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業一個月,高升酒樓又重新開張了。爲了吸引更多的人來酒樓,高夫人命令掌櫃的在門口的小木板上寫了公告,開業那天來高升酒樓的酒菜只需半價。
“先賠一天本兒,捨得用材料,將飯菜做得好些,吊起客人們的胃口來,等客源穩定了,再想法子慢慢提價。”高夫人忍痛向新來的掌櫃交代:“無論如何也要將開張第一天的生意做好!”
掌櫃的點着頭應道:“那是自然,夫人放心罷。”
高升酒樓再開業的時候,請了舞獅子的和舞龍燈的過來助興,京城裡邊那些喜歡看熱鬧的皆跑了過來聚在一處看熱鬧,高夫人派了自己的心腹楊媽媽到酒樓觀場,見着這麼多人聚集在門口,楊媽媽心裡頭也是高興,總歸有一些會留下來用飯。
到了飯時,果然高升酒樓裡座無虛席,楊媽媽這才放下心來,廚房的大師傅炒菜格外賣力,料兒放得足足的,夥計們的聲音也格外宏亮:“這位客官,你要的爆炒肥腸來咧……”大堂裡邊坐得滿滿,樓上的雅間裡也是座無虛席。
楊媽媽站在櫃檯後邊,瞧着章規定額算賬,心中正在高興,忽然間一個角落裡大聲喧譁了起來,周圍幾桌人都迅速朝那邊圍了過去。楊媽媽心中一驚,一雙腳兒不敢停下,趕緊朝那邊跑了過去。到了角落裡邊人實在是多,她拼命的想分開衆人擠進去,可卻無能爲力。
“這高升酒樓的飯菜不乾淨,要吃死人了!”裡邊有人在喊叫:“大家別圍着,我們要將兄弟送去藥堂裡邊!”
楊媽媽聽得心頭一驚,正準備擠進去,這時衆人已經分開了一條路來,就見幾個人扶了一個不斷的捂着肚子喊痛的人往外邊走了去。那人臉色有些發白,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子,一雙手都在打着顫。楊媽媽見了這情景,也唬得說不出話來,愣愣的站在那裡瞧着那幾個人出去了。
這時旁邊一個桌子也有人捂着肚子喊起疼來,楊媽媽還沒有來得及去看究竟是怎麼回事,那桌子旁邊的人拍着桌子叫了起來:“掌櫃的,你給我過來,你們酒樓裡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旁邊這桌吃了飯菜說肚子疼,現兒我這個兄弟也肚子疼了起來!“
章規定額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還沒走到跟前,便被人揪着到了桌子旁邊。那桌子旁坐着幾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捂了肚子在“哎呀哎呀”的直叫喚。
“掌櫃的,你瞧見沒有?”其中一位大漢將桌子拍得砰砰響:“我兄弟都這副模樣了,你準備怎麼樣賠償我們?”
掌櫃的瞧着這樣子心裡清楚該是遇着那碰瓷的了,否則怎麼不去看大夫,還有工夫在這裡談賠償?他趕緊陪着笑臉道:“客官,實在對不住,我這就給你去請位大夫過來給這位客官瞧瞧,想來該沒有什麼大事。”
“沒大事?我兄弟可是吃了你這酒樓的飯菜才這樣的,你這飯菜裡頭肯定是有什麼問題!”那大漢將桌子拍得砰砰響:“還想忽悠爺不成?”
楊媽媽在旁邊見着早就心裡再也按捺不住,分開衆人擠了過去。冷冷一笑:“你想到高升酒樓來鬧事?先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再說!”夫人說的果然沒錯,是有人想擠兌酒樓開不下去,第一日開業竟然就遇着這種潑皮無賴!
“大哥,別說了,快些去給我請個大夫來,我肚子越發痛了!”那個在一旁喊肚子疼的人擺了擺手:“和這老虔婆叫也叫不出銀子來,掌櫃的說去請大夫,那便去請大夫來罷!”
楊媽媽見衆人都不將她放在眼裡,心裡頭十分憤懣,在高府內院,除了高夫人,誰見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喊“媽媽”?現兒竟被幾個無賴稱作“老虔婆”!正準備開口與那幾人罵戰,就見門口來了幾個人,徑直走向了方纔出事的那個角落。
“有人來府衙報案,說你們這高升酒樓的飯菜有毒。”那幾人穿着衙役的衣裳,身上還掛着彎刀,走了過來將那桌子圍住:“官爺正在辦案,閒雜人等不得干預!”
楊媽媽唬了一跳,這幾位捕快也來得太快了些罷!恐怕是那幾位嫉妒高升酒樓的見有了機會趕緊去報案了。想到此處她心裡有幾分焦急,也不顧那驚得目瞪口呆的掌櫃,趁這那幾個捕快不注意,撥開衆人,飛快的跑出了高升酒樓,回府去報信了。
“什麼?竟然有這樣的事情?”高夫人聽着楊媽媽來抱,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媽媽,你瞧着他們是存心來敲詐還是有人指使爲之?”
楊媽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喘着氣回答:“老奴也看不大出來,第一桌的客人瞧着該不是來敲詐的,因着肚子一疼就趕緊扶着去找大夫了,都沒有人留下來談價錢,第二桌的客人該是渾水摸魚想要撈些錢的。至於爲何捕快來得這般及時,該是別有用心的人見着這邊出了事,便趕緊去報案了。”
“真真可惡!”高夫人捏緊了拳頭,重重的砸到了桌子上邊:“這還要不要我過舒心日子?備車,我要去高升酒樓瞧瞧!”
等到了酒樓的時候,那裡早已經人去鏤空,大堂裡空蕩蕩的一片,吃飯的食客們一個都不見了。夥計見了楊媽媽扶着高夫人進來,如獲救星,跑過來垂手回道:“廚房被封了,掌櫃的與廚房裡的大師傅都被捉去京兆府衙了,食客們後來有幾個說肚子不舒服,大家口口相傳的,個個都說自己肚子不舒服了,所以現兒已經沒有一個食客了。”
高夫人聽了這話手腳冰涼,扶了楊媽媽的手走到廚房那邊看了看,大門上果然貼着兩張封條兒,交叉貼在上邊,讓人看了有些觸目驚心。“究竟那飯菜是不是真的不乾淨!”高夫人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差點都要掐出血來——那廚師是不是對手派來的?故意這樣來攪場子?
酒樓裡的廚師大部分都是舊的,在酒樓裡邊做了好幾年,酒樓重新開業,爲了讓飯菜有新的特色,高夫人又新招了兩個廚師。她在大堂的桌子邊上坐了下來,腦袋裡迅速的想着兩個廚師的情況。他們都是由原先相熟的廚師推薦過來的,自己也派人去查過家底,確實是清白人家,沒有前科這才聘了他們,怎麼會第一日便出了這樣的事情?
在大堂裡坐了一段時間,高夫人心上心下的在想着究竟是誰要對自己下手,這時就見掌櫃的從門口踱了進來,耷拉着腦袋,顯得十分沮喪。楊媽媽見了他那樣兒,心裡也是一驚,走上前去將他扯了進來:“你快些來和夫人說說。”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高夫人沉聲問道。
“夫人,這真真是無妄之災。”掌櫃的搖了搖頭,哭喪着臉道:“第一桌的客人確實肚子疼,可卻不是因着咱們酒樓裡的飯食不乾淨,而是他腸胃不好,吃了那不對胃口的東西引發了腸胃不適。而第二桌的客人卻是想要趁火打劫的,他們根本便沒有什麼不舒服,只是想問咱們訛些銀子,見府衙來人,就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偷偷的溜了。可來吃飯的食客見着有兩桌都叫飯菜不乾淨,心裡也懷疑起來,好幾個都說覺得自己腹痛,都跑着去找大夫了,可是……哎……”章規定額搖了搖頭:“這開業第一日,誰知道會有這樣的事兒?都湊到了一堆!”
高夫人聽着掌櫃的這些話,腦袋一陣發暈:“那府衙怎麼說?”
“府衙將廚房都封了,將裡邊的東西都搬了去檢查,都沒有什麼問題,廚師也很清白。那些飯菜拿過去讓人驗看了,都很正常,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掌櫃的搖着頭道:“這可真是湊到一處去了。”
高夫人面色陰沉的望了望酒樓外邊,咬了咬牙道:“那封條什麼時候可以撕去?”這京兆府尹還說是親戚吶,封自己的廚房手腳委實快,自己讓他去查別的酒樓偏倒是推三阻四的,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京兆府正在訊問廚師,若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很快就能派人來將這封條給揭了。”掌櫃的擡頭望着高夫人道:“主家夫人,這酒樓要不要繼續開下去?”
“開,爲何不開?”高夫人重重的捶了下桌子,她便不相信這酒樓會開不下去。老爺估計這幾日便要回來了,聽着外邊傳的風聲,這次西北抗擊北狄大有收穫,直將那北狄人擊退了八百里,想必回來以後老爺總會要加官進爵了,這正三品上頭熬了這麼多年,從二品的官職總得要賞一個罷?等着老爺回來,就讓京衛指揮使司出些人,好好來查查着高升酒樓的古怪,她便不相信自己還能板不過那些小人!
“夫人,夫人!”外頭氣喘吁吁的跑來了一個人,高夫人定睛一看,卻是範媽媽,只見她一臉笑容的踏進了酒樓:“夫人,方纔我從家裡出來,就聽着街頭巷尾的人說,鎮國將軍明日就能到京城了,聽說皇上會派人出城迎接呢!”
“果真?”高夫人激動得站了起來,雙眼發亮,真是太好了,她還想着老爺會什麼時候回來,竟然明日就要到京城,她也能見着自己的安兒了。也不知道他在西北吃了多少苦,得趕緊叫廚房明日燉些補品,等他回府就讓他趁熱喝了。
回頭望了望廚房門上那交叉的封條,高夫人甩了甩頭,現兒暫時不管這些,老爺和安兒從西北迴來纔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