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第五十六位新盟主庖丁騎牛的慷慨打賞,我已枯萎……)
徐懷沒有直接回答柳瓊兒的問題,去解釋陳子簫這個人到底有什麼不簡單,而是問道:
“要是我說對方行偷樑換柱、瞞天過海之計,將黃橋寨的能戰之兵暗中抽去圍剿陳實率領冒進的州兵,我們始終都保持按兵不動,坐看陳實被打殺得連條內褲都不剩,你說王稟相公會不會跟我翻臉?”
“鄧珪、徐武江他們當然可以不用太理會陳實的死活,但你們真要這麼做,想王稟相公不跟你們翻臉卻難。王稟這三四天連着使人過來問你要不要去黃橋,意思還不夠明顯嗎?”柳瓊兒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賊軍但凡敢暗中將黃橋寨的兵馬抽出去,這不是趁機攻取黃橋寨、同時又能解州兵之困的良機嗎?”
“我們最初幾番能得大勝,說到底都是鄭恢這些貨色自視太高、太看輕我們了,破綻大得跟穿開襠褲似的,當然有機可趁。不過,在跳虎灘一戰之後,我們在黃橋寨前跟賊軍對峙三個月,都沒有佔到什麼便宜,便可知鄭恢、陳子簫這些人真要警惕起來,也不都是無能之輩啊!”徐懷雙手抱着後腦勺枕着柳瓊兒的腿,手背能直接觸碰到那豐腴的彈感,苦笑道。
“鄭恢這些傢伙,這時候應該沒有能力兩頭設伏吧?”柳瓊兒疑惑的問道,她被勾起好奇心,也不管徐懷暗中吃她的豆腐。
徐懷閉上眼睛,享受柳瓊兒胸前那動人心魄的柔軟,心裡卻也波瀾起伏不定。
他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非常清楚,鄭恢、董其鋒到淮源後,找到陳子簫,然而暗中殺死破風刀唐彪,助陳子簫奪取虎頭寨的控制權,之後再大肆招兵買馬,繼而拉攏潘成虎、聯手高祥忠、仲長卿等賊寇掀起這場聲勢不小的匪亂。
從頭到尾陳子簫很明確就是鄭恢、董其鋒等人在幕後所操控的傀儡。
在這種隔了一層的情況下,不管鄭恢、董其鋒等人有多大的能耐,都很難對諸山寨勢力進行有效的整合。
就像徐懷從來都不敢奢望,他僅僅是將徐武富等人架空,就能真正的、徹底的掌握徐氏族兵。
王稟個人的威望,鄧珪代表朝廷及州縣的意志,唐天德、晉龍泉等人代表地方勢力的選擇,以及徐武江、徐武坤、徐武良、徐心庵、徐四虎等作爲徐氏出身的精銳分子站出來擔事,這些都是他們最終能掌握徐氏族兵不可或缺的因素。
當然更關鍵的還是上房徐與下房價之間決然難以彌合的割裂。
然而徐懷也決然不會忘了,歷史軌跡倘若不發生更變,沒有鄭恢、董其鋒等人的介入,陳子簫猶能在建和元年到來之時,以一個沒有什麼根腳的外來戶,崛起成爲統領桐柏山諸山寨勢力、敢堵塞“官家遁逃南陽通道”、能在史書留名的超級大寇。
他絕不能將陳子簫當作一個普通的傀儡看待。
現在王稟、鄧珪、徐武江他們現在眼睛都盯着鄭恢、董其鋒等人,認定他們沒有辦法通過陳子簫這個傀儡,將諸山寨勢力很好的整合起來,徐懷卻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說辭或者說理由,說他們更應該盯住陳子簫這個人,說賊軍內部的整合可能比預想中要強。
這簡直比說聯兵伐燕極可能會禍及桐柏山還要扯。
就目前來看,陳子簫在黃橋寨坐鎮三個月,整合兩千賊軍並招攬郭君判、潘成虎、周添等賊酋爲己用頗有些能耐,但這諸事更可能是鄭恢、董其鋒等人在幕後協助之功,並不能看出陳子簫他個人有什麼特殊之處來。
“……”這時候有馬蹄聲傳來,片晌後,就見盧雄在院門前下馬來,將馬匹交給守門的老卒,徑直往院子裡走來。
柳瓊兒不動聲色的將徐懷從懷裡推開,起身給盧雄行禮:“盧爺從黃橋怎麼回來了?”
“盧伯伯,我爺爺呢?”王萱從角門後走出來,拽住盧雄問道。
她很不爽徐懷枕在柳瓊兒大腿上說話的樣子,卻又沒法數落他們,只能是不去看這兩狗男女一眼;她這時候看徐懷也氣。
“相公還在黃橋;我在黃橋睡不踏實,想着回來歇上兩天,順便看看軍寨這邊有沒有事情要盯着。”盧雄說道。
“軍寨這邊安穩得很,一點煩心事都沒有啊!”徐懷裝糊塗說道。
跳虎灘一戰之後,東線的戰事,雙方主要集中在黃橋寨附近對峙,鄧珪、徐武江二人平時直接駐守在那裡負責;王稟隔三岔五也會跑過去看兩眼。
淮源這邊主要是程益、晉龍泉等人驅使跳虎灘一戰所俘獲得千餘俘兵,在街市的外圍修築城牆;巡檢司徵用兩座鋪院,將公廨遷到河東街市——面對日益猖獗的匪亂,州衙也正式任命程益爲監鎮,協助鄧珪負責淮源築城等事,而使鄧珪能更專心於剿匪作戰。
河西的軍寨這時候則徹底變成一座軍營,新徵集以及從前方輪換下來的鄉兵都在這裡休整、集訓。
一方面爲避免引起太多的關注,另一方面也是叫唐盤、徐心庵等人有更多的機會獨立帶兵上陣廝殺,徐懷這段時間要麼留在軍寨裡跟休整、集訓兵卒廝混在一起打磨武藝,要麼親自帶人潛入桐柏山的西嶺深處斥候敵情,很少在黃橋寨那邊的戰場上直接出現。
徐懷這次親自潛入西嶺,確認陳實率兵從玉山驛再度深入賊軍控制的腹地作戰,便直接躲回到軍寨來。
說白了他就是擔心王稟太過正直,爲降低陳實及州兵有可能被賊軍伏擊的風險,勸鄧珪強攻黃橋寨。
而王稟這三四天連着派人趕回來問他要不要去黃橋,心思也很明顯。
淮源鄉營真要從東線發動攻勢,將賊軍主力牽制住,怎麼可能缺了他這員大將?
徐懷裝癡賣傻不理會,王稟只能叫盧雄走一趟。
盧雄喝過周盼兒端出來的溫茶,見徐懷還憊懶坐在臺階上,也坐過去,開門見山的問道:
“陳大人率州兵將千餘賊軍圍困在理塘寨已三天了,也兩次派人快馬傳令給鄧郎君,勒令淮源鄉營從東面對黃橋寨加緊攻勢,行文間對淮源鄉營前後三個月都能沒攻陷黃橋寨頗爲不滿。陳實的函文對淮源鄉營有貶低之意,鄧郎君、徐武江他們心裡都很不滿,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得配合啊。你到底有什麼想法,躲回來三四天卻都不去黃橋看一眼?”
“我還以爲沒我啥事呢,既然盧爺過來拉我,那我晚上便隨你去黃橋。”徐懷拍拍大腿站起來說道。
徐懷知道真要賴在軍寨,盧雄也不可能會強拽他去,但以王稟的性子,很可能會在他缺席的情況下,強勸鄧珪對黃橋寨展開攻勢,那樣反而會更糟糕。
王稟太正直了,有時候真是這邊的弱點啊。
…………
…………
徐懷、殷鵬與盧雄連夜帶着一隊馬步兵趕往黃橋寨。
淮源鄉營直接在走馬道上安營紮寨,是以五軍的標準,結成連營,將南北山嶺之間的兩百多丈寬谷地堵死——而真正的黃橋寨則在連營以西三裡之外,兩千賊軍也是以連營的形式結起密實的防禦。
鄧珪、徐武江他們調兵遣將的官廳設在規模最大的中軍寨,鄉營戰鬥力最強的先登兵也主要駐紮在這裡。
除了攻堅作戰、遠距離機動外,深入敵後斥候敵情,也主要由先登兵承擔。
雖說巡檢司武卒加淮源鄉營此時已擴張近兩千兵馬,先登兵卻還嚴格控制在兩百人編制,徐武坤、唐盤、徐心庵、殷鵬、唐青、韓奇等人爲隊目,徐懷與盧雄則會直接插手操訓以及潛行斥候等事。
“陳實不理會告誡,執意想在冬季結束之前,掃平匪亂,我們也只能配合;而陳實除了輕敵之外,他也實是寄望我們能在東線將賊軍主力拖住,纔敢如此輕率進軍的,”
形勢又迫切起來,王稟也沒有辦法再“知進退”,徐懷趕來之前,他也已跟鄧珪、徐武江商議出強攻黃橋寨的具體作戰措施,這會兒直截了當的跟徐懷說道,
“鄧郎君與我們已經商議好作戰方略,現在就等你這尊莽虎將出場了……”
帳內大桌有樹膠和泥砂製作的沙盤,將雙方的營寨等防禦部署都清晰的標識出來。
王稟雖是士臣,但考取進士後,早年就曾在樞密院河西房任職,之後又長期以判軍、都監的身份任事邊州。
雖非武將,但王稟對《武經總要》等兵書的熟悉程度,比當世絕大多數武將都要熟悉的。也恰恰是當世崇文抑武、以文制武,很多士臣都有提劍安邦的志向。
具體的排兵佈陣等治軍事,徐懷這五六個月來都跟王稟、盧雄他們學習不少。
沙盤上都將這次攻寨作戰的方略清晰標識出來,
徐懷走到沙盤旁看了一會兒,問一旁的徐心庵:“陳子簫這幾天有什麼異動?”
“西小寨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但郭君判、潘成虎兩人這兩天衣甲都密實起來,叫人隔遠看不清楚他們的面目,陳子簫很可能找到體形相近之人冒充他們,”徐心庵振備的解釋道,“而連着三天來,賊軍在黃橋諸寨看似沒有大的變化,但夜間潛到近處也能聽到一些響動——很顯然陳子簫不從黃橋寨暗中調兵,僅憑藉各懷鬼胎的高祥雲、仲長卿兩部賊衆,很難對州兵形成多大的威脅!既然賊軍敢玩瞞天過海這一套,我們就趁機奪下黃橋寨,殺他一個奶奶的雞飛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