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把梨膏給衛老爺喂下去吧。以後,一日三次,配上其他的菜,當做正餐來吃。”京書棠淡淡道,起身將位子讓給衛老夫人,衛老夫人拿過碗,細心而小心翼翼地給衛老爺餵食。
此時,堂屋內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衆人向門口看去,卻見衛澤言邁步而來。
衛老夫人見着他嚇得手腕一抖,險些把碗兒丟了出去,二丫興奮的臉上全是滿滿的笑容,爽爽地就給衛澤言跪下了,衛老爺的渾濁的眼球轉動,嗓子裡叫喚着衆人聽不明白的話,一屋子的人,都因爲衛澤言的到來而換了變換着表情。
衛澤言身披猩紅披風,身上的盔甲蹭蹭發亮,越發顯得人英姿勃發,沒得讓人移不開眼睛,他看了一眼一臉呆呆萌萌的京書棠,冰冷的眼裡有了一絲暖意。
“老二……”衛老爺終於發出了正常人的聲音,掙扎着就想要起來,衛老夫人見了,哪有不順他的意的做法,趕忙着就扶起了衛老爺。
“父親大人。”衛澤言一把拉起一臉木然的京書棠,倆人一同跪下,夫妻同心。
衛老爺陰沉灰暗的臉上終於有了喜意,啞着聲音道:“好,好……”
衛澤言一聽這聲音就皺緊了眉頭,他一眼掃過二丫,眼光宛如冰刀一般。
二丫還沒從喜悅中走出來,一看見衛澤言那副表情,就知道他的意思,連忙磕下頭道:“將軍大人恕罪,小的不是有意的。”
一屋子的人還沒有緩過來這是唱的哪一齣,只聽二丫道:“老爺思戀將軍大人及夫人心切,故因念而病,將軍大人遠在異地,無法及時趕回,其他的大夫都沒有辦法,故只能隱瞞將軍大人,還望恕罪!”
原來如此。
京書棠看着二丫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心裡就有些不忍了,按理說,人家小姑娘也沒犯什麼錯呀?這敗家爺們兒兇個什麼勁?!
收到京書棠埋汰的眼神,衛澤言剛要說話,此時,木門卻被大力撞開。
只見衛澤功哼哼唧唧地抱着手,滿臉淚水地跑進來。
“父親大人,這個庶子打我!好疼啊!”
不久前,一樣的話,但屋子裡的人卻變得不同。
衛澤功跑到自家老孃面前,趴在她的膝上就哭着,他那樣子鼻青臉腫地,看得出來衛澤言是挑了好地兒打的,京書棠從來就沒對這個欺軟怕硬的小叔子有什麼好感,現在看着他那窩囊樣,心裡更加鄙視。
衛老爺看着衛澤言,這剛剛纔喜笑顏開,而自家小兒子卻這麼不長眼,偏生這個時候跑進來像個女孩子一樣哭哭啼啼的。衛老爺不是見着衛澤言現在被三皇子器重因此這心肝就長偏了,而是自家小兒子這點小把戲,他從小就玩爛了,現在還拿出來說這個不是說那個有錯,真是……
衛老爺氣得臉紅脖子粗的,鼻子裡不斷喘着粗氣。
衛老夫人以前還看着囂張,現在她再笨也知道現在不是慣着自己兒子的時候,看着自己最喜歡的兒子這孬樣兒,她心裡也堵堵地不好受。
見沒人理會他,衛澤功更是哭得賣力起來,剛要擡頭哭訴衛澤言“罪狀”,卻見衛老夫人一巴掌就給扇了下來。
那巴掌不疼,卻硬是把衛澤功給打懵了,臉上全是鼻涕眼淚水,還青一塊紫一塊地,活像一塊兒顏料盤,京書棠很不厚道地噗嗤笑了一聲。衛澤言握着她的手更緊了,他就喜歡看着她笑的樣子,像明媚的陽光般溫暖。
“娘……你怎麼……”
“沒用的兔崽子,哭什麼哭,輪得到你哭嗎?還不快去你大哥那裡去自省去!”衛老夫人橫眉瞪眼。
衛澤功更是氣勢洶洶,道:“自省?我憑什麼自省?這個雜種他打我,娘,你看着了,我臉上這腫的就是他乾的,娘,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要宰了他,我非殺了他不可!”
“殺?你這個臭小子你在說什麼呢?!啊?你沒長腦子嗎?這裡是你撒潑的地兒嗎?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衛澤功哪裡聽過自己母親這麼說自己,從小他就是她的心頭寶,他就是把房子拆了燒了,衛老夫人也不會指責他是他的不是,總是其他人的錯,而這些年來,“錯”的最多的人,就是衛澤言,現如今衛澤言是真把他當做沙包了,這母親怎麼還指着他呢?
“咳咳咳!”
衛老爺泛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看着這讓人不省心的母女二人,他就覺得自己真有一天要給她孃兒倆活活氣死,他顫抖地指着木門,竭盡全力吼道:“你……你們倆,給我出去!”
“老爺……”衛老夫人泣不成聲,這……這怎麼會這樣子……她好不容易纔讓衛老爺好了些,這怎麼……可是,衛老爺臉上的憤然和厭惡已經是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她不禁垂下頭,說得再多,現在也都是無用的。
“父親大人,這……這不是孩兒的錯,孩兒……娘,你幹什麼啊?”衛澤功還沒把話說完,衛老夫人就拉着他要離開,他臉上滿是不解,可是衛老夫人的力氣卻出奇地大,他一面叫囂着,一面便給拉走了。
呼呼……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京書棠暗暗地吐了口氣。說真的,這一奇葩的一家,這場戲,她是真沒心情看下去了,看多了也是糟心。
衛老爺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吃力地擡起手來,向衛澤言夫婦二人揮了揮。
衛澤言授意,扶着京書棠就起來了。
衛澤言支撐着衛老爺坐起,京書棠拿起放在一邊的梨膏,對衛澤言道:“有什麼話,先把這個吃了再說吧,冷了就沒口感,沒藥效了。”
衛澤言點點頭。
一個出色無比的兒子,一個賢惠善良的兒媳。此外再無其他對這個家有所其他企圖的閒雜的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享受着這小小的天倫,衛老爺渾濁的眼淚不禁落下淚水,他悲哀地發現,這樣幸福的時光,在其他的普通人家,應該是稀鬆平常的,可是輪到自己,這纔是第一次。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悲哀,然而,這樣的悲哀又是誰一手造成的呢?
“下去吧,這裡不用伺候了。”京書棠將吃光的碗遞給二丫。
二丫現在心虛着衛澤言,抱着碗兒就匆匆地離開。
“父親大人,您感覺怎麼樣了?”衛澤言道。
“我還好。”
這話並不假,吃了梨膏,衛老爺感覺自己心肺都舒服極了,梨膏的滋潤效果,果然很厲害。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爲心情的原因。撇開三個兒子其他的不談,老二總是讓他滿意,只是……
他的心裡總是有愧啊!
“老二啊,回來住吧。”衛老爺嘆道,“回家了,家裡纔有個樣子。”
衛澤言不語。
要說當初,他的離開,任何人的意見都沒有用,只有衛老爺的同意,他才能堂堂正正走出這道門。
衛老爺看着自家兒子有些冷漠的面容,心裡有點發寒,斷斷續續道:“當初你離開,爲父也是被逼無奈,畢竟,你的嫡母,咳,老夫人在那裡坐着,那個時候,分家,纔是對你而言最好的。你的兩個兄弟,也不用你養活着。可是啊,老二,這個家,真的不能沒有你啊……”
京書棠聽得有些心塞,她是巴不得離這個家有多遠就走多遠的,對衛老爺,她沒什麼特別的感情,只是感激他在衛老夫人對她和謹行痛下殺手的時候,沒在後面落井下石,當然,這也許他是不知道的。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不管說什麼,他也不可能看着自己親孫子就這樣給自家那惡婆娘給弄沒了。
而至於這所謂的婆婆和倆小叔子,算了,都不能把他們當做人一樣看,不然是會吃虧的。
“父親大人。”衛澤言讓衛老爺在牀上躺平,爲他蓋上被子,道,“家已經分了,我不能回來了。有空,我會常來看您,希望您能保重身體,衛家的冤屈,我會請求三皇子向皇上平反的。”
說完,衛澤言攜京書棠再次跪下,恭恭敬敬地給衛老爺磕了個頭。京書棠擡頭,此時,她發現衛老爺的身軀有些瘦小,看着是那麼的無力,臉上的悲傷數也數不盡,衛老爺嘆了口氣,背過身去。嘴裡不住道:“罷了,罷了……”
一路走出來,不見一個人送送。
衛澤言像頭氣岔了的牛一樣一個勁兒地埋頭向前走,估計是到了哪個地兒都不知道。他拉着京書棠的手,緊緊地,那個力道連自己都沒有注意。京書棠越是掙扎,他就拉的越緊。
京書棠疼得受不了,罵道:“你是吃撐了找不到事幹嗎?你鬆點行不行?丫的,手都快骨折了,我是你仇人啊?!”
衛澤言似是沒有聽到一樣,還是繼續走着。
京書棠氣極,擡腿一腳就踹到他腿脖子上,衛澤言吃疼,才如夢初醒。他鬆開了京書棠的手腕,果然,紫紅紫紅地,京書棠的手不像其他農婦的手一樣跟木柴似的,她的手白白嫩嫩地,是衛澤言很喜歡的地方,配合着京書棠氣呼呼的小臉,看着有些可憐巴巴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