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桓宇的馬車直接從後門行駛進親王府。
安樂心跟在司桓宇的身後下來的時候身上的繩子早就解了。她看到親王府的幾位如夫人率領一堆丫鬟婆子,整齊的排成兩排,夾道迎接庸親王回府。
司桓宇平日就不喜這些女人往他跟前鑽,如今竟擺出這副陣仗,當下司桓宇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誰帶的頭?”本以爲王爺這麼多日子不在府中,她們這樣歡迎王爺回家會討他一點歡心,哪成想竟適得其反!
“本王說話,你們都聾了?”司桓宇音調逐漸揚高。
前面五個衣着華貴些的女人明顯就是他的五個妾室,聽得他一聲質問,撲通一聲白着臉跪倒在地:“王爺息怒....奴妾只是.....”兩邊的丫鬟婆子跟着齊刷刷跪了一地。
只是,只是什麼,她們停住了口,看向稍前面的女人。
一襲水綠裙裝,盤着高髻的女子擡頭仰望司桓宇,敬畏中含着情思一縷:“王爺息怒,妾身與幾位姐妹只因許久不見王爺,得知王爺今日回府,一時喜出望外,才,纔來此迎接。”兩行清淚眼見就要滾下香腮,盈盈水眸,低聲陳情,真真是我見猶憐,“若王爺要怪罪.....就怪奴妾吧。”接着俯首在司桓宇面前。
安樂心站在司桓宇身後,替這些女人感到悲哀。明明想要討他的歡心,卻還要低聲下氣被責備,司桓宇這樣的人,安樂心真替她們感到不值。
司桓宇不耐煩,擡腳跨過她們身邊:“都起來吧,顧輕紅除外!”顧輕紅便是剛纔說話的女人。衆人連忙謝過,嘩啦啦的起身,沒有一個人敢爲顧輕紅說情。
顧輕紅姿勢不改,朝着剛纔司桓宇進門的方向叩拜:“謝王爺....”
安樂心抿脣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顧輕紅,男人果然都是喜歡三妻四妾的,就連司桓宇這種冷血都有這麼多女人。吐出一口濁氣,想到了遠在北方的風紀遠。他說過一生只要她一個人......
司桓宇已經走出去很遠,發現安樂心還站在原地,眉心一緊,不悅道:“你還要站在那裡多久?”
樂心這才趕緊提步跟上,親王府的事她越少接觸越好,這些都不關她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她怎麼做才能出得了這親王府!
親王府中的幾個女眷多是皇帝從初進宮的佳麗中挑選的,最初司桓宇對此事甚是反感。但皇兄的心意不好總違背,他也就接受了。可一年到頭,這些女人也見不了他幾次。而且進了他的府中,沒一個能坐上妃位的,即便是他偶爾寵寵的女子也一樣。
等司桓宇帶着安樂心等人離開了後園,丫鬟婆子們也就跟着各自的主子散了,顧輕紅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塗了豆蔻的指甲掐進掌心肉裡。她來王府多年,早已仰慕王爺許久,她知他不喜女子在他面前自作主張,便也一直安安分分幾乎成了隱形人。可是爲什麼他還會親自帶個女子回來?
要知道庸親王司桓宇從來都不會正眼看女人,府中沒有王妃,只有被當做擺設的妾。如今,如今竟有人讓他瞧上了眼?
女人一旦有了威脅就會變的尖刻起來。
王爺一回來,親王府上下忙成一團。丫鬟們端來溫水、錦帕爲他淨手淨面,洗腳完畢之後更衣,幾個靈巧的丫頭乖巧的跪在榻前給他捶腿,幾日幾夜的疲乏解去大半。
這期間安樂心就站在不遠處。司桓宇好一會兒纔有功夫搭理她:“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乖?站着不累?”
樂心不說話,目光瞥向別處。手腕、腳腕早先被繩子勒出的紅痕,現在安靜下來才覺得還*辣的作痛,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在司桓宇看來那就是她在給他擺臉子看。頓時,氣氛變僵硬了。
司桓宇推開捶腿的丫頭,盯着她:“怎麼,對本王有意見?”
樂心努力壓下心中的火氣,儘量語氣平和:“不知王爺要關我到什麼時候?”
“想走?”
“是!”
“不可能。”
他憑什麼這麼拽?!壓不住的火氣終歸是要爆發的,安樂心憤怒的瞪着他。
“本王好像說過,以後在本王的面前,你最好把你的爪子收起來。”微勾的脣傳出危險的信號,“既然你做不到,那麼......別怪本王了....”他盯着她氣惱、不知他意欲爲何的神情,“常劍?”
“在。”
司桓宇對她笑的“溫和”:“拿攝魂來給郡主服下。”
所有的丫鬟都垂頭站在邊上,常劍遲疑:“王爺......”
“去!”
即便她不知道那所謂的攝魂是什麼東西,但她也知道那絕不是好物。樂心慘笑:“呵,庸親王還真是無膽鼠輩一個,做得出通敵賣國的事,竟不敢承擔,到頭來拿一個女人的性命來保全自己.....”若是要她死,她便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安樂心揚起憔悴的面容大聲道。
廳內所有的丫鬟都在微微顫抖,她們聽到了什麼?甚至有人哭出了聲,被司桓宇一記凌厲的眼風掃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求饒,其他的幾個也早已嚇得跪地求饒。
司桓宇將這些丫鬟挨個看了,目光最後轉到安樂心的臉上,殘忍的開口:“來人,把她們全部拖出去.....砍了。”
“司桓宇!你怎麼這麼沒人性,她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安樂心大吼。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輕賤人性命的魔鬼存在?四個無辜的丫鬟在哭天搶地的求饒中,還是被面無表情的侍衛拖了出去。
“王爺饒命啊,饒命......”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們.....”
“讓他們住手!求你......”樂心不能相信他竟真的不是嚇唬她,“放了她們,她們是無辜的,她們不會說出去的....”
外面的求饒聲驟然消失.....事情發生的太快,只在眨眼之間,四條鮮活的人命就沒有了......安樂心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面上一片水光,喃喃自語:“她們是人呀,是活生生的,你怎麼下得去手....”
司桓宇不爲所動,冷眼旁觀:“是你害了她們。要不是你,她們怎麼會聽見不該聽的?又怎麼會頃刻喪命呢?”
安樂心眼神空洞:“是我害了她們,是我.....”
司桓宇踱步到她身邊,憐愛的幫她擦掉滿臉的淚水,輕聲吐字,那神態語氣似乎怕是驚嚇到她,可是說出的每一個字卻殘忍可怕,把人推進地獄:“是,就是你害了她們。就在剛剛她們的頭還好好的在脖子上呢,就因爲你不聽話,現在....”他指了指她的脖子,“這裡正冒着汩汩鮮血,碗大的疤呢,嘖嘖....真可憐....”
湛涼的指尖滑過她的脖子,安樂心打了個哆嗦,眼圈紅成一片,無聲地搖頭:不是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司桓宇幫她整整衣裙。這時常劍進來,將手中的小巧青花的瓷瓶呈給他:“王爺,拿來了。”
“嗯。”司桓宇伸手拿過,眼睛始終不離此時在地上抱着膝蓋的安樂心,順手將瓶塞拔下,吩咐道,“讓他們把外面清理乾淨了。”
常劍應聲。
奶白的小丸被司桓宇捏在手裡端詳,然後伸手到安樂心的鼻翼下:“聞聞,還有股清香。”
“滾!”司桓宇的手被安樂心猛地拍開,白色小丸骨碌碌的滾遠了,碰到桌角才停了下來。司桓宇幽幽的看着那枚藥丸:“你就像它一樣,不碰的頭破血流不會乖下來。”
“卑鄙!無恥!”
慢悠悠的將瓷瓶中的藥丸全部倒出來,一眼看過,大概有九顆,司桓宇無所謂的笑了:“換幾句新鮮的吧,這些話別人早就說過了,本王....也早就聽膩了。”
司桓宇掂了掂掌心的東西:“九顆攝魂,不知道能否吃死人......”
“我不......嗚嗚...嗚......”
司桓宇單臂圈住她,力量大的出奇,安樂心被他禁錮在胸前,下巴被他環過來的手掌狠狠的捏住,嘴巴被迫張開。她瞪大眼看着一顆顆白色小丸滾入自己的口中。她努力排斥,拒絕吞嚥,可是有幾顆攝魂在她的嗓子處卡了一下還是滑進肚子裡了。果然是要死了嗎?紅腫的眼睛似乎被水泡過....
孃親看她時溫柔的眼神,父王教她習字讀書時的慈祥與嚴肅,與紀遠初次見面時的霞光滿天,以及他不刻意顯露的柔情.....對她的默默愛護,片片成影,絕望的劃過眼前.....
恍惚中她聽見耳邊有人怒吼:“拿水來!”
然後有人重重的在她背後拍了一掌,樂心覺得自己後背很疼,咽喉更疼,頭昏腦漲,憋得她幾乎已經喘不過氣。不知哪裡來的一股水,被粗魯的倒進她的嘴裡,樂心咳不出來,意識中想要伸手摳出阻塞她的東西......可是她累的沒有力氣擡手....
失去意識以前,她恐懼害怕,多渴望....他能在她身邊。
她想他了,想見一眼,就一眼也好.....
“紀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