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某日單珍珠又對着徐芳卿頤指氣使的時候,徐芳卿的丫鬟四喜看不下去了,翻了白眼哼了一聲,被單珍珠看到嚷嚷着要把她拖出去打死。
四喜心中害怕,顧不得許多立時道:“我們姑娘就要做睿王正妃了,你不能打我!”
徐芳卿站起身怒斥四喜道:“胡說些什麼,還不出去!”
四喜禍從口出,見機忙跑了出去。
要知道這種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若是普通人開玩笑,頂多是傳個緋聞,但是涉及到皇家,動不動就能扣上一個對上不敬的大帽子,到時候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單珍珠便質問徐芳卿:“剛纔她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去問皇后娘娘!”
徐芳卿面有難**言又止,單珍珠看了心都涼了半截,簡直目眥欲裂,口裡叫着“給我換衣裳,我要去問表哥”。
徐芳卿見狀不妙,忙去了皇后處,先一步在皇后那裡告了單珍珠一狀。等單珍珠從重華宮又跑去甘泉宮的時候,徐芳卿已經跟皇后協商一致,並且出宮去了。
炸了毛的單珍珠被皇后好言好語的勸了回去,沒兩日皇帝就下旨賜婚單珍珠於廣安侯幼子,擇吉日完婚。這一擇吉日,少說也要兩三年後了。等徐芳卿再次進宮時,單珍珠已經被強行送回老家備嫁去了,宮裡也清淨了許多。
徐芳卿吃了一顆定心丸,只道皇后已經許諾於她,此事再也不會變更,而誤將話傳錯的嬤嬤一時間無法開口解釋,就這麼一直讓徐芳卿誤會了下去。
夜晚剛有一絲秋意時,韃靼的使團已經出發,爲顯大周朝的誠意和國威,皇帝命羅文簡併羅承嶼父子帶兵去邊境迎接韃靼的大汗,並將其一路護送至京城。
靖國公府四百家將中挑選了二百能征善戰之人跟隨羅文簡父子出京。餘下二百除了護衛靖國公府的一百三十多人,皆都散落於各皇莊或回鄉探親。
出京之日,沈夫人帶着內宅女眷送至大門處,目送羅文簡等人離開,蹄聲隆隆,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後一刻鐘方纔徹底聽不到聲音。
巳時中,跟着送出京城的幾個家將回府覆命,皆道沿路平民人山人海歡呼雀躍,將軍頗受愛戴云云。沈夫人聽了不置一詞,雙卿則擔心了起來。
不幾日宮裡出了事。有孕的才人井氏從高處跌下。一屍兩命。那薄命的胎兒還是個男胎。龍顏大怒,命人徹查。
查來查去矛頭竟漸漸指向年初時靜悄悄生下一位公主的麗嬪頭上,好幾名宮人都說看見麗嬪身邊的大宮女在才人井氏出事的地方經過。縱然麗嬪極力辯解那宮女只是出去爲她辦事,但是皇帝怒極。不管是否冤枉,下令將麗嬪的心腹宮女杖刑至死,斷了麗嬪一臂。
麗嬪生下女兒之後一蹶不振,對自己的女兒也不聞不問,皇帝見了幾次後便對她極爲不喜,現在又出了這等事,麗嬪幾乎已是等於被打入了冷宮。
皇后的甘泉宮內,皇帝下令將那名宮女杖斃,人便立時被堵了嘴拖出去。宮殿裡恢復了寧靜。皇后也是一臉的惋惜之色,見皇帝猶自氣憤,便主動跪下請罪道:“都怪臣妾疏忽,沒有照顧好井氏,請陛下降罪。”
皇帝近來心事重重。羅文簡平日在京城極爲低調,連帶靖國公府都是靜悄悄的,好似不存在一般,因此一時間竟忽視了羅文簡和羅家軍的影響力。這次羅文簡帶二百家將,羅承嶼又從京郊大營點了三百人,一行往西北而去。那天羅家家將軍容整齊威風赫赫,京中平民簡直像是慶祝節日一般熱鬧,這些自然當天便有人進宮回話。
羅文簡出京之後一路疾行,夜晚在一縣城外駐紮修整,孰知那縣的縣令竟然帶領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出城三十里郊迎!
回報此事的人說,羅文簡推辭一番便隨縣令進城宴飲去了,翌日早晨離去時,衆人皆歡呼羅將軍名號,將其送出五十里遠。
這事羅文簡也是始料未及,郊迎三十里是迎接皇帝的規格,還好沒有“跪迎”,否則就是妥妥一個謀反的罪名。即便如此,羅文簡還是連夜寫了請罪摺子送回京城,好在這件事他同時告知了親家徐次輔,否則他的請罪摺子被人刻意壓下幾日再遞上去,只怕皇帝就更加忌憚他了。
徐次輔得了信之後去上朝,卻沒見羅文簡的摺子遞上去,心知有鬼,下朝之後直直衝向內閣值房翻找,從角落裡找出了羅文簡的請罪摺子,來不及追究下官的責任便趕緊命人送去了皇帝的御書房。
羅文簡在京城時御下甚嚴,但是他管得了自己的家人,府裡的家將下人,卻管不了平民百姓,管不了別的官員。經此一事,羅文簡行經城鎮時都遠遠的繞過去,雖耽誤了一些時間,好在趕到邊關時韃靼的使團還沒有到。
皇帝得知後自然心裡不順,結果自己即將降世的二皇子居然就這麼胎死腹中,可憐的麗嬪就趁勢被人給誣陷了一把,藉着皇帝心中這一股火氣徹底打壓了下去。
皇帝見皇后請罪,溫言道不是你的錯,安慰了皇后幾句便離開了。送了皇帝離開,皇后命人把大皇子抱過來,麗嬪有孕六個月的時候皇后便知道她懷的是個女娃了。雖說把脈斷男女並非萬無一失,但是皇后還是決定賭一把,結果竟真的生下了女孩。
皇后有孕之前一直沒有人有孕,皇后之後若是一直沒人能生下皇子皇女,這本身就容易引起人懷疑,還有什麼比麗嬪安然無恙生下公主更好的結果呢,既顯得皇后大度,又對大皇子沒有實質性的威脅。
才人井氏肚子裡懷的是個皇子,皇后思量了兩個月都沒有下手,等到現在一擊即中,而且一箭雙鵰,自然是心情大暢。
皇后逗弄了一會兒滿地亂走搖搖晃晃的大皇子,見他鬧着要出去,便命人帶了出去,自己則斜倚在引枕上出神。
一時嬤嬤送了熱茶上來,見皇后心情輕鬆,便湊趣笑道:“再等一等才人卓氏就生了,到時候宮裡就有兩位公主了。”
卓氏懷的自然是女娃,也不會威脅到大皇子的地位,只是卓氏近來頗爲受寵,雖在孕中,皇帝還是連着去了三四天,想來生下公主之後很可能就升爲嬪了,以後拉攏過來,未必不是個好幫手。宮裡妃位虛懸,若是明年有貴女進宮,又是一大對手……
皇后想着想着又晃了神,嬤嬤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羅文簡這一走少說也要九月才能回來,羅承固要去宮裡當值,也鮮少在府裡,沈夫人便吩咐了前院的管事,若是有那上門拜訪的客人,都阻在前院偏廳,不必往內院回報了。靖國公一離開,靖國公府就像投進水裡的一顆石子,漣漪很快就散去,不再有任何動靜。
這天阿林隨雙卿一道在湖中亭子裡學做針線,正偷懶逗弄小晨曦,有丫鬟回說徐侍郎那邊的徐姑娘上門來了,這會兒已經被請到太太的豐樂園,叫雙卿和阿林過去見客。
雙卿看了阿林一眼,道:“你先去罷,我先把晨曦送回去再過去。”
阿林應下便隨丫鬟一道去了豐樂園。
進了豐樂園正房時,徐芳卿正坐在左邊上首同沈夫人說話,見阿林進來,便微微一笑向阿林頷首。
不知哪裡有些不對勁,阿林也沒多想,便上前見禮,徐芳卿緩緩站起回了一禮,那姿態要多端莊有多端莊,又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阿林不解,沈夫人看着卻不喜。
原來徐芳卿是親自來送請帖的,她家祖母要過六十五大壽,請靖國公府的女眷上門做客。
沈夫人說了幾句話便道累了,讓阿林帶徐芳卿自去園子裡玩,徐芳卿知趣,將請帖放下便告辭了。阿林將她送到垂花門,徐芳卿拉着阿林的手笑道:“到了那日你一定要來啊,我家搭了戲臺要辦堂會,聽說可好玩了!”
徐芳卿的祖母是個厲害人物,獨生兒子還小的時候丈夫就一病死去,她又因爲把族裡的土地賣給別姓,同族裡鬧得翻了臉,好在徐侍郎二十多歲時考上了進士,這纔算是熬出了頭。
因此許多人都知道,徐侍郎侍母至孝,唯母之命是從,徐侍郎的妻子李氏被老太太調教得大氣不敢出,甚至經常有些神情恍惚的樣子。
阿林回了豐樂園,雙卿帶着小晨曦正在同沈夫人說話,並沒有換衣裳,顯然是躲着徐芳卿,並不打算跟她照面。阿林有些奇怪,但是也沒有多問,只向沈夫人道:“咱們真的去赴宴嗎?二嫂去不去?”
“已經打發人去徐次輔那裡問嚴夫人了,若是她也去,咱們便去。”沈夫人動作還挺快,不過想來徐次輔一定會去的,所謂君子和而不同,雖然不屬於同一個政治派別,兩家還是一族所出,不去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