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奉旨完婚,成親第二日,姜二爺帶着媳婦進宮謝恩。
此時,康皇后懷孕已滿八個月,她挺着大肚子,在華春宮正殿受了雅正的大禮,面容溫和地同雅正話家常。她如此行事,是爲了讓景和帝開心,也是爲了感謝上次雅正進宮幫了她的忙——樂陽還被關在公主府中,容妃這一胎雖沒掉,但也小狀況不斷,就算生下來,能不能養活還不好說呢。宮裡少了樂陽和容妃上躥下跳地折騰,皇后這一胎養得極爲順當。
宣德殿內,景和帝耐心地聽姜楓講他成親的事。
姜二爺滔滔不絕地講完,最後總結道,“微臣得萬歲賜婚,京中諸位大人給足了臣面子。京兆府尹張大人說這是京兆府的榮光。他擔心臣忙不過來,衙事一了便邀大理寺卿蕭大人到微臣府中坐鎮,一直到賓客散去他們才走。正是因爲有兩位大人幫忙,臣纔沒鬧出笑話。臣這個親成得實在是太風光了,臣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和帝撫須讚道,“張卿爲官嚴謹,待屬下寬和,是極好的。”
姜二爺躬身回道,“回萬歲,對您說得這兩點,微臣感觸最深,您真是太會選官了。”
你真是太會拍馬屁了……站在旁邊的殿前大將軍孔風閣認真記住姜楓說的話,覺得這個套路他也要學起來。
張文江是景和帝當皇子時向先帝力薦的治國能才,對這一點景和帝也頗爲得意。他眉眼舒展地看着自己選出來的姜楓,心中更是得意了,“下月將有十二番邦使節進京獻禮,卿與鴻臚寺、禮部共商迎使,彰顯我天朝風範。”
“臣遵旨。”姜二爺接旨,然後笑道,“萬歲,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卿但講無妨。”景和帝非常好說話。
姜二爺諫言道,“臣以爲,四月牡丹花盛開,若設曲水流觴牡丹宴,應能彰顯我天朝風範,讓使節們歎爲觀止、將我天朝盛世廣爲傳頌,令四海豔羨。”
曲水流觴牡丹宴?景和帝頷首,“準。”
“是。”姜二爺美滋滋應下,“無歌舞不成席,但若只有緩歌縵舞,應難震懾十二番邦。臣覺得,牡丹宴上可應景用上弓箭、兵刃比試,展我大周男兒雄風,令八方歸心。”
“準!”景和帝吩咐道,“孔愛卿,你與姜卿共商武試,展我朝朝雄風。”
“臣領旨。
”孔風閣終於找到了他能插話的機會,“萬歲,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景和帝點頭,“講。”
“臣以爲,姜謫仙舉鼎最能震懾使節,展我大周男兒雄風!”聽說那場面老震撼了,可惜孔風閣當時不在校場,無緣親眼目睹,老遺憾了。
景和帝眉頭微皺。
萬歲不吭聲,孔風閣有點傻。
讓姜楓舉鼎給使臣看?楊奉默默看了一眼孔風閣。
孔風閣是郭靜平的頂頭上司,他雖然沒眼力不會說話,但人不壞,待郭靜平也不差。姜二爺躬身接話道,“臣別無長處,但有一把子傻力氣。臣請爲萬歲舉鼎,博您一笑。”
景和帝展顏,“準!”
“多謝萬歲。”姜二爺謝恩。
孔風閣退到一邊,在心裡把自己的話跟姜楓的翻過來調過去對比幾番,也沒想明白自己說得有啥不對。
柿豐巷姜府,姜鬆送走前來道賀的泉州族人和母族表親們,又讓跟着操勞半月的妹妹姜平藍帶着孩子跟妹夫回勒縣,女兒姜慕燕及女婿也被大郎出城回太康李家老宅歇息。姜鬆的表弟鍾雷是帶兵保護與右驍衛大將軍康光舉進京,也告辭趕往右驍衛兵將駐紮地,至此前來參加姜二爺婚禮的親屬已盡去。
姜鬆送走表弟,回到北院沉下臉威嚴道,“姜思宇,跪下。”
正在跟四弟打鬧的姜三郎立刻住手,上前直挺挺地跪在父親面前,被召集來的姜家衆人也都禁了聲,老老實實分兩邊站好。閆氏讓奶孃把小兒子抱回去,免得待會兒三郎嗷嗷起來嚇着他。
坐於堂中的姜老夫人垂着眼皮,陳氏站在一旁看看丈夫又看看兒子,也跟着低下頭。丈夫肯選老二和老二媳婦進宮謝恩的時候處罰三郎,已是給她面子了,她要知足。
姜留見大伯的臉色,再看祖母和伯母的態度,就知道三郎這一頓是逃不掉了。她悄悄挪到哥哥身邊,拉住他的手指頭。
姜凌低頭,便聽妹妹小聲道,“哥,咱就看着。”
裝着小算盤的姜凌點頭,“先看着。”
爹爹面無表情不說話的時候,最嚇人了。姜三郎怕怕地挪了挪屁股,擡頭求助祖母和孃親,卻見她們都不看自己,更害怕了。
姜鬆靜靜看着不爭氣的兒子,嚴厲道,“若日家中辦喜事,每個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怕哪裡做得不夠好,讓外人看了笑話。你哥哥姐姐們暫且不提,錦兒、留兒和四郎都表現得可圈可點,你呢?你二嬸進府時,元冬等人鬧騰,你不攔着,反跟着起鬨;黃拓雲和秦成碧皆爲府中貴客,你不思如何款待貴客令賓主盡歡,卻與他們爭強鬥狠,晚宴時還敢斗酒,口出狂言!”
“你父叔不過是五六品的小吏,是誰給你的膽量,讓你敢與公主之子、申國公之孫爭雌雄?”姜鬆越說越激動,聲音都氣得發抖,“畜生,你可知禍從口出?若你酒後冒出大不敬之言,九族都要被你連累!”
“兒知錯……”姜三郎以頭觸地。
“你不知!”姜鬆站起來,冷聲道,“過年時你飲酒鬧事,爲父曾嚴正告誡你不可再飲,你當時是怎麼應的?時不過兩月,你又在大庭廣衆之下飲酒鬧事!”
姜三郎無言以對,跪地不敢吭聲。
姜大郎邁出一步剛要替三弟求情,卻被父親喝止,“你此時幫他,纔是害了他。”
“是。”姜大郎只得退回去。
大伯是真怒了,姜留緊張地握着哥哥的手,想看大伯會怎麼罰三郎。
衆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似是過了許久,姜鬆才道,“你二叔新婚,府中不宜動刑,爲父不打你。”
姜三郎緊繃得身子剛剛鬆軟下來,便聽父親道,“飲酒之於你,百害而無一利。爲父罰你十六歲之前不可再沾一滴酒,若敢偷飲,你身邊未能勸阻你的隨從,一律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