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鑫已經二十歲,過了接下來的冬天,就二十一了。 放在這古代,毋庸置疑屬於剩女的行列,照這情況,該是想方設法恨不得明天就嫁出去,然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出嫁,實在讓人費解。
哪怕是一向疼她的老太太也不由得沉下了臉,生氣。
“五丫頭,你這又是爲着什麼不肯嫁?”
金鑫自知這情況下不管她編什麼理由都會惹得人不高興,卻又不得不應付過去,她硬着頭皮道:“祖母,我還想再陪在祖母身邊幾年。”
“嘖,你這孩子,怎麼分不清狀況?”老太太一改和顏悅色,板着臉說道:“你是二十了,不是十六七歲那樣還有兩三年可以耽擱的,祖母一大把年紀,誰知道哪天就沒了,再疼你還能護着你一輩子?還不趁着祖母現在還在,親自給你擇一門好婚事,嫁了人,日後這一生也有個保障。明明是個聰明的,怎麼這樣的道理還不明白?”
金鑫聽着老太太的話,低着頭,沒說話。
崔英在旁邊勸道:“是啊,五妹妹,老太太說得對。你這年紀是真不能再耽擱了,而且你放心,我那表哥,我是敢打包票的,真真是個極好的人,你若嫁了他,他絕對會把你好好寵着護着,不讓你受一點委屈的。”
大夫人也說道:“五丫頭,你可想仔細了,錯了這個崔公子,往後恐怕就再沒能遇到有這樣好的條件的公子了。”
老太太拉着金鑫的手,深沉的目光,重重地盯着金鑫的臉:“五丫頭,事情先擱在這裡,等過兩天,都問清楚仔細了,若是沒有異議,祖母是打算給你定下來的。你也趁着這些時間自己好好地想一想,像你大伯母說的,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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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鑫心事重重地回到梧桐苑。
子琴已經洗過了澡,見她回來了,便迎上去問道:“小姐,我都聽張媽媽說了,怎麼樣,老太太那邊怎麼說?”
金鑫很是無力地看了眼子琴,嘆了口氣,說道:“這回是大嫂子的表哥,叫崔琦,祖母的意思是很滿意,有意要就這樣定下來。”
子琴聽了一怔,她知道金鑫無意嫁人,也知道老太太先前曾鬆了口,表示不會這兩三年不會硬催着金鑫嫁人,沒想到,這纔沒多久,就變卦了,而且速度這樣快,連對象都給找好了。
金鑫也是始料不及,這良繡坊的事情還沒解決,又碰上這事,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在那裡,蹙着眉頭。
要說老太太也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突然地有這樣的轉變,定是有人在旁邊攛掇的,少不得便把這事跟大夫人扯到一處去,畢竟,這婚事是她主動給找來的,而且,對方還是她大媳婦孃家的表哥。
想相信一切與大夫人無關,都難。
如今這事最高興的就屬張媽媽了,張媽媽可是一門心思地盼着金鑫早些嫁人,得知這“好消息”,立即喜不自勝,一溜煙地就跑去樓上,給趙姨娘說了。
趙姨娘正坐在榻上,面前放着繡架,正在繡東西。
張媽媽站在她邊上,笑道:“趙姨娘你是小姐的生母,眼下小姐的婚事總算有了着落,我想着,總歸要告訴趙姨娘你一聲。”
趙姨娘手中的動作依舊慢條斯理的,面色平靜,雙眸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繡架,彷彿完全沒有聽見張媽媽的話似的。
張媽媽見她不爲所動的樣子,臉色閃過一絲異樣,像是失望。
然而,張媽媽並未就此收住了話頭,仍在那自顧自地說道:“對了,這次的婚事是大夫人主動給小姐張羅來的,聽說對方人才極好,老太太也很滿意的。”
趙姨娘拿着針線的手一頓,默了默,擡頭,雙眸悠悠地轉過來,看着張媽媽:“你說是大夫人主動給張羅的?”
“可不是?”張媽媽見趙姨娘有反應了,心頭一喜,又說道:“也是沒想到,過去老太太幾次叫大夫人幫忙給張羅我們小姐的婚事,大夫人應是應下了,但看着卻並不很熱衷的樣子,這次居然這樣積極,都給張羅好了。”
趙姨娘看着張媽媽,低眸,抿着脣,說道:“是啊,大夫人竟突然這樣熱心,也是怪難得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的,但是那口吻讓人聽着總覺得好像暗含深意的樣子。
“五小姐怎麼說?”趙姨娘又問道。
“還沒回來。”
張媽媽剛應着,就看到子棋在門口說道:“張媽媽,小姐回來了!”
張媽媽一聽,忙按捺不住地要去問問情況,便急急跟趙姨娘打了個招呼,便出去了。
趙姨娘仍舊坐在那裡,卻是沒心思再繡下去,只是看着自己的繡架,蹙着眉頭。
金鑫還在跟子琴說着話,就看到張媽媽從外頭走了進來,面上堆着笑,張口就問道:“小姐,怎麼樣,是哪家的公子?”
金鑫看着張媽媽那樣高興的樣子,心裡陡地黯黯神傷,怪反感張媽媽此時的笑的,雖然知道張媽媽心是好的,卻還是忍不住生氣,畢竟,這樣的局面一點不是她想要的,對她來說就跟黃連卡在了喉嚨裡一般,上不去下不來,苦不堪言,然而,她這樣犯愁犯苦的時候,張媽媽卻爲此而高興不已,她會不反感就怪了。
“是大嫂子的表哥,崔琦。”
張媽媽一愣:“是大少奶奶的表哥?”
金鑫嗯了聲,不願多說的樣子,起身向裡面走去,進了自己的房間。
張媽媽卻從後面跟了過來,問道:“大少奶奶孃家也是個不錯的人家,書香門第的,雖說高官沒幾個,卻也出了不少的大才子,是個不錯的人家。想來,那位崔公子定不差。”
金鑫不耐地皺了皺眉頭,說道:“是是是,是不差,非常之好。剛剛在那裡,好幾個人已把這些個話表示了個幾遍,張媽媽你就別跟着起鬨也在我耳邊吵吵了,都快長繭了。”
張媽媽見金鑫不耐煩地樣子,一努嘴:“小姐,這話怎麼說的?”
“沒怎麼說。”金鑫不打算繼續的樣子,坐在了牀上,脫了鞋,便躺在了牀上:“行了,張媽媽,我有些累,睡會兒,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問子琴吧。”
說着,也不等張媽媽說話,就自己伸手,將牀帳放了下來。
張媽媽看着那牀帳緩緩落下,皺了皺眉頭,嘆息着搖頭。
子琴知道金鑫心裡煩悶,想要清靜清靜。
她走過去,對張媽媽道:“小姐今天事情多,挺累的,我們還是讓她睡會兒。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吧?”
人牀帳都放下來了,擺明了就是不想再談下去的意思,張媽媽哪能再這樣沒眼色地杵在這裡講下去,聽得子琴的話,只得點點頭,跟子琴一塊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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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話不是開玩笑,接下來的兩天裡,果然讓人把崔琦這個人好好地調查了一番。
崔琦,二十三歲,乙州人,是乙州州官崔守和的三子,自小聰敏過人,聽聞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久前剛剛中了舉人,是個頗有名氣的年輕才子,最關鍵爲人品性溫文爾雅,也因此交友甚廣,關鍵是還沒有不良嗜好。
不管怎麼看,這都是個出衆的男子。
老太太本還擔心着,覺着這大夫人突然這麼主動給金鑫安排婚事,其中有詐,所以還特意讓人去調查得非常仔細,但是,看這調查結果,倒是她多疑了。
老太太掌握了這些情況,便也沒遲疑,便點頭了。
崔英見老太太滿意了,面上一喜,忙說回頭告知孃家人,讓崔家請媒婆上門來提親。
金鑫此時人在府外,正忙着處理良繡坊的事情,對於此時全然不知,等回來後,聽說了,整個人都呆在那裡。
張媽媽和子棋高興得幾乎要手舞足蹈了,金鑫卻坐在那裡,一臉死灰。
這就定了?
雖然當初就有想到會碰到這樣的事情,可是,真碰到了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此時此刻,她才真切感受到了,這就是古代,女子不但地位低,多處受限,而且,還命不由己。
是啊,命不由己。當真是命不由己。
她坐在那裡,忍不住心底哀嘆。
子琴在一旁看着她的臉色,擔憂地說道:“小姐,事已成定局,看來也只能接受了。”
金鑫嘴角微微一彎,牽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認命嗎?”
“要不,再跟老太太說說?”
“沒用的。祖母縱容了我這麼多次,這次怎麼也不會再容我的性子來,何況,她一直爲我的婚事犯愁,就怕我年紀拖大了,將來更不好嫁,如今好不容易碰到這個她這樣滿意的人選,你說,她會願意錯過嗎?”
“……”
子琴眼睛看着金鑫那有幾分無力的樣子,眼睛動了動,想安慰幾句,卻說不出話來。
終究還是選擇沉默。
靜了好一會兒,突然聽到金鑫說道:“也不知那個崔琦是不是真有他們說的那樣出色。我總覺得這事太完美了些。”
雖然跟大夫人沒有結什麼太大的樑子,也想不出對方有什麼動機會刻意禍害她,但是,金鑫還是忍不住地對大夫人懷有戒備,就是覺得她沒那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