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靜月從南郊回到了京城,她畢竟是一府的嫡小姐,不可能永遠呆在城郊田莊,再說宋家幾位公子小姐都到了適婚年齡,京城裡的名門閨秀、豪門子弟也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上門提親的早就踏破了宋家的門檻。
蘇氏並不是一個很善於和別人打交道的婦人,孫氏也不想強迫兒女,雖然兒女的婚事也讓她們很操心,但是有皇上那道聖旨在,面對接二連三上門要提親的人,這兩位宋家夫人都以“兒女的婚事自己做主”爲由給推掉了。其實,她們心裡也很焦急。
這天晚上,北郊田莊裡聚集了宋家所有的人,就連宋景瑞、宋景寬也從軍營請假回來了。宋老爺子依然是那副小老頭裝扮,但是臉上的威嚴不再隱藏,蘇氏、孫氏和夏氏安靜地坐在一邊,但是臉上都有些焦慮之色,反觀宋家的男人臉上都是一派閒適。靜月和宋靜珂安靜地坐在蘇氏幾人身側。
“父親,這幾個孩子的婚事,您看要怎麼辦?”蘇氏畢竟是宋家主母,有些事情必須要由她來開頭。
“我們宋家蒙受皇恩這麼多年,於公於私幾個孩子的婚事都不能草率,雖說月兒手裡有皇上的聖旨,但是情非得已,你們幾人的婚事是註定不能自由的。”宋老爺子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景祁的妻子已經選好,就是雲國公府的雲譚雪,過幾日就下聘禮吧!”
“是,爺爺!”宋景祁像是早就料到會這樣,臉上沒有任何的不滿或驚訝。
“景瑞、景寬和景雲的婚事,兒媳,你們幾個費心挑選就是!”宋老爺子看着蘇氏、孫氏和夏氏三人說道。
“是,父親!”蘇氏三人也應聲答道。蘇氏也早就知道宋景祁的婚事,她和宋戰遠是做不了主的。
這時,宋老爺子又看着宋靜珂和靜月說道:“你們兩個是我們宋府的嫡小姐,如果不是生在宋家,也許你們可以真正的自主擇婿,但是形勢所逼,你們別怪爺爺。靜珂就嫁與賢王之子蕭辰樑爲世子妃,靜月就嫁給越王爲越王妃。”如果宋家兒孫的婚事中一定要有個人做惡人,那麼就由自己來當吧。宋老爺子內心重嘆一口氣,作爲忠良之臣,他要保蕭家江山,那麼他的兒孫也必定要和蕭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更何況無論是皇上和賢王,還是蕭辰域和蕭辰樑,對於自己的這兩個孫女都是勢在必得,這靜珂和靜月註定要是皇家兒媳。
“我不同意!”宋戰遠、宋戰明、宋景瑞、宋景寬和宋靜珂五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你們不同意什麼?”宋老爺子臉色沉了下來,他心裡也明白自己幾個孫子的婚事好商量,可是自己兩個孫女的婚事就會有些困難。
“父親,珂兒和月兒不一定非要嫁入皇室,兒子不同意!”宋戰遠對於宋老爺子的決定一向不敢有什麼異議,可是這次他態度比較堅決。
“父親,我和大哥的意見一致,爲什麼我們宋家的女兒就要嫁給蕭家的兒子!您難道忘了二哥、三哥一家是因爲誰死的嗎?再說,蕭辰樑那小子看着就花心油滑,更別說蕭辰域還是一個性情不定的人。我不同意!”宋戰明就是不喜歡靜珂和靜月嫁入皇室。
“爺爺,我們也不同意!”宋景瑞和宋景寬相視一眼,同聲說道。接着,宋景瑞代表自己和宋景寬繼續說道,“爺爺,辰樑那個人雖說看着有些風流,但我們知道他對靜珂是真心的,從小到大,他最喜歡的就是靜珂,所以爺爺要讓靜珂嫁給他,我們沒意見。但是月兒不行,越王是個殺人狂,他冷血無情、殘酷暴虐,就算如今他在樺州的名聲好了些,但是也不能抹殺他以前殺人如麻的事實,絕對不能讓月兒嫁給他。”
宋靜珂一聽宋景瑞話裡的意思,當時就火了,氣沖沖地說道:“什麼叫我嫁給蕭辰樑那個無賴,你們就沒意見。我根本就不喜歡那塊臭木頭,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都不會嫁給他,我討厭他。爺爺,我不嫁!”
“月兒,你的意思呢?”宋老爺子沒理會宋戰遠和宋戰明幾人,看着一言不發的靜月問道。
“爺爺,我願意嫁給越王。只是,幾位哥哥姐姐不成婚的話,我也不會出嫁!”靜月狡詐地一笑,又把問題反拋了出去,同時也給靜珂爭取了時間。蕭辰樑也許是真的很喜歡靜珂,但是如果靜珂不喜歡他,這也不是一樁喜嫁,不如給靜珂足夠的時間,讓她想清楚、看清楚,自己做出一個不會後悔的決定。
“月兒,你不可以嫁給越王,我不同意!”宋戰遠一旦決定一件事情,也是很難改變的,有時固執起來,估計連蘇老爺子這個有名的“老頑固”也會敗下陣來。
“我這次站在大哥這一邊!”宋戰明也是態度很鮮明地表明自己的意見,他也不同意靜月嫁給越王。
“我們也是!”宋景瑞和宋景寬也站在了宋戰遠和宋戰明這一邊,他們同樣不同意有嗜殺之稱的蕭辰域變成自己未來的妹夫。
“月兒,你剛纔說的可是真的?”宋景寬似是想到什麼好主意,有些小興奮地問靜月。
“五哥,我說的是真的。只要幾位哥哥和靜珂姐姐不成婚,我就不會披上嫁衣。”靜月用肯定地語氣說道。
“哈哈,那就好辦了!我不成婚就是了,只要我不成婚,月兒的婚事就不用着急了!”宋景寬計謀得逞地笑着說。
“那我也是,幾位哥哥要是不成婚,我也不嫁人,而且就算嫁,我也不嫁蕭辰樑!”宋靜珂咧嘴一笑,像是突然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
“放肆!”宋老爺子大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梨木就被他一掌拍斷了一角,“你們一個個是不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管不了你們是嗎?好,好,好!我宋厚德無能,愧對列祖列宗,教不好自己的子孫,今日我就自罰家法。”
宋老爺子話音剛落,屋內所有的人都“噗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
“父親,是孩兒不孝,您別生氣!”
“父親,都是兒媳的錯,您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爺爺,我們不是要故意頂撞您的,也是因爲……”
“閉嘴,快跟爺爺道歉。”
……
宋老爺子看着一屋子跪着的人,臉上怒氣未消,訓斥道:“枉你們還是宋家的子孫,忠君護國之事竟然也不聽了,我這把老骨頭的話也沒有分量了,是不是?我是靜珂和靜月的親爺爺,難道還把她們往火坑裡推不成?”
“父親,您就是把她們往火坑裡推!皇室是怎樣的去處,王爺的後院是怎樣的兇險,難道您還看不出來嗎?靜珂和靜月都是咱們宋家放在心尖上疼的孩子,怎麼能把她們送入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府後宅?今日就算說破了天,我也絕不同意讓她們嫁入皇家!”宋戰明言辭激烈地說道。
“逆子!並不是每一個王府後宅都不得安生的。蕭世子和越王都已經答應我,他們此生都只會娶一個妻子,而且絕不納妾。靜珂和靜月嫁給他們,已是最好的選擇。”宋老爺子也心疼自己的孫女,但是蕭辰域和蕭辰樑對自己孫女的心意,他也是早就知道,況且這兩對姻緣,他認爲配的也不錯。
“父親,請恕孩兒不孝!月兒不能嫁給越王,我不同意!”宋戰遠依然表示反對。
“遠兒,你還在記恨當年的事情?可是皇上犯的錯,你不能算在越王身上,他也是一個無辜的孩子。”宋老爺子就是看蕭辰域比較順眼,他也認爲蕭辰域和靜月在一起是良配。
“父親,我沒有記恨,只是孩兒希望月兒能夠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栽贓陷害,能夠安樂平和地度過一生。越王的路必定是有着腥風血雨的,我不想我自己的女兒陷入其中。”宋戰遠沉痛地說道。雖然他明知靜月和蕭辰域是互相傾心的,也還是想要拆散他們,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傷心傷神,過得太累。
面對宋戰遠深切的愛女之心,靜月深受感動,這樣一位一心爲她着想的父親,讓她忍不住流下熱淚,那種暖徹心扉的溫情,使她將要說出口的話嚥了下去。
“遠兒,你錯了!從月兒清醒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卷入了這些是是非非之中,而作爲我們宋家的兒孫,亦是逃不開這一切的。無論我們願不願意,作爲護衛溪朝的宋家將士,我們都被迫走上了一條無法改變的道路。我也想靜珂和靜月能夠快樂安穩地過一生,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決定怎麼樣,它就會變成怎麼樣的。你可知,就算靜珂不嫁進賢王府,靜月也是要嫁給越王的,這件婚事由不得你,更由不得我,甚至也由不得皇上,你明白嗎?”宋老爺子壓下了一些怒氣,語重心長地對宋戰遠說道。
“孩兒,孩兒明白!”宋戰遠心中很清楚現在溪朝的局勢,必須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與凌鄭兩家對抗,與周邊敵國對抗,而目前看來,這個最合適的人就是越王蕭辰域,而爲了宋氏一族的生死存亡,越王府必定要進去一位宋家的女兒,除了靜月沒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更別說靜月和蕭辰域還兩情相悅。明知會徒勞無功,宋戰遠還是想爲了女兒的幸福反抗一次,爭取一次,努力一次。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宋老爺子看出大兒子心中還是十分不情願,但是局勢所逼,他也不得不妥協。
“我不明白,我不同意!”宋戰明就是不想用宋家女兒的幸福去換取整個家族的利益。蕭家的江山有一半是宋家打下來的,更是宋家不辭勞苦地保護着蕭家,甚至還爲此失去了珍貴的兒孫。爲什麼現在還要爲了什麼家國大義犧牲靜珂和靜月的幸福!
“混賬,你同不同意這件事情都這麼定了!靜珂和靜月的婚事不能等到你們幾個做哥哥的全都成了婚,等景祁完婚之後,就立即過六禮,把婚事定下來。”宋老爺子直接發話,將原本靜月心裡打的小算盤給“折斷”了。
宋戰明、宋景瑞幾人還想要出聲反對,全都被宋戰遠、宋站傑和宋戰偉幾人用眼神制止住了,老爺子要是真發起飆來,他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天回到宋府之後,宋戰遠和蘇氏又單獨把宋景祁和靜月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景祁,月兒,對於你們的婚事,你們兩個還有什麼想法?”蘇氏見宋戰遠叫來一對兒女之後並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她就先問道。
“娘,孩兒沒有其他想法!”宋景祁臉上依然有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他對自己的婚事有什麼意見。
“那月兒你呢?”蘇氏昨天晚上才從宋戰遠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女兒竟然和越王認識交往很久了,而且兩個人的感情似乎還不錯。說實話,蘇氏對於蕭辰域這個未來女婿也不是很滿意,世上沒有哪個當孃的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愛殺人的“瘋子”。
靜月從蘇氏的臉上看出了她的擔憂,於是笑意盈盈地說道:“娘,女兒和哥哥一樣,也沒有其他想法。不過,女兒有幾句話想要和爹還有娘說說。”
“月兒,有什麼話你就說吧!”蘇氏言語溫柔地說道。
“爹,娘,月兒認爲世事無常,萬事不必太過執着,而且人生本就是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也許我嫁給蕭辰域,不一定會像爹孃期望的那樣過上安穩平靜的祥和生活,但是我得到了一份真摯的感情,一個願意爲我生爲我死的男人,這就是月兒想要的。如果我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過着一生順遂的生活,但這不代表我就是幸福的,就是快樂的。幸福、快樂是因爲遇到了那個對的人,遇到了自己真心相愛的人。”靜月說出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她希望這一世的父母能夠理解她的選擇。
宋戰遠和蘇氏沉默了,靜月的話無疑讓他們重新思考自己的堅持,也許靜月說的沒錯,可是做爹孃的又怎麼不會爲自己的兒女操心呢?因爲他們擔心和害怕,擔心兒女選的人是錯的,害怕兒女走的路是彎的。
“月兒,你能確定越王就是那個對的人嗎?”宋戰遠正視着靜月的眼睛問道。
“是的!”靜月堅定不移地回答。
“好,既然你認爲是對的,爹就支持你!但是如果他敢做對不起你的事,或者欺負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宋戰遠心裡的包袱雖然還沒有完全放下,但是看着女兒那堅定地眼神,他決定支持女兒,而且要做女兒最堅強的後盾。
“謝謝爹!”靜月心裡也鬆了一口氣,不過蕭辰域以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這未來的岳父岳母可對他都沒有什麼好感。
“祁兒,那你呢?”聽完靜月的一番話,蘇氏反而覺得有些對不起大兒子了。
沒想到宋景祁依舊溫潤地說道:“爹,娘,孩兒對雲家小姐早就有意,相信她也會喜愛上孩兒的。”
呃?宋戰遠、蘇氏和靜月全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景祁,他什麼時候對人家雲國公府的嫡小姐有意了?怎麼沒有一個人看出來?
“大哥,你說真的還是假的?”靜月這麼多年自認爲從來沒有看走眼過,還是她這位大哥道行太深,根本是連她也迷惑了。
“你說呢?”宋景祁似是而非地笑看着靜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