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似乎對納木特的變幻無常已經習慣,這一回倒不覺得驚奇,轉首又看向躺在那兒的澤娜,澤娜畢竟是金國的女兒,不似漢人的髮飾那麼繁複,一條辮子盤在頭上,長髮烏黑如瀑散落下來,黛眉清淡卻如柳葉一般整齊英氣,即便是昏迷不醒,眉心仍微微地顰着,淡淡愁容浮在面頰,顯然是被納木特真的傷了心。
“哎,自古癡情多女子。”挽衣同情澤娜地囈語。
納木特目光微轉,淡聲說道:“人世間的情字也都是兩廂情願,即便是她再癡情,可我不願,又怎麼是我的錯?”他的話不無道理,挽衣側目,想起她與霍安江之間的那份情義不也是如此,最終,她也只是敬他,而非愛他。直到他死了,仍是對霍安江心存愧疚。
隨即,她便搖搖頭,深知不該埋在一件事情裡太久,過去所遇所見的人或事還少麼?最終都是那麼痛地折磨着衆人,如今她深諳及時抽身的道理,然而,有些事並非所願,偏偏想抽也抽不出來。這一次,她時刻提醒自己,萬萬不能,萬萬不能。
“看來大人是極聰明之人,不會讓自己輕易陷進任何糾葛之中,這也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挽衣擡眸看他,臉似一朵粉蓮開在浮萍上的樣子,兩側挽發虛若浮雲,劉海稀疏地飄在淨白的額間,兩剪秋水婉轉動人,嘴脣含珠若吻,讓人慾一吻芳澤。
納木特猝不及防地靠近挽衣的臉,
不禁令人微怔,卻來不及反抗地被他的控制住了身子,納木特低沉地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美人,如果你不是韓世忠的夫人,我真的會將你留在身邊。”
“謝謝大人擡愛。”挽衣亦是不卑不亢地回答,然而,納木特的話終是讓她心安下來,“眼下,還是想想我們怎麼先逃出去吧,若是全營都開始找這位大小姐,那時,恐怕我們真的逃不成了。”
納木特垂眸,漸漸離開挽衣的面前,他也知道事已至此,只能最後一博。便回頭瞥了挽衣和澤娜一眼,隨之走出營帳,挽衣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等着,她想,他一定去謀劃逃出金營之事。
挽衣復又垂眸看向澤娜,心道:“姑娘,這個男人不愛你,他走了,也是讓你就此解脫了,守着一個不愛你的人,最終心都會支離破碎的,那種痛,只會毀了你。”挽衣想起了亞蘿,還有那個一直愛她,默默爲她付出一切的亞默。而愛就偏偏是微妙的東西,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動了心的人,挽衣何嘗不知,復又幽幽一嘆。
“不好,又來了。”挽衣只覺得全身血液逆流一般的感覺涌動,這是體內的毒再次發作了,眼前頓然影影綽綽地看不真切,腦中似有幻聲,胸中難以抑制的感覺不斷地衝擊着挽衣,十分難耐,她伏在牀上,緊閉雙目,試着讓自己去抗拒那種迷幻的意識,這比身上的傷痛還令人痛苦,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浪不斷地自胸口向外噴
涌,“這,這是什麼毒,真是該死,是什麼人制作出這種毒?”她雙拳緊握,額頭已滲出點點汗珠,牙也被她咬的咯咯作響,除了這毒時而發作,身上的傷早就沒有大礙,她不能因此拖累納木特的逃走計劃,必須,必須抗過這一次,她在心底暗暗下了決心。
漸漸的,壓得人透不過氣的烏雲在慢慢散去,似有清風徐來,甘泉入口,清洌得泉水一滴滴一絲絲地流入心底,那些恍惚的幻像,煩悶的心緒,一點點融化掉了似的,隨着那一脈清泉,整個身體都就變得清爽起來。
納木特再回來時,已經是一身普通兵士的打扮。手裡拿着茶杯,喂挽衣喝下了解藥,挽衣緩緩睜開眼睛時,竟然不敢相信,納木特是怎麼進來的,又是怎麼喂她喝藥?這一切的一切彷彿在她的腦中全無印跡。
“你好些了?”納木特忽然的溫柔看得挽衣莫名,卻仍是感激地微微點頭,柔聲道:“好多了,這,還是罌粟?”
“不,是解藥。”納木特正聲告之。挽衣不禁瞪大雙眸,眸中的疑惑納木特看得分明,又道:“就這了這藥,纔等到此時。你也換上衣服,我們準備出營。”
“嗯。”挽衣沒有多問,便掀開被子下了牀。扮小兵可是她的拿手好戲,當年,她在韓良臣的眼皮底下都沒有露出馬腳,動作嫺熟得令納木特都有些驚訝,沒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小金兵就出現在眼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