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沁珠緊抿着嘴脣,她的臉上有憤怒的神情。
冷冷地斜着耶律赦,“將軍這麼大半夜來,竟是來找染曉霜?染曉霜又怎麼會在我這裡!”
耶律赦從未見過這樣的嚴沁珠,如此氣憤,若不是叫他踩到痛處,便是做賊心虛。“我只是問你一問,何必發這麼大的火?”
嚴沁珠冷笑:“將軍現在火氣比從前不知大了多少,反倒說別人火大!你若是我,做何感想?自己心愛的男子好不容易來一趟,竟是爲了問別的女人的下落!不過一個女奴而已,將軍何必對她那般在意?!”她的心裡早有答案,只不過不願意服輸。那個女人,竟然輕而易舉地得到將軍的心!憑什麼,難道就因爲她長了一副漂亮的面孔麼?
耶律赦面對嚴沁珠的張揚,無動於衷。“不曾見過便罷,何必動怒——”
嚴沁珠直直望着他,鼻子一酸,眼裡便落下兩行淚來。
耶律赦見她如此,不由得也有些心軟。
嚴沁珠也是個高傲的人,平時對耶律赦百般順從,她已經夠忍耐夠壓抑了,此時彷彿下了決心般,要讓他重視自己,再不肯像平時那樣,只是直挺着背,“將軍請回吧,要找染曉霜請到別處。”
耶律赦少不得上前撫着她的肩,“好了,別生氣。你也說她不過一介女奴,何必爲着她的事生氣?”
那你又何苦因爲她離開而如此焦灼緊張?他的反應他自己興許不知,看在嚴沁珠的眼裡卻無比刺眼。耶律赦給了她臺階,她就順勢而下,把臉埋進他懷裡,摟着他的背幽幽嘆息,然而背對着耶律赦的那雙眼睛裡,沒有溫度,只有深深的哀怨。
從靜香院離開,耶律赦便越發肯定。染曉霜定是讓人擄走,而非自己離開的!他也許找不到紮實的證據,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心。
從無邊的黑暗醒過來,染曉霜凍得直髮抖。後脖子有腫脹的鈍痛,但是這疼痛不算什麼,比較厲害的是這寒意,她身上的衣服好像是溼的,天氣本來就冷,這寒一直凍到骨頭裡去,讓她不住地牙齒打戰。
她睜開眼睛,觸目所及都是黑色。這裡是哪裡?
昏迷之前的那個場景猛然竄進腦海,她驚出了一身汗!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在顫抖。吉吉居然由着那個人把她給擄走了?
肯定是擄走了,這黑暗的屋子,她這溼冷的衣服,都顯示她不可能還在將軍府內。她的心怦怦直跳,會是在哪裡?那個要擄走她的人,是誰,又是爲了什麼?
她的命不值錢,那個人想擄她做什麼?!
寒意一陣陣襲來,她凍得直哆嗦,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徹骨的寒冷凍暈了。這輩子也不曾經歷過這麼寒冷的時刻。她緊咬牙關,想要站起來,可是才一離地,怦得一聲便摔在地上。地上又溼又滑,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地方!
曉霜此時覺得恐慌和緊張起來!她的手腳都被捆綁,嘴巴也被布條封住了。這讓她處在這黑暗看不清的環境裡更加多了恐懼。怎麼辦?她該叫喊嗎?就算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吧,別喪了命還莫名奇妙。想到之前那個點了她的穴的人說要助他完成大事,那大事是什麼……想必擄了她,就是爲了那所謂“大事”了。
正在猶豫着該不該叫喚時,忽然一縷光從一處透了進來,曉霜緊張地僵直背,胸口起伏的弧度正在擴大。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能本能地往後挪着躲避。
那抹光線擴大。驀的吱呀一聲,是開門的聲音。曉霜惶恐地看着來人,正是和吉吉糾纏不休的那個男子!
這人,是吉吉的誰?從他和吉吉的談話來看,似乎與她關係頗爲親密……吉吉沒有制止他對自己無禮麼?
還來不及理清楚頭緒,那個聲音已經冷冷地響在她頭頂,“不要亂喊亂叫,我就解開你嘴上的布條。”
曉霜慌忙點頭,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這是個個子高挑,身形纖瘦的男子。面目白皙,不像遼國男子。她很配合地沒有尖叫,男子滿意地點點頭,扔給她一個饅頭,“吃。”
染曉霜也不客氣,吃飽了纔有力氣逃跑。她望着他,“這位大哥,我……得罪過你麼?”
“沒有。”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那你爲何……”
“少廢話,解了你的布條不是讓你說話的!”
曉霜頓時噤聲。這個人的來路還沒有摸清,可不能叫自己立時就吃虧了,悶悶吃着饅頭,心裡那麼多疑問,卻一點也得不到答案的感覺真不好受。她小心翼翼打量眼前的男人,他長得斯文秀氣,並不凶神惡煞,他要抓自己做什麼呢……
見她吃得慢騰騰,那男子沒什麼耐心,吼道:“吃快點,否則就別吃了。”
染曉霜忙把剩下的饅頭都塞進嘴裡,“大哥,能不能給我一點水……”
他猶豫了一下,仍舊轉身去取水了。曉霜眉頭微蹙,這個人看起來不大壞,爲何要做壞事?
心裡活動着要怎麼才能說服他把自己給放了,雖然她知道有可能自己一開口,他便會把布條又綁回她的嘴。怎麼辦纔好?若是不開口,難道就由着他把自己送到某個未知的地方,面對她想也想像不到的危險。
那人回來,手上一個粗瓷杯子,曉霜發現那瓷雖然粗糙,但頗爲乾淨,外面還有水滴,想是他剛剛清洗過。她喝了一口,道:“大哥真是細心的好人,洗過了杯子纔給我喝。”
他瞥她一眼,冷笑:“好人?你知道我要把你送到哪裡去?幾天之後,你就不會覺得我是個好人了。”
曉霜慢悠悠地,“你本性善良,從你肯給我喝水,又洗過杯子纔給我用,便可看得出來。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何要綁了我來,但我想,你一定是有難處纔會這樣的。”
男子看了看她,忽然哈哈大笑:“真不知你是天真還是傻瓜!不管我以前有多善良,對你有多細心,我要害你的心不會變。你別以爲對我說幾句好話,我就會放了你。”他一把搶過粗瓷,“你話不少,應當喝夠了。”接着又將布條綁回她的嘴。
曉霜無奈地看着他。奇異的,她現在反而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說不清爲什麼——是潛意識裡對這個人的良知有期盼?希望他突然悔過,能把自己放了?
她低頭想着,也許她真的太天真,如他所說那般。他就算以前善良,他現在正在做惡事,難道還可能因爲她兩三句奉承就放了她?她知道不可能。她悶坐在一旁,仍舊冷得直打顫。食物的溫暖過後,只餘冰冷身體。她忽然想起了耶律赦。
心驀然一痛,毫無預兆。
耶律赦會不會發現她不見了?發現她不見了,他會找她麼。
他心裡恨她,她知道,也許以前並不是那麼恨,但是她弄死了他的孩子,所以他現在必是恨她入骨的。她幽幽一聲嘆息,她是不是真的很自私很殘忍?
門關上,周圍又變得黑暗。她縮着肩膀,眼睛無神地望着黑洞洞的前方。
不會有人來救她,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