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色雖說不晚,可好歹也是日落西山,燈火通明的時候了。吳爲康一個成年男人出現在後宮,就算是堂姐的宮殿也是不應該的。
楊昭隱在一處看不見的暗角,這距離剛剛好可以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最好不要讓楊昭聽到有關於那個白麪人的話,不然的話吳爲康可就留不住了。
“以後不要這麼晚來後宮,被人看見了到底不好。”佳貴妃和緩的聲音也透出了一絲不悅。“最近皇上可是常來我這裡,你沒什麼事情的話,在白天也不要來了。”
只見吳爲康面色爲難,說道:“是爲康失禮了,下次若非緊要關頭絕不入這後宮。”他以爲佳貴妃是藉着皇上的由頭來給他施壓,畢竟他沒有成功的拉攏好楊昭。
佳貴妃悠悠說道:“那白玉戒指送出去了?”
吳爲康說道:“送出去了。”那枚戒指自己想要很久了,家中的珍寶不少,可他獨獨就愛這白玉的質地。就算同是白玉也有分三六九等,就如同人一樣,都是一樣的人可就是有貴賤高低之分。
佳貴妃見吳爲康滿是心疼的神情,訓斥道:“男兒大丈夫,如此胸襟將來如何做大事。不過是一枚白玉罷了,待你大權在握之時,要什麼就有什麼。”
楊昭一怔,沒想到一向溫柔恬靜的佳貴妃,還能說出這等梟雄之語。
吳爲康抱拳稱是,可還是內心不服,縱然有金山銀山又如何,他對那白玉可是向叔父苦苦祈求了幾年。這好禮都送了不少了,可最終還是落於他人之手。
佳貴妃看勸說無果,一轉話鋒,說道:“既然禮物她收下了,那總該有些表示纔是。她有對你說什麼嗎?”
吳爲康搖了搖頭,面色狐疑,說道:“這楊昭聽聞在將軍府中備受冷遇,可昨夜我送她戒指的時候,她可是神色淡然,全沒有那驚訝欣喜之色?莫不是這傳言有誤?”
佳貴妃也是驚訝了,別說楊家一個將軍府了,就是王親貴胄,富賈之家見了這白玉也該驚詫纔是,愣道:“你說什麼!此白玉價值連城,楊昭居然絲毫不動心!”
吳爲康點點頭,說道:“這玉是叔父從沙漠的商販裡得來的,若不是叔父聰明將那一行人給...”頓了頓,復又說道。“不然那商販還肯拱手讓人呢。”
楊昭見兩人的臉色都出現了一絲異樣,可見那白玉戒指來得定是不光彩。價值連城之物?楊昭皺起了眉頭,既然真是如此寶物,爲何那晚綺雪見了也是平平淡淡。
莫非這綺雪也來自王親貴族,不是一般人?青樓之地向來是紙醉金迷,揮金如土。可若是真如吳爲康所言,價值連城,青樓裡的客人就定拿不出手。
楊昭不敢想綺雪是何等高貴出身,而大梁如今可沒有聽說有什麼貴族被抄家滅族,女眷沒入妓籍的。就權當是綺雪不識貨,只求一個信物好了。
楊昭繼續側耳傾聽,只聽吳爲康眉頭皺成了小山,說道:“姐姐,
這楊昭不好酒不好財,似乎就是一塊頑石,你說這該如何是好啊?”
佳貴妃冷靜的笑了,說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不存在沒有弱點的人。楊昭知道你是我堂弟,自然對你有所防備。現在若是有個敵對之人的兄弟送你一箱金子,試問你敢不敢收?”
吳爲康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說道:“就是再貪財的人只怕也不會收,畢竟再多的錢也換不回一條命。”
佳貴妃說道:“這就是了,顏臨那小子在你之前早就不知獻了多少殷勤。楊昭就是油鹽不進,而且楊昭也未必就知道這白玉的珍貴。在這幾日內,她會去找行家鑑物,不多時就會來找你了,到時候你可好好招待着。”
這倒是被佳貴妃給說中了,若不是聽到這段對話,楊昭還真不知道這白玉會比她想象得更要有價值。說楊昭不貪財還是錯的,這麼好的東西給了人,楊昭還是有一些心疼。
只是這不悅之感一閃而過,楊昭見吳爲康表情僵硬了起來,很顯然是要說出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了。
吳爲康吞了口唾沫,說道:“姐姐,今日發生了一件事您可是萬萬想不到的。”
佳貴妃眉目翻起,說道:“是關於楊昭的?”她對自己的這個堂弟還是抱有期待的,就算再不濟也必須比顏臨那小子強。可當她看到吳爲康眼中的恐懼,她的眸子又暗淡了下去。
吳爲康有些顫抖的說道:“我按照姐姐的吩咐,好生招待楊昭。今早我僱了馬車送她回宮,哪知在這途中她竟被人暗算了!”
佳貴妃猛然站起,驚聲道:“什麼!你是說有人要殺她!”
吳爲康點點頭,更加的恐懼了,說道:“她坐的馬車是我僱的,那趕馬的小廝也是我請的,那小廝已經死了,楊昭也受了重傷。姐姐,你說着刑部若是找上我,那我該怎麼辦?”說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吳爲康不是膽小怕事的人,只是他的仕途纔剛剛有所起色,好不容易進了皇宮。難道就因爲不白之冤而就此結束一切?而起這次的事情,是出了人命的。可不是三言兩語,或是誰說說話送點銀子就能解決的小事。
“你說,那趕馬的小廝已經死了?”佳貴妃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絲毫不爲死了人而感到半分的害怕或者慌張。
吳爲康跪在地上,快速的點着頭,說道:“我已經派人到官府去詢問過了,索性楊昭無事,否則爲康就再也不能再爲姐姐效犬馬之勞了。”
佳貴妃目光沉思,復坐了下來,良久纔對吳爲康說道:“既然她沒事,那你怕什麼。小廝已經死了,這等同是死無對證,就算真的是你派人暗算了她,也沒有證據可以拿得了你。”
吳爲康收起了眼淚,可內心還是有些慌亂,說道:“可是她與那刑部鐵面無私的杜令是好友,我擔心杜令會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畢竟現在爲康是最有嫌疑的。”
佳貴妃
比出了手做了個錯的手勢,說道:“你前夜宴請了各部的衆多大人,若要說有嫌疑,其實他們每一個都有嫌疑。杜令若是來詢問你,你大可以說這是他人的栽贓陷害,藉着你的宴請來渾水摸魚。”
吳爲康思索了片刻,眼睛才亮了起來,興奮說道:“是了,杜令就是再能也不可能從上百個官員中,就獨獨選中了我吳爲康是嫌疑人。何況清者自清,我何須害怕!”
楊昭見吳爲康說得大義凜然,面色釋然開來,就像一個久被壓抑的人忽然間被釋放了一樣。
佳貴妃沉聲說道:“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吧,好好想想怎麼拉攏楊昭。她現在重傷在身,顏臨一定也收到了風聲。這獻殷勤你可比他強得多,只是被落在了人家後頭。”
吳爲康聽了也不生氣,嘿嘿一笑,說道:“放心吧,來這之前我就已經部署好了。顏臨明天會被何大人纏得脫不開身,別說是搶在我前頭,就是去見楊昭一面都難。”
緊接着,吳爲康向佳貴妃仔細的敘說了一遍當天晚上的宴會,其中還有着不少官員的名字,這些都是不大不小的官,可前程都是明朗。一旦升官那可就必有一番作爲,佳貴妃命人將這些名字都記錄了下來。
楊昭心中讚歎,好一個佳貴妃。在人還未得勢之前就已經做好了示好的準備,若是有機會幫上一把,待他日這些人飛黃騰達了,又怎會忘了她當日之恩。
顏皇后爲人狠戾,這籠絡的功夫就算比佳貴妃好,這投向她的人也不會比佳貴妃多。禮賢下士,是所有下士人心中所願。誰願意伺候一個將自己捧得高高的主子,像一條狗一樣被利用呢。
夜色漸漸深了,吳爲康聽取了佳貴妃的話,回去針對那些官員的喜好,備下一份薄禮給他們送去。無需太貴重,因爲那些人也可能是一事無成。
在吳爲康走後,楊昭想着也該離開了。可就在要動身之時,一個人影的出現讓楊昭停下了腳步,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只見白麪人從一側緩緩走出,朝着佳貴妃半跪了下來,聲音還是那麼的細膩柔和,不像男子般的粗聲。
白麪人說道:“貴妃爲何不將堂少爺調入刑部,直接調查蘇青葉,不是能更好的對付楊昭嗎?”
佳貴妃秀美皺起,喟嘆一聲,說道:“以前在家時,爲康是聰敏機智,同齡人之中無人能及。可現在看來,他是一點進步都沒有,就算將他送進了刑部,你認爲他有本事調查出幾年前的案子?還是你覺得他能對付得了杜令?”
調查蘇青葉,這五個字深深的傳入了楊昭的耳中。原來佳貴妃也在調查蘇青葉的案子?這麼說的話,這要毒死顏皇后的人竟然不是她。
這可是大大的出乎了楊昭的意料,後宮之中除了佳貴妃之外,居然還有人有膽量去毒殺皇后。思緒快速的在楊昭的腦子思索,只是楊昭沒有想太久便抽離了回來,她要繼續聽下去,這後面必然還有重大的細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