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入地獄

誰入地獄

江北,寒山古廟,清晨老僧走上鐘樓,合掌,敲響一百零八聲銅鐘,數百和尚隨着鐘聲而起,涌入正殿,在香燭繚繞,寶相莊嚴中,手持木魚,開始一天的早課,

主持屋內的蒲團上,端坐着三個人,爲首是寒山古廟的主持慧覺大師,年逾花甲,鬚髮皆白,他在晨鐘聲中,口唸法號,對面前坐着的兩個和尚嘆息,輕念:“鐘聲聞,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出火炕,願成佛,度衆生。”

年輕些的和尚手持念珠,雙眼微閉,如老僧入定,氣淡神閒道:“殺一人救百人,爲行菩薩道。”

年長些的和尚卻是滿臉暴戾,在蒲團上扭動着身子,坐立不安,東看看佛像,西看看菩薩,口裡嚷嚷道:“老子作惡多端,早在閻羅地獄十八層掛了號,再怎麼着也不能把我丟去十九層吧?”

慧覺大師嘆息道:“福祿天定,祈王貪心不足,妄改天命,禍害生靈,爲大過。你們並非佛門中人,卻是國士,如今與佛相交一場,望此去沙場,心念蒼生,心存慈悲,莫讓黎民百姓流離失所。”

年輕和尚雙手合十,再拜:“大師相救之恩,胡青謝過。”

年長的和尚摸摸光頭,呆了半刻,立即跪下,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老虎也謝過大師了!”

慧覺大師看看天,揮手道:“是時候了,你們去吧。”

江北富饒安定,百姓安居樂業,今上英明賢德,他雖是出世之人,也不願意看見祈王爲私慾謀反,挑起天下戰火,當這支被火燒傷的落魄軍隊來敲寺門,他與爲首年輕人詳談後,毅然收留了大秦的將士們,並讓全寺僧人冒險打掩護,提供協助。如今,是重新送他們回修羅場的時候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深深看了眼離去的兩條背影,緩緩閉上眼,彷彿與世隔絕,“阿彌陀佛。”

出去城裡化緣的小和尚跌跌撞撞來報:“胡施主!秋施主!祈王有動靜了!他派出一支上百人的部隊,往東邊去了!”

“東邊?是東夏人佔領的地盤吧?”秋老虎興奮起來,“那隻老兔崽子總算憋不住了嗎?死狐狸!你再不動手,老子可憋不住了!你就行行好,讓我去砍人吧!”

他充滿熱情的眼神把小和尚嚇得退了幾步,默唸好幾句佛號壓驚。

胡青用小樹枝在地上劃了幾下,默默思考,並不理他。

秋老虎忍無可忍,指着自己腦袋,痛心疾首道:“那東夏狗賊放火,要不是你帶着大家淋上水,往火最大的地方衝,老子怕是連命都沒了,嗤嗤,倒是沒想過沖過火牆沒幾步,能燒的東西都燒完了,倒是沒有火,可惜來不及通知太多兄弟……這筆賬,無論如何都要算!如今葉將軍出山,打了勝仗,封鎖線風聲沒那麼緊,咱們快去和將軍匯合!幹翻東夏狗賊,我還急着嫁閨女呢。”

“不,我們不急着和將軍匯合。”胡青丟下樹枝,緩緩站起,“有風聲說東夏要和大秦和談,祈王怕是坐不住,這批使者很可能是去商談這個問題的。”他環胸而立,嘴角有抹狐狸般的笑容,“大好機會,咱們怎麼能不去給他們添點堵呢?”

秋老虎腦子裡謹記臨行前葉將軍的交代“一切行動聽軍師”,不假思索,點頭如搗蒜,問:“老子的命是聽你話弄回來的,你說什麼是什麼,要給誰添堵,咱就給誰添堵。”

胡青問:“秋將軍,我們百把人對上他們百把人,你帶隊,截個道有勝算嗎?”

秋老虎得意地拍着胸脯:“老子做將軍技術臭些,做土匪是數得上號的!劫道小事,嘿嘿,那是本行!只要軍師吩咐,保管一個活口都不留!”

胡青笑眯眯:“如此甚好,甚好。”

秋老虎恨道:“那羣雜碎把老子的頭髮眉毛都燒沒了!還賠上把大鬍子!深仇大恨!他們非得用腦袋來還!”

胡青繼續笑眯眯:“你沒鬍子斯文些,聽說有些寡婦就愛這個調調。”

“滾!”秋老虎給小小堵了下,他衝入寺中,衝那羣隱藏混雜在和尚羣中,每天吃齋唸經閒得蛋痛的百餘將士振臂高呼,他們應聲而起,換上土匪打扮,磨掌擦拳,隨着將軍呼擁而去。

那廂,祈王聽聞和談之事,坐立不安,雖說有利益相關,也擔心東夏那羣狼崽子,爲了利益轉手出賣自己。他思前想後,決議派出手下幕僚與干將,持手諭和信件,前往江東東夏營地,與東夏王相談。未料,狹道內,在使者團毫無察覺的時刻,一支窮兇極惡的土匪軍隊,從天而降,個個禿頭,個個彪悍,看見他們簡直雙眼冒火,帶着削髮斷須的深仇大恨,出手狠辣,見人殺人,見鬼殺鬼,殺得他們哭爹喊娘。

胡青後方運籌帷幕,分兵堵住幾條退路,不留任何逃生餘地。

惡戰屠殺,整整殺了一個多時辰,地上橫七豎八,一地屍骨,血流成河,秋老虎一屁股坐在車轅上,一邊搜索金銀一邊朝慢悠悠從隱蔽角落走出來的胡青炫耀:“想當年,老子做土匪的時候,可不是蓋的!嘿,這個珊瑚盆栽不錯,順回去給俺女兒做嫁妝吧。”

“東西統統放下,這可是送東夏的大禮,”胡青在屍體中找出爲首者,伸手在對方衣衫裡細細搜索,翻出封打着火漆的密信,拿出根銀針,熟練地不留痕跡挑開,翻看後笑道,“他果然坐立不安,要求東夏不要停戰,繼續和大秦對着幹呢。”

秋老虎抱着大堆金銀,懵然:“接着呢?”

胡青託着下巴,“內疚”道:“祈王那麼憂心忡忡,我們還殺了他送信的使團,多不好?總得有人幫他把信送去吧?”

秋老虎還是不懂。

對牛彈琴,面對完全不擅長用計謀的單純傢伙,胡青知音難求,唯一聲嘆息,把暗示換做明示:“讓兄弟把屍體上的衣服剝下,身上的腰牌收起,洗洗穿上,再把屍體埋了,我們出使東夏,會會東夏王去。”

秋老虎大喜:“懂了!”

胡青安排幾個伶俐的士兵換上百姓衣服,奔赴大秦軍營給葉昭送信,自己帶着秋老虎與一衆將士,換上祈王府的服飾,帶上祈王府的腰牌,模仿祈王筆跡,邪惡地給信件添了幾個字,重新封號,然後浩浩蕩蕩,開往東夏軍營。

作者有話要說:從深圳回來後,全家累得,連人帶貓,一起趴着睡着了……

所以更新就晚了……

不過這章的內容,應該能彌補點怨念和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