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又要送個小姐來咱們容家?”秋華聽了容大奶奶說的話,心中一驚,好不容易碧芳院才走了個賈安柔,現在又要住個姓賈的進來?
春華撇了撇嘴不說話,一想着賈家她心裡便氣悶,那年在賈府水榭裡吃了個暗虧,到現在心裡頭還耿耿於懷。倒是夏華,卻開始猜測起來究竟準備送哪位賈家小姐來容府:“在杭州我跟着父親母親去過賈家幾次,雖然她們家裡女孩子一堆,可卻也不難猜。”
容大奶奶伸手颳了下她的鼻子:“你便少賣關子了,說說看是哪一位小姐?性格如何,可否好相處?”
夏華歪着頭想了想,賈家孫女輩沒出嫁的有十二個,可畢竟配得上長寧侯府的,怎麼也得是嫡出,這嫡出的小姐就四個,年齡合適的該是賈慧嫆。這賈慧嫆嘛,夏華皺了眉頭想了又想,她從小便是一堆姐妹裡邊長大的,心思格外細密,又受賈夫人的影響,爲人十分吝嗇。她去過賈府幾次,每次都是這位賈慧嫆,爲人處世相當圓滑,只是不知爲何親事一直沒有議得妥當,今年也有十六了,可還沒有定下人家。
這姑娘十六歲了還沒有定親,雖然倒也不是一件大事,大周女子出嫁一般是及笄以後,出嫁得晚些的便是十七八歲,在府裡做丫鬟的一般都是二十歲上頭了。可這賈家家境不差,在杭州也算是出了名的富戶,賈家小姐十六歲還沒有定親,這事情總透着些怪異。容大奶奶有些擔心的望了望秋華:“才鬆了一口氣兒,又來了一位難相處的!”
秋華淡淡一笑,托腮笑道:“我倒不擔心她,只要她不想法子對付我,那我便不去管她,若是她像她姨母那般,一門心思想要搞鬼,那也就怪不得我了。”轉了轉眼看着在身邊玩耍的玉華,秋華忽然愕然道:“若是真定了賈家小姐,玉華該如何稱呼她?按着輩分,自然是喊表姐,按着身份,可該喊她母親!”
容大奶奶和春華夏華也俱是一愣,三人皆搖了搖頭:“這關係可真是亂了!”容大奶奶皺眉道:“娶妻當娶賢,三弟這輩子就是毀在女人身上了。”
流朱閣這邊正在談論着賈家小姐的事情,主院大堂裡也在說這事,容老爺板着臉向容三爺將賈家的意思說了下,容三爺當即便臉紅脖子粗:“不行,我可不再想與那賤婦再搭上一絲半點的關係!娶誰都不能娶那賤婦家裡的人!”
容老爺拍着桌子吼了一聲:“安柔做的事情雖然實在太不像話,你開口閉口的說着賤婦兩個字,可也不讓人覺得你有修養!我這是在告訴你,可不是要你同意!你難道想要賈家將這事宣揚出去?雖然安柔理虧,對咱們容家不住,可咱們容家也有虧欠她的地方,看守不力,死後都讓她不得安寧,竟叫人將肚子給剖開了!若是賈家報官,京兆尹來查這事,咱們長寧侯府的面子往哪裡擱?又讓宮裡的太后娘娘如何能坐得穩?況且安柔是吞金死的這事情傳了出去,京城裡邊還有誰願意嫁你?”
容三爺聽了這話,心裡抖了抖,偷眼看了看容老爺鐵青的臉色,小聲的問了一句:“賈家要報官?”
“可不是這樣?”容老爺皺着眉頭搖了搖頭:“我起先還不是不答應?但他們嚷着要報官,這個臉容家可真真丟不起!”拍了拍桌子,容老爺咳嗽了兩聲,一臉愁容:“真真可惡透頂,不知誰將這事兒透露了出去,那賊子知道安柔是吞金死的,竟然下了這般狠手!”
容三爺臉色變了變,心裡不住的發顫,覷着容老爺的臉道:“既然如此,兒子便應承了這樁婚事罷!”現在他已經不舉,即便是娶個天仙也只能在旁邊乾瞪眼,正如容老爺方纔所說,京城貴女怕也沒有人敢嫁他,不如聽從家裡安排,給他娶誰便是誰了。
第二日上午宮裡來了兩位姑姑,帶了太后娘娘的手諭,要將春華與秋華接進宮去:“太后娘娘說了,長寧侯府大小姐明日便要嫁去鎮國將軍府,她準備了幾樣添妝禮,還請容四小姐陪着容大小姐去領了回來。”
秋華一怔,自己正在孝期,按理是不能外出的,沒想着才幾日便被太后娘娘的口諭給破了這個規矩。她回頭看了看容夫人和容大奶奶,心中有些猶豫,容夫人見秋華站在那裡沒有跟上去,不由得心裡着急:“秋華,素日裡邊你是個機靈的,現兒怎麼便如木頭一般?還不快快跟了上去!”
秋華行了一禮道:“祖母,秋華尚在孝期。”
容夫人閉了眼睛,一張嘴拉成了長長的一線,顯得十分刻薄:“什麼孝期,這種女人還值得你去守孝?再說宮裡的太后娘娘可不知道她死了,你若是不去,那便是抗旨!”
得了容夫人這話,秋華只能整了整衣裳,緊走幾步跟上了春華,紫韻和紫蔓兩位姑姑看了看容家兩位小姐,心裡感嘆太后娘娘還是顧着孃家,侄孫女出嫁都厚厚的備了一份禮,這可是旁人都沒有的殊榮。
坐上宮裡派來的馬車,春華和秋華誰也沒有出聲,只是靜悄悄的坐在那裡,聽着馬車轆轆的聲音。春華心裡琢磨着太后娘娘會給自己什麼添妝禮,心裡想着不外乎便是一些比較貴重些的首飾罷了,秋華卻在想着太后娘娘宣她陪同春華進宮恐怕是另有深意,只怕又會見着那三皇子和四皇子。
太后娘娘可真是費盡苦心,可自己卻沒有那份做皇子妃的心思,究竟要如何才能推拒太后娘娘的好意呢?秋華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悄悄的盤算起來,無論如何也該借了守孝這個名義將三皇子選妃的事情給避了,至於四皇子,他比三皇子要小三歲,又是中宮之子,恐怕皇后娘娘又會要挑剔一些。
而且——秋華低下了頭,心裡一片暖洋洋的,忽然想到了除夕夜裡高祥對她說的那些話,伴着焰火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迴響一般。“雖然我沒有許大公子的家世,我也沒有他將來前途似錦,可我會全心全意的敬你愛你,一切都會依從你,不會讓你不快樂。”秋華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只覺得有些發燙,坐在車上的紫韻姑姑看着秋華粉紅的臉,不由得微微一笑:“容四小姐好顏色,那粉嫩的肌膚叫人看了便愛!”
秋華擡頭望了紫韻姑姑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好說旁的話,只是笑着答道:“姑姑每日裡在宮裡見着那麼多美人,現兒卻來取笑秋華,秋華心知肚明,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上當的!”
紫韻姑姑和紫蔓姑姑聽了秋華的話,兩人都笑了起來:“容四小姐真真會說話,一張嘴靈巧得就像黃雀兒一般!”
御前街與皇宮相距不遠,才走了一刻鐘,馬車便在後宮的門口停了下來,守門的衛士見是慈寧宮的兩位得臉姑姑接了長寧侯府的小姐來覲見太后,哪裡敢阻攔,笑着放了行,望了望春華的背影,一位衛士羨豔道:“這位容大小姐明日便要嫁去鎮國將軍府了,恐怕今日進宮是太后要賜她添妝禮。”
“可不是嗎?”另一位衛士點了點頭:“許大公子今年才封了官,又要娶嬌妻,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看他今日的臉色都比往常舒展。”
春華與秋華跟着兩位姑姑到了慈寧宮,容太后已經做完早課出來,見兩位侄孫女到了,很是高興,指了座位讓她們坐:“又有好一陣不見,春華秋華都又長了些!”
向太后娘娘行了跪拜大禮,春華和秋華這才由姑姑引着坐到旁邊的座位上,容太后倒也不繞彎子,單刀直入對春華道:“春華,明日你大婚,哀家給你準備了些添妝禮,你且帶了回去。”
春華趕緊回話:“能得太后娘娘的賞賜,春華真是感激不盡,定然將太后娘娘賜的添妝禮放到第一擡架子上邊。”
站在容太后身邊的崔玉望着春華只是笑,容太后道:“崔玉,你在旁邊笑什麼?還不快些去叫人將添妝禮拿出來?”
崔玉行了一禮道:“娘娘,我是笑容大小姐說將太后娘娘賜的添妝禮放到第一擡架子上邊,這添妝禮可不是一擡能放得下來的!”
容太后聽了得意,連連點頭道:“你說得倒沒錯,快些去叫人將那些東西搬出來!”
春華和秋華兩人瞪着眼睛,看着幾個宮女流水般從側面房間裡搬出了不知多少東西放在了主殿靠窗戶的桌子上邊,有精緻的盒子,裡邊該裝的是貴重首飾,有成匹的錦緞,還有一些精緻的日常用具——太后娘娘這是重新給春華準備了一套嫁妝不成?只是少了大件的東西,小件兒的零零碎碎的,各色各樣擺在那裡,就像開了個小小的雜貨鋪子一般。
望着這麼多東西,春華着實感激,趕緊跪了下來謝過容太后恩典,容太后笑眯眯道:“你起來罷,哀家也不知道該賞些什麼東西,想到哪些就給了哪些,若是有缺了漏了的,那也沒辦法了。”當年容太后與鎮國將軍互相心悅於對方,只是造化弄人,兩人不能在一起,鎮國將軍求容太后賜容家女子嫁入府裡本就存了對當年情緣的一絲緬懷,而容太后爲春華準備添妝禮卻是在彌補當年自己的遺憾,所以格外豐富些。
秋華見了容太后的賞賜,也是瞠目結舌,這些添妝禮,總歸要十來擡架子方能擺得下來,太后娘娘委實太眷顧容家了。正在想着,就聽容太后在對她說話:“哀家身邊都是些多年的老人陪着,只想找個新鮮人來解悶,秋華,明日給春華送了嫁以後你便來宮中小住幾日罷。”
秋華心裡一激靈,趕緊站起來行禮回答:“回娘娘話,秋華能來陪伴太后娘娘,真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秋華現兒正在孝期,按着規矩,自然不能出府。”
“你在孝期?”容太后唬了一跳:“家裡誰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