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驚塵這般,一旁的林軍醫連忙扶住了她,關切的問道:“主子,您沒事兒吧?”
葉驚塵擺了擺手,重新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回府。”只是她眉眼裡的寒意未曾減少一分一毫,反而越發的冷冽寒涼。
林軍醫心神一凜,低聲應了,這才退出了馬車。
定北王府自建成以來,歷經數百年風雨,雖有被侵蝕的痕跡,威嚴卻並未減退,反而歷久彌堅。
兩頭石獅子矗立在正門,目光炯炯的看着過往行人。門口四個鎧甲士兵分列兩旁,站的格外筆直。
葉驚塵將車簾掀開一角,看着路上過往行人和那存在於久遠記憶裡的街道,不由得溼了眼眶。
馬車一路從側門進去,停在了垂花門前。裴氏早早的便得了信,帶着丫鬟們等在這裡。
待得馬車站定之後,抱琴頓時走上前,挑起簾籠笑道:“王爺可算回來了,夫人等您好久了呢。”
葉驚塵一擡眼,便看到母親裴氏。
面前的裴氏仍舊是她記憶中的模樣,一張鵝蛋臉上輕施薄粉,溫柔的眉眼中依稀可見當年風采。她着了一套彈花暗紋錦服,外罩妝緞狐肷褶子大氅。頭上僅插一支步搖,身上雖無裝飾,卻掩蓋不住通身的貴氣。
這模樣逐漸與新婚當夜的情形重合,葉驚塵頓時覺得眼中痠疼,急忙忙從車上跳下來,三兩步便上前抱住了裴氏,顫聲喊道:“母親!”
裴氏見她這般模樣,只道她是許久不見想念自己,當下就將她攬在懷中,強忍着淚意打趣道:“瞧瞧,都多大的人了,還抱娘呢,也不怕人笑話。”只是到底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葉驚塵依偎在裴氏的懷中,聽着這久違的聲音,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顆顆往下滾落着。她永遠忘不了蕭承將裴氏的頭顱放在自己眼前時,自己的滔天恨意和無盡悔恨!
如今母親還能真真切切的站在了自己的身邊,如何不叫葉驚塵心中感慨萬千!
此
時聽了裴氏的話,葉驚塵越發往她的懷裡偎了一偎:“孩兒想念親孃了,看誰敢笑話。”說着,還故作兇相的瞪了周圍人一眼。
見她這模樣,裴氏心中愛憐,忍不住笑着點了她的額頭,待得看到葉驚塵滿面淚痕,不由得眼中酸澀無比,強笑道:“是是是,你可是咱們家的小霸王,她們誰敢惹你?來,讓娘瞧瞧,可是瘦了?”
葉驚塵不忍裴氏擔心,強露了一抹笑容道:“孩兒沒有瘦,反而胖了不少呢,不信母親瞧瞧,這身板可是結實不少?”
裴氏頓時笑道:“你呀。”說着,又攜了她的手,朝着正院走去。
府內假山怪石矗立,迴廊抱廈處處精緻,整座王府既有富貴氣象,又不失婉約之範。
葉驚塵踩着鵝卵石鋪起的羊腸小道,目光所到皆覆上了一層深冬的潔白。她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陣激盪。
如今她回來了,定不會再容許旁人對染指葉家一分!前世那樁樁件件的慘事,也必不能再發生!
待得進了房間,裴氏親自替葉驚塵將大麾解了下來,看到她左肩纏繞的繃帶後,頓時便紅了眼眶道:“前些時日傳信回來的時候,不是還說傷口已經好了麼?”
葉驚塵不忍裴氏擔心,避重就輕的將事情說了一番,笑着安撫道:“上陣打仗,哪有不受傷的?母親莫要擔心,孩兒這不是沒事兒了麼。”
聞言,裴氏再也忍不住,拿帕子捂着脣,只是那細碎的嗚咽聲卻更叫人揪心。
葉驚塵揮退了左右,待屋內只剩下她母子二人,頓時便跪了下來,鄭重磕頭道:“不孝女給母親請罪,女兒讓您擔心了!”
裴氏一把將她抱在懷中,低聲啜泣道:“我苦命的輕綃——”
葉驚塵忍着淚意,回抱着裴氏,輕聲道:“母親,女兒不苦。是了,大姐二姐呢,怎麼不見她們過來?”
裴氏知她有意轉移話題,將眼淚拭去,又將葉驚塵扶起,坐到一旁軟榻上,方纔道:“今日李
侍郎的千金生辰,你大姐二姐一早便去了,她們知道你今日回來,說是過午便回。”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間婦人的聲音響起:“弟妹可在屋裡麼?”
聽到這個聲音,裴氏的眼裡頓時閃過一抹厭惡,她還沒說話,就見簾子被人挑開,繼而便有一個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年紀約莫五十開外,着一件暗紫描金的棉服,頭插掐絲翡翠鎏金簪,脖戴鑲紅寶石瓔珞項圈。她姿色中上,一雙眼極大,卻是帶着貪婪,加之臉上脂粉濃重,反倒是掩蓋了她原本的好模樣。
正是葉家長房主母,孫氏。
定北王府自祖上被封異姓王后,一脈相傳已然百餘年。到了葉驚塵的祖父時,共生了兩個兒子,長子葉勳,次子葉昭。葉勳一直臥病在牀,所以這世子之位便落到了次子葉昭的身上。自葉昭戰死之後,裴氏便帶着三個孩子回了京城,與長房同住一起,一晃便是十多年。
只是這孫氏一向以女主人自居,雖然定北王的身份不能更改,她卻處處都想壓制裴氏一頭。這些年裴氏念着同出一脈,不大跟孫氏計較,心裡卻是十分討厭她的。
此時見孫氏前來,裴氏只不鹹不淡的問道:“大嫂前來可有事麼?”
孫氏也不介意裴氏的冷淡,只將眉眼笑成了一朵花,道:“我這侄子好不容易從邊關回轉,我這個當伯母的豈有不來看看的道理?”說着,她又走到葉驚塵面前,嘆氣道:“說起來,也真是菩薩保佑,驚塵你可算平安回來了,也不枉大伯母這些時日天天對着菩薩祈願。”
聞言,葉驚塵略勾了勾脣,將眼眸裡的厭惡掩去,笑意絲毫不達眼底:“如此說來,多謝大伯母的好心了。”
前世裡,這個孫氏總想將定北王的位置搶到自己兒子身上,所以沒少在暗地裡使絆子搬弄是非。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孫氏這性子便是到了這一世也是老樣子的。
而今日孫氏明顯是來套近乎的,只怕是別有所圖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