知道的雖多,卻不是很有興趣到處說。”
文殷淡笑着說道,似乎並沒有因他剛纔的眼神而嚇到。
柳仁賢也說道:“是啊,子璟,小殷從來不是多事的人,你不要太緊張了。”
雨子璟本來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金鑫沉下來的臉色,只好忍下了。
文殷說道:“現在讓人去的話,應該能將我師姐帶到這裡來的。她的醫術也是世間數一數二的,有她在,何古梅不會有事的。”
黑蛛聽着文殷的話,眸波動了又動,他忽然站了起來,看向雨子璟,猶豫着,轉而對金鑫說道:“夫人……”
金鑫回頭看了他一眼,黑蛛曾幾次救她於危難,不管怎樣,她都不可能無視他眼中的請求。
“雨子璟,這個忙,你幫嗎?”
雨子璟說道:“這很顯然是江湖紛爭。背後的江湖勢力可不容小覷,你確定……”
“我會負責不節外生枝。只需要把那個華女借來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就好。”黑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