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等候的兄弟們見挽衣出來,拿眼默默地望着她,幾多期許,孫校耐不住性子,站起來迎着挽衣走了幾步問道:“潑五的傷如何?”
挽衣淺笑點頭,“放心吧,仇公子是藥王之子,一定會幫良臣治好的。”說着,轉眸看向仇公子和雪素,眼裡盡是感激之情。
孫校幾人雖然見這仇公子與雪素一對神仙眷侶般的人兒,無所懷疑,但仍是想眼見爲實。挽衣自是明瞭兄弟幾人的心思,便說道:“塗了藥,擦了身,他才睡下,等等他醒了,有了精神你們便可進去看他了。”
幾兄弟互相望望,也只有如此,便都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擦兵器,修盔甲,不再言語了。
挽衣卻似有話說,沉吟片刻後,啓齒問道:“幾位副將大人,挽衣有一事與你們商議。”
幾兄弟又將目光聚集過來,投落挽衣身上,雖沒出聲,也都在聽,挽衣微揚着脣角,心意誠誠地挨個在回視他們才說:“挽衣覺得,不如我們就在這裡打擾雪素姐和仇公子幾日,讓仇公子把良臣的傷治好了再走。”這是昨兒夜裡,她與雪素商議好了的事,一早雪素便和仇公子也商量過了,二人也同挽衣一樣看着那兄弟幾人。
“是啊,韓將軍的傷的不輕,需要些日子調整,你們一路奔波總不利於養傷,如各位將士不棄,不如在寒舍住些日子。”仇公子接話道。
鄭毅與孫校幾人相互對視,沒人有異議,平日裡,除了韓良臣率領他們,其他的事兒,也都是鄭毅做主,這會兒大家夥兒也都在看他的意思。
鄭毅笑了笑,才道:“這樣自然是好,只是叨擾二位了。”
仇公子與雪素聞言笑着說:“哪裡,哪裡,即便雪素與挽衣沒有姐妹之情,我們也是大宋的子民,能爲大宋的將士們盡些綿薄之力,也是三生有幸,哪裡還能說成叨擾了?這位將軍實在是言重了。”
鄭毅朗笑了兩聲,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兄弟幾人也不客氣了,不過,家裡有些什麼活計大可吩咐,總不能讓你二人照顧我們這一羣人才是。”
如此一來,院落裡笑聲一片,瞬時便像是自家人一般熱鬧非凡,雪素與挽衣相互挽着手,更是喜不自禁。
待到韓良臣再度醒來的時候,兄弟幾人也都紛紛進去看望,更在房內議上軍務,挽衣不忍韓良臣太過勞神,欲推門進去,想勸他們幾個兄弟出去,讓韓良臣休息,卻門前聽到韓良臣說:“軍中有內奸!”
擎在半空中的手便停在那兒了,踟躕不前,不知該不該打斷他們。
“誰在門外?”忽而聽得有人吼了一聲,嚇了挽衣一跳,便只好推門進去,“是我。”
兄弟幾人互相睇着眼色,這是韓良臣的女人,自然輪不到他們說話,目光終都落在韓良臣身上,等着他開口。
韓良臣凝注挽衣片刻,才輕鬆地說道:“又要吃藥了麼?”那語氣,真是當她是自己的女人了。
“不,不是。”挽衣微垂頷首支唔着,旋即又擡頭看着他們說道:“你纔剛好,不能太過勞神,我是,我是來……”話猶未盡,卻也不知
如何說下去纔好。
鄭毅猛然回神,連忙說:“是,是,這些事,我們慢慢再說,潑五,你還是要多多休息,把傷養好了要緊。”
“是,快休息吧。”
“我們先出去了。”
“改天再議,改天再議。”
衆兄弟紛紛附和,挽衣卻站在一旁輕咬下脣,雖是如願韓良臣可以休息,但終是對打擾了他們而歉然。
韓良臣不禁想叫住他們,這次軍營被襲,死傷慘重,這口氣哪裡咽得下去?他潑韓五的威名受此侮辱又如何能忍,可他根本不能動,一直趴在牀上,聽到兄弟們要走,想翻過身來叫住,才動了動身子,便痛得窒息,也只好作罷。
“好,明天,明天再議。”韓良臣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氣息斷斷續續,聽得幾位兄弟不禁自責,只覺韓良臣一心議事,便以爲他真的好了,哪裡想到他只是強撐着自己,
待所有人離去,挽衣也轉身要走,卻聽到他說道:“你留下來。”像是命令。
於挽衣的記憶中,韓良臣是那麼隨和,只是有些執着,與他初識,他還只是個小小的隊長,哪有這般強勢,真是做了將軍,官升脾氣長。
挽衣翻了個白眼,真不想理他,身子卻不聽話地轉了過去,面對着他問:“有事嗎?”
“嗯,有事。”韓良臣一本正經地回答。
挽衣無奈,只好再向前走了幾步,問道:“什麼事?”
“陪我睡着了再走。”韓良臣仍是氣定神閒地語氣,卻聽得挽衣一怔,聽得衆兄弟掩嘴竊笑,紛紛快步離去。
待他們走了,挽衣纔回過神來,臉龐倏地紅得發燙,頓足嬌嗔:“你是嬰孩兒嗎?”
韓良臣雖然趴着看不到他的模樣,但單聽她的聲音,便可想而知她的嬌態,莫名暖意流便全身,也不回答她,只讓她乾着急。
男人與女人之意,十分玄妙,真就是一物降服一物。霍安江寵挽衣至極,對挽衣的話也是言聽計從,挽衣也從不怕霍安江,可到了韓良臣這裡,她便是一籌莫展,沒有半點主意,只覺看着他來氣,卻不知該撒到哪兒去。
“睡着了嗎?”挽衣沒好氣地問道。
“睡着了能回答你嗎?”韓良臣此刻是九死一生,十分珍惜活過來的美好,他早就回憶起那天夜裡,她抱着他說過的話兒,這小女人再多的強悍也不過是在遮掩她的心罷了,知道了他的心意,他早已暗下決心,從此要好好愛她,守護她。
只是,這會兒,他一心逗逗她,誰讓她害他如此痛苦。
挽衣卻聽了他的話兒後,氣得心癢難忍,衝上去前,揮拳要打,可纔到一半兒,便停住了。
韓良臣的後腦勺像長了眼睛似地,只聽他雲淡風輕地說道:“怎麼不打了?我等着呢?”
“你!你個大壞蛋!”挽衣怒吼。
女人面對心愛的男人時,最是沒有新意的一句話兒便是這個了,挽衣被氣得牙癢癢,韓良臣卻笑得心癢癢,她怎麼會知道他此刻的心底像是打翻了蜜罐一樣甜,甜滿了整顆心,整個人。
得到愛時的人就是這樣,那滋味不曾愛過,永遠不會懂得,世間萬物萬事,在未曾得到之時,萬不要妄下定論,只有經歷過了,才知真意。而這世事之中,最美又最玄妙的便是愛情。
兩人在屋內打情罵俏,雖然是氣,卻也越氣越甜。挽衣終是無奈地扭身坐在屋內的椅子上,嘟着嘴,等着韓良臣睡着。
“你在幹嘛?”韓良臣又問。
“等着睡着。”挽衣置氣地回他。
“離那麼遠,我怎麼睡得着?過來!”他又命道,挽衣被他氣得剛要發作,卻妙眸一轉,臉上頓時浮起笑意來。
只見她小步來到韓良臣牀邊坐下,輕擡皓腕,纖手緩緩落在韓良臣的背上,“是不是要我拍你才能睡着呀?”輕音婉轉,嬌媚動人,加上輕輕落在脊背上的溫暖,韓良臣瞬時血液沸騰,翻滾着要涌出體外了。
這丫頭倒底還是個機靈鬼,又變成她手下敗將,不過,他轉而彎起脣角,心底有了奇思,待他傷好了,一定要讓她知道“好歹”。一想到這兒,心更跳得厲害,好容易才壓下那團火。
挽衣仍是不停,手緩緩地從上至下輕撫着韓良臣的背,“是不是這樣舒服些呀?有沒有睡意啊?”媚生媚氣,說得她自己牙都要酥軟了。
韓良臣無奈抵禦她的誘惑,卻在不知不覺間陷入夢鄉,她果然是他的至愛,在她身邊便可以這樣卸去所有防備。
挽衣本是想報復韓良臣的捉弄,不想他卻真的鼾聲漸起,不禁又驚訝地看着韓良臣,心裡說不出怎麼樣的感覺來,即是愛,又是恨似的,可那恨又像是愛。
“睡着了?”她輕輕地問,哪裡還有人應她,無奈地笑着看他,又幫他蓋上了被子,才退出屋內。
從屋裡出來後,挽衣看到院子裡的幾個兄弟面色沉沉,不禁心中疑惑,走到他們中間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剛剛胡弟出去打探風聲,說是西夏兵把李家村燒了個乾淨。”鄭毅沉聲說道。
挽衣聞言驚愕地張大了嘴,“是我害了他們,那鄉親們呢?”自挽衣他們離開,便也讓李家村的人也找地方躲躲。
“李家村的人走了大半兒,但也有沒走的。”鄭毅不願再說下去,而這番話聽得挽衣眼底轟然一熱,清淚滾滾,“ 是我害了他們。”她只覺若不是爲了救韓良臣,也不會連累李家村的平民百姓。
孫校悶聲在一邊劈柴,“咔嚓!”一聲響後,木此被一劈兩半兒,向兩邊倒去。
“潑五從不許我們擾民。”他粗聲粗氣地說着,又拿眼瞥一眼挽衣,滿是責怪。
“孫校!”鄭毅吼了孫校一聲。
孫校便繼續悶聲不響地劈柴,挽衣愧疚地跑到後院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妹妹,戰亂年代,總是要流血的。”雪素不知何時來到挽衣身邊勸道,挽衣淚眼婆娑地看着雪素,“可他們因我得禍。”
“最可恨的還是那些西夏兵。”雪素嘆了口氣,安撫挽衣。
挽衣驀地瞪大雙眸,用手抹去淚水,“我們必須離開這裡,不然也要連累了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