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還有一些意識,聽得到耳邊有人在說話?
莫非我如今在地獄裡?可我聽說過,鬼魂可是無形無質,隨風而飄的啊,爲什麼我的身體如此的沉重,重得彷彿千金一般?
眼前是無邊的黑夜,耳內卻可以聽到幾不可微的呼吸說話之聲:“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來幹什麼?”是夏候商的聲音。
他在我的身邊?我還沒有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爲什麼不能來?如果不是我,找出她身上那顆大還丹,那顆大還丹可是我送給她的,爲的,就是救她一命,好讓她折磨你……二弟,你瞧瞧你,你可好幾天沒睡了吧?”
“你等着看熱鬧?”
“真是奇怪,二弟,每一次因你而死的人,事後你總要哀痛好些日子,就象你的奶孃,明明你害了她,可事後幾日沒吃飯的人也是你……我真不明白,你就怎麼可以這麼善變呢?”他笑笑道,“偏偏旁人還吃你這一套,你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噢……還象個王爺嗎?”
“不,她不是因我……是因爲寧家……”
“哦?二弟……”那聲音懶洋洋的,充滿了譏諷,“那君家將也是因爲秦家囉?”
“閉嘴!”夏候商大聲地道,“你閉嘴,如果不是因爲你,因爲秦家,當年之事,怎會搞得那樣不可收拾?”
“嘖嘖嘖,你倒真會推委責任,當年上奏密信的人不是你嗎?那杯毒酒可是從你屋裡拿出來的,二弟,你就快登上大寶了,勝利就是你的了,何必還這麼僞善?再說了,這屋裡頭又沒有旁人,你就承認一下,我又不會說了出去……”
只聽屋內忽地興起拳風,凳椅倒地折斷的聲音,瓷器跌了落地的聲音,皮肉相擊的聲音……那懶洋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卻有些喘息,咳了幾聲道:“二弟,你沒想到,我的武功並不遜於你吧?不過,我演戲方面的天才永不及你……說薄倖陰狠,有誰及得上你,偏你卻要裝出一出僞善的模樣!”
“你知道什麼……當年我是迫不得已,如果不這麼做,會死多少人,你怎麼會知道?”
“哦?我沒你那麼偉大,什麼都想着,只不過,有恩必報這一條,我自信還做得到,可恰的君輾玉,在戰場中衝殺救出來的王,最終卻死於他手,她何其可憐……”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告訴了她什麼……”
聽到這裡,不知道怎麼的,我心內一陣緊張,他會不會漏了口風?
又在心裡苦笑,漏了口風又怎麼樣,我還能管得到嗎?
“哎,不錯,我早知道了,可惜,沒來得及告訴她。剛送了顆藥給她,還沒告訴她這顆藥是幹什麼的,就聽見你那八駿來了……還好,這藥她放在身上,恰好救了她一命……怎麼,你那是什麼眼神,想殺人滅口?二弟啊,二弟,我還是太子呢,還沒被廢呢!別行差踏錯啊……咱們的父皇雖有點糊塗,祖母可沒有糊塗……哎,你說說,我就怎麼那麼糊塗,竟然認爲祖母糊塗了,老了……犯了個那麼大的錯,白送你兩位側妃……哈哈,這樣也好,象君輾玉這麼傲氣的人,怎麼可能與人共侍一夫?二弟?二弟?別傷心了,她活着,也不會讓你好受的……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呢?”
他興災樂禍,含譏帶諷,語氣卻象是兩兄弟在話着家常,嘮嘮叨叨,囉嗦個不停。
“皇兄,謝謝你……救了她。”
在太子長篇大論的興災樂禍之後,夏候商卻忽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讓太子半晌沒有出聲,隔了半晌才道:“又僞善了不是,我最恨你這幅僞善的樣子,明明恨我恨得要死,卻還向我道謝,我救她,是爲了讓她折磨你呢,她醒了,你便要時常提防着她有遭一日會知道真相……噢,別想着殺人滅口,當年知道這事兒的人多着呢,再說了,狡兔哪會沒有三窟!我若想讓她知道,她就會知道的!二弟,我看你還是將她一掌打死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整天不知道讓她死好,還是不死好!拼了命的糾結!”
我暗暗想,太子是不是自從那裡受傷之後,便有些女性化了,說話越來越往老太婆方向發展?說出的話有比如鄉村裡上了年紀的婆婆,可聽了他的話,我心裡不由得還是一鬆,他無來由的,便圓了這個慌,莫非,我還有可能活着,還有可能替他對付夏候商?
他們,終救了我?
一想到這一點,我還是起伏不定起來,心裡竟然有些希望,希望自己能醒過來,能繼續生存去,原來,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時衝動之後,如沒有死透,卻還是會後悔。
夏候商沉沉的聲音響起:“你那藥丸,真能保她兩年?”
“和你說話真是沒有意思,夏候商,你說你活得有意思嗎?人家都躺在牀上了,你還裝出幅僞善的樣子?彷彿真希望她活過來一樣?”
“無論你怎麼想我,我都感謝你救了她,我會盡全力將她治好……”
“哎,幸好她聽不見,如果聽見了,豈不傷心死,如此深情的良人啊,卻又殺了自己全家,怎麼辦,怎麼辦?對自己那麼好,想盡了千方百計救自己,卻有那麼大的深仇舊恨,那麼,是生好呢?還是死好?”夏候淵唱說俱佳地說着,怎麼易往夏候商胸口插刀,他便怎麼說,可夏候商卻是沉默無語,無論他怎麼激,我都聽不到他的回答,偶爾冒出兩句,卻是極短的句子,聽在我的耳裡,都是一幅死氣沉沉的模樣。
“她永遠不會知道的!”夏候商終說出了這句話。
聽到他的說話,原本沉落谷底的心,便又冷了兩分,他第一次承認,當年之事,他的確插了手,雖則我早已明白他已然插手,如若不然,我也不會用這樣狠絕的手段,可爲何,我始終對他有一絲隱約的希望?
爲什麼讓我還有意識,我想大聲喝問老天爺:你捉弄人,也不是這樣個捉弄法吧?
你讓我受的折磨還不夠嗎?
“那可難說囉……她那麼聰明,甚至比你我還聰明,如果她醒了,不用我說,遲早會查了出來的,二弟,到時候,你又要受苦囉。”
他一聲長笑,“嘿嘿嘿,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還是告訴你實話吧,那大還丹嘛,原來是能保兩年性命的,可惜的是,她身中劇毒,解毒花了一部分藥力,所以她體內的寒氣便不能根除了,現在吧,又只剩下半年了……可憐的人啊。”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他嘮嘮叨叨地述說,越來越感覺他的確變得極爲婆媽了,原來有些陰冷的,被他這麼婆媽的一絮叨,那份陰冷也就消失無蹤,心想這宮裡那麼多太監那裡都被除了,怎麼沒個個兒變成他的模樣?
看來,這位壓抑得太狠了,身爲太子,卻是常年被夏候商壓着,如今,夏候商好不容易不痛快了,他便心裡痛快了。
原處於悲苦之中,我確是不應該這麼想的,可不知不覺就這麼想了,哎,看來我還是慣會苦中作樂啊,可這麼多年,如果不是如此苦中作樂,我怎麼會度得過來?
接着下來,太子又絮叨着說了不少話,全是往夏候商心窩裡戳的,夏候商卻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了最後,夏候淵終於嘴巴都說幹了,毫無趣味起來,於是便告辭了。
四周圍便又隔入了沉靜,只聽他站起身的聲音,嘆氣的聲音,又在我的牀邊走來走去的聲音。
也不知隔了多久,久得我都有些不耐煩了,心想他怎麼還不離開,不去他兩位側妃那裡瞧瞧?給人一點兒私隱好不好?
他居然開始幫我除衫,我感覺到不一會兒,肌膚便全裸在了空氣之中,一絲不掛起來,我心中恐慌了,不是吧,這人還有這愛好?可我動彈不得,連眼皮子都沒辦法睜開,拼盡了全力想動一動手指頭,也不得。
我現在都這個樣子了,他還有興趣?
這人未免太過變態了一點。
話說了,這宮裡頭美貌的宮女多着呢,我雖已與他成婚,但他急起上來,也不能如此吧?
難道說,一幅柔軟充滿活力的身體,反不如我這幅沉如千斤重的身體有誘惑力,吸引力?
我有些感慨,感慨之餘還有些自得……小七的手藝太好了,重組經絡,也沒將我組成個怪模怪樣。等省起我不應該此時自得的,卻已然自得完了。
因爲,我感覺到他在摸我,從上至下,一寸肌膚,一寸肌膚…未了,又在吻我,也是一寸肌膚,一寸肌膚的,這太讓我難堪了,這人吃豆腐也不要那麼仔細好不好?
我想,如果我真是一具屍體,什麼感覺都沒有就好了,他摸我,我沒有感覺,他親我,我也沒有感覺,可實際上是,我是有感覺,卻全身動彈不得,恨怒交加,卻連大聲的喝斥都沒辦法說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