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敬安品味了一會兒,才明白了楚少陽的意思,他竟是已經有了歸隱之心。不過,這倒不失爲一件好事。現在匈奴已經平定,十年之內絕無力氣反擊,楚少陽功成名就,該有的也都有了。如果林鈺沒有被揭穿,那麼他們就這樣離開,也能成爲神仙眷侶。
雖然說楚少陽有怕自己心胸狹窄之嫌,卻也可以理解。
只是他沒想到,楚少陽竟然這般放得下。
“那你準備怎麼辦,父皇他是勸不服的。”齊敬安忍不住嘆了口氣,人不怕笨,就怕是蠢得像豬還有權力,誰都管不了。
而齊景帝恰恰是這種人。
“因爲沒有辦法,纔來找太子相助。”楚少陽笑着說道,齊敬安一驚,他得有多長時間沒有看到楚少陽笑了,今天他簡直是不正常,或許是有了喜歡的人之後,大家都會變得不正常吧。
“我暫時也沒有辦法,但是保住林鈺並沒有問題。”齊敬安道。
楚少陽點點頭,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楚少陽這邊還未想出對策,林鈺這邊,睡了一覺,睡醒了。
沁雨見林鈺醒了,給他穿了衣服,準備了洗漱用的熱水,服侍他洗漱過了。林鈺坐下來看書,她就去忙別的。
主僕二人過得竟然意外和諧。
本來林鈺都做好了劉氏來的準備,想好了怎麼應對她,劉氏卻並沒有來,反而是馮氏破天荒地過來了兩次,林鈺將其理解爲,林媛出嫁,她小兒子林揚去書院讀書,她太閒。
可惜,雖然馮氏來了,但是她一直端着架子,和林鈺說不了幾句就尷尬的要死,話題再也無法進行下去。林鈺覺得有些奇怪,他這個嫡母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好像還有些關心的意味?
不過,等到他知道了某件事之後,他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林鈺安安靜靜過了好幾天,這天已經到了深夜,林鈺都準備睡了,突然不知是爲什麼林寬將他叫了過去。
沁雨神色有些緊張,陪着林鈺一起到了林寬書房。林鈺進去了,過了大概半個多時辰纔出來,臉色不大好。
“少爺。”沁雨看到林鈺出來,關切地叫了聲,剛纔屋子裡傳出來林寬的喊聲,恐怕他是和林鈺發怒了,不知道有沒有做別的什麼。
“先回去吧。”林鈺深吸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林寬只是說,他的事情很難解決,他在試圖去保住他,但是如果保不住,他不會爲了林鈺而讓整個林府都陷進去。
這是他爹的行事風格,想想其實也不是針對他一個,就算是林媛或者林揚惹上了皇帝,他都有可能不要的,何況他一個庶出。
林鈺隨口就和沁雨說了發生的事情,沁雨神色凝重,但是在黑暗中林鈺並沒有看到,太晚了,他回去就睡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林鈺收拾好了,正準備看書,卻見沁雨正看着他。
“怎麼了?”林鈺有些不解,沁雨這幾天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可她應該是馮氏的人啊,也不必爲了自己擔心什麼。
“少爺。”沁雨叫了聲。
“嗯。”
“其實您並不是劉姨娘的兒子。”林鈺應了好一會兒,沁雨才破釜沉舟地說了這麼一句,讓本來漫不經心的林鈺呆住了。
“您是夫人的兒子,當年是劉姨娘將您和二小姐換了。”沁雨既然是說出了一句,那麼接下來的就順當了許多。她看着林鈺訝異的樣子,並沒有什麼欣喜之類的,只是覺得心裡悶得慌。
她其實早就知道林鈺是男人。
她並不是馮氏的人,而是劉氏派去的。
劉氏當初說過,要她將林鈺做的事情都告訴自己,也就是替自己監視林鈺。如果林鈺被楚少陽接納,而且想要孩子,那麼就讓她去爬楚少陽的牀,爲林鈺生一個孩子。反正陪嫁的婢女很多時候都會成爲妾室,在林府是,在將軍府也可以是。
沁雨之前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林鈺,不是因爲別的,是因爲她確實是在劉氏這邊的,她沒有這個立場。而現在,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說了,或許是因爲看到昨晚難過的林鈺所以覺得心疼,也許是更早的時候,看到林鈺苦澀地微笑着離開將軍府太難過,也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看不得林鈺痛苦。
她給劉氏的情報,從一開始就不是完整的,她有意隱瞞了一些東西。
“你有證據嗎?”林鈺皺眉問道,目前看來,沁雨並沒有說謊的立場,可是這樣的話,也不能隨便說。就算是他信了,沒有證據,別人也不會信。
“有。”聽到林鈺質問的語氣,沁雨心裡閃過一絲黯然,但並沒有多言。證據她很早就有了,無論是誰看到,都會相信的。她沒想到這些東西還有見人的一天,就全當是爲了林鈺把。
“你爲什麼要將這件事告訴我?”林鈺聽了有證據,並沒有輕鬆起來,心裡反而是更加沉重了。他能看出沁雨並不是撒謊,她說有證據那就是有證據。既然是有證據,就說明自己並不是劉氏的兒子,而是馮氏的兒子。
他非但不是林家的庶女,還是林家的嫡長子。
實在是匪夷所思。
“因爲劉姨娘殺了我娘。”沁雨說道,但臉上未見心痛。她的痛苦,在很多年以前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她一直在劉氏面前僞裝,裝作自己當年根本沒有看到她逼着自己的母親死,裝作她是自己的恩人,爲了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監視林鈺。
“你娘?”
“就是少爺的奶孃,她當初確實是生病了,可是並不致死,是劉姨娘逼她喝了家中病情的藥,她才死的。”沁雨比林鈺沒大多少,那時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那天下着暴雨,她匆匆忙忙地跑到劉氏的院子裡想要看看自家孃親,就看到劉氏在強迫自家孃親喝不知道什麼東西。
她記得自家孃親在喝了那藥時候絕望的神情,她是林鈺的奶孃,也是當初幫劉氏換子的人。可是她和林鈺已經有了感情,不想要離開他。
然而,劉氏威脅她,如果她不死,那就會告訴林寬,是她將兩個孩子換了,她可以將這事完全都推到林鈺的奶孃身上,那時候不但她要死,沁雨也要死。
所以沁雨的娘就喝了藥死了,但對外只說是得了病。也幸虧那天雨大,還打着雷,所以雖然沁雨一直在哭,劉氏也沒有發現沁雨。
沁雨後來就一直沒有進林府,但一直和劉氏有聯繫。直到林鈺出嫁,她纔到了府裡,成爲了林鈺的陪嫁婢女,和林鈺到了將軍府。
“是奶孃將我換了嗎?”林鈺問道。
“還有照顧您的嬤嬤,她也是因爲劉姨娘才死的。”沁雨神色冷靜,彷彿是在說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林鈺站起身來,大概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想清楚了。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當年劉氏和馮氏懷孕的時候,林寬並不在長安城,而是在家鄉做官。馮氏是長安人,而劉氏和林寬是同鄉。當時劉氏家中還是大戶,劉氏雖然是妾室,但也是心高氣傲。她比馮氏早兩三個時辰生產,本想着是生一個男孩兒,卻是個女兒。
那天林寬恰好有事不在府中,而馮氏一個大小姐,雖然是正室,其實府裡的人脈並不是很多。於是劉氏讓人將孩子換了。
本來產婆已經確定她生的是女兒,所以當把林鈺抱過來的時候,她便決定要將他當作女兒養。她討厭馮氏,不就是因爲她是長安人嗎,不就是因爲她是家世比自己好嗎?她竟然還生了兒子,自己卻只生了一個女兒。那她就讓她幫自己好好養着女兒,而自己也給她養兒子。
馮氏生林鈺是頗爲不順,孩子剛剛出來她便暈了過去,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躺在自己身邊的林媛。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可是林鈺卻百感交集。他稱爲母親的人竟然是害他淪落到此地的人,他一直漠視的,卻是他的生母。
這一切太過於好笑,好笑的讓人難過。
“將證據給我吧,我去告訴父親。”林鈺道,沁雨點點頭,回去將東西都拿來了,怕人不信,還叫來了一個人。
正是當年給林鈺和林媛接生的穩婆,因爲劉氏的一時疏忽,叫她跑了,並沒有遭到毒手。劉氏也沒有想到,林鈺奶孃竟然和她還有聯繫,此時沁雨將人還叫來了。
林鈺帶着人證物證,和沁雨去找了林寬,將這事說了。
“叫劉氏來。”林寬握緊了拳頭,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林鈺竟是他的長子嗎?而馮氏聽了林鈺說的話,一時間接受不了,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