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簡心裡一咯噔, 眉頭皺了起來:“盛大哥,這事兒你就別想了。雖然這是在盛家,但你要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說要娶我, 我可是真的會打人的。”
盛秋懷扶了扶額頭, 無奈道:“怪我, 上次做的事情太沖動, 嚇到你了。只是奇怪, 你此前說過,你的心上人是什麼白哥哥。如今怎麼又換成了十四皇子?”
“他們是同一個人啊。”蘇青簡撇了撇嘴,腳下踢踏着一個小石子, 負手往盛府裡面走去。
“原來如此。你和他......是要成婚了麼?”
“姑且沒有。”蘇青簡四下張望着,不知爲何, 她好像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眼熟。
“說句你不愛聽的, 我覺得十四皇子並非是你的良配。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 你的性子哪能受得了宮中的條條框框。”盛秋懷快步走上了前去。
蘇青簡撇了撇嘴:“你說的這些,我那六個師兄不知道一天唸叨多少遍。沒用的, 我就喜歡邵承玉,今生今世都想和他在一起。”
“你可有想過,像邵承玉這樣的,註定不會只娶你一人。到時候你——”
蘇青簡蹙眉看着他:“盛大哥,我覺得在這裡討論我的婚事, 似乎不大合適吧?”
盛秋懷頓住了, 擺了擺手:“罷了, 你既然不愛聽, 我便不說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 忽然蘇青簡停下了腳步。她看着一處荷塘發呆,恍惚間腦子裡有些模糊的影像閃過。
她正要上前探個究竟, 盛秋懷忽然拉住了她。蘇青簡趔趄着倒進了盛秋懷的胸膛裡:“阿簡,我不想奢求那麼多。只是,今年能不能陪我一起守歲過年?”
聽到這句話,蘇青簡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怎麼從前過年都是風平浪靜,到了今年一下子多出這麼多的麻煩事兒。
她掐指一算,這不正好四人湊一桌打馬吊了。可見師父的博學遠見,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就在她盤算着該怎麼安排這個年的時候,忽然蘇青簡感覺到一陣細不可聞的呼吸聲。這個人顯然是個練家子,呼吸也控制的很輕。
可她還是聽到了。根據聲音可以判斷,這個人應該是躲在了池邊假山石之中。
蘇青簡瞧了眼盛秋懷,也不知道這人是衝她還是衝盛秋懷來的。不過她感覺很奇怪,上一次她孤身一人前往冷宮見翠雪嬤嬤,於是遇到了殺手。這一次和盛秋懷來盛家荒宅,又遇到了殺手。
那麼這個殺手到底是衝着什麼來的?
她心中驀地一動,忽然問道:“盛大哥,其實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何事?”
“關於盛家當年的內情,究竟是裡通敵國,還是助先太子舉兵謀反?”
盛秋懷變了臉色:“你爲何這麼問?”
“因爲我覺得,盛家之事恐有冤情。”
盛秋懷嘆了口氣,目光低沉:“你說的不錯,盛家當年確實遭奸人謀算。是——”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躥了出來。蘇青簡心下了然,果然,這是衝着當年盛家之事來的。
當年藍玉夫人和先皇后雙雙殞命,這其中鷸蚌相爭,得利的那一個恐怕脫不了干係。
甚至這個人,如今隻手遮天。她害怕舊日的陰謀被拆穿,所以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對於盛家之事依舊無比敏感。稍有異動就要置之死地。
可現在,蘇青簡不能讓盛秋懷死。於情,他們有幼年之誼。於理,盛秋懷要是死了,她恐怕就要成爲大業和突厥戰火離亂的罪魁禍首了!
這道黑影使的是雙劍,身形利落。他飛身突刺,蘇青簡袖中白綾飛出。黑影子啊半空中飛速回旋,將襲來的白綾攪碎,一刻不停地向盛秋懷攻去。
蘇青簡縱身飛躍,徒手劈向了黑影的手腕。黑影身法奇快,竟堪堪躲閃過去。手腕一轉,雙劍劃過了蘇青簡的手腕。
蘇青簡只覺得手腕刺痛,似乎有鮮血滲出。她甩開白綾,從腰間抽出了一柄軟劍。
雖說白綾是蘇青簡慣常用的武器,但其實她練的功法並不拘泥所用的兵器。至於爲什麼選擇白綾,一來是蘇青簡覺得這樣仙氣飄飄,打起架來比較拉風。二來是大師兄認爲,這白綾不好掌控,可以避免她手上沒個輕重,造成太大的傷亡。
盛秋懷退到較遠的地方,遠遠看去,月光下寒光閃閃。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耳邊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但他卻看得不夠真切。
兩人身法都太快,幾乎是如同鬼魅一般。
蘇青簡頭一次遇到身法這麼好的對手,興致大漲。認真地與那人拆起了招來。
黑影見討不到什麼好處,一擊不中,便抽身欲走。蘇青簡提劍追了上去,她飛身掠起,一個回身橫劈。
黑影側身翻躍,落在了假山石的頂上。剛站穩,又是一劍襲來。他擡手格擋。
但就在兵刃交接的剎那,黑影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此前這個女子與他的對招,彷彿是兒戲一般。而這一劍裹挾着千鈞之力。
剎那間,耳中傳來清脆的碎裂聲。雙劍之一像是無數冰凌散開,碎成一片片。
那一劍的勢頭分毫未改,劃破了他的腹部。
高手過招,往往一擊致人死地。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他的失敗。
蘇青簡擡腳將那人踹了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她踩在那人的胸口,提劍挑下了他臉上蒙面的布:“你是誰?”
佈下是一張稀鬆平常的臉,看過一眼斷然不會有任何印象。這樣的人,卻很可能是一個殺手。
“你可記得碧眼千絲?”
“你說那個弓腰駝背的殺手?”蘇青簡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她猜的果然不錯。
“他是門裡排名第二十的殺手,我排名第十四。”
提起十四這個數字,蘇青簡心裡不大高興。
“難怪你的功夫要好上許多。碧眼千絲那些小把戲,對付對付一般人還行,遇到高手就是死路一條。你倒是還能過過招。”蘇青簡的劍抵在他喉間,“照你這麼說,你們門裡排名第一的殺手一定更厲害咯?”
“當然。他的刺殺術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即便你有一身舉世無雙的功夫,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那人臉上像是抽搐一般牽起一絲笑意。
“那誰派你來的?”
蘇青簡問出這句話之後,那人忽然擡起手來。蘇青簡下意識地長劍一送,了斷了那人。
回過神的時候,她才懊悔不已。這人分明是詐她,求的就是一死。
盛秋懷緩緩走上前來,神色如常:“今晚見識到你的功夫,真是大開眼界。”
蘇青簡丟掉了她的軟劍:“我今晚都還沒出力。”
“這劍,你不要了?”
“髒了。”
尋常江湖人,都追求武器的精良。蘇青簡卻不是,她的這柄軟劍就是隨手挑的。一貫錢可以買十把。不過白綾倒是挺貴的。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白綾,心裡考慮着要不要換個武器。畢竟白綾這東西,拉風一時爽了,回家洗的時候特別麻煩。而且被人攪碎了,又要去扯,太費錢了。
但相比四哥來說,她這已經算是很節省了。四哥的兵器是銀針。根根都是純銀打造。可是每次丟了就沒了。
蘇青簡還支過招,讓他隨身帶一磁鐵。用完了可以二次回收。但四哥嫌磁鐵有損他的風流倜儻,所以否決了。退而求其次帶了一把劍,遇到強敵的時候再用銀針。
但到目前爲止,四哥還沒怎麼出過手。
蘇青簡環顧了一下四周,低聲對盛秋懷道:“盛大哥,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送你回去?”
盛秋懷查了一下那個殺手的屍體,似乎沒有什麼收穫。便起身跟着蘇青簡出了盛府。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一直到驛館前,盛秋懷纔對她淡淡道了一句:“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蘇青簡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來夜色之中。
盛秋懷看着蘇青簡遠去的背影,目光裡透出一抹哀傷。
當晚,蘇青簡回家之後就做了噩夢。她向來是無夢到天明的,頭一次做噩夢,印象深刻。
夢裡,她在盛家的池塘邊戲水。那時的盛家還如日中天,絲毫未見頹勢。忽然,周圍便成了荒草悽悽的模樣。水裡猛地伸出一隻手來,將她往水下拉去。
她看到一個小女孩兒掙扎痛苦的神情,她看着她,哀叫:“姐姐救我!”
蘇青簡猛地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是個夢,她鬆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出完,屋子裡忽然有人影晃動。蘇青簡警覺地看去,卻見秦悅正端了一盆水走進來。
她扯了扯被子,蹙眉道:“娘,你怎麼在這裡?”
“你那個侍女躲懶,我......我想給你打盆水洗臉。”
蘇青簡擦了擦汗,掀開被子坐在牀邊。腦子裡還在想那個小女孩兒。這個夢太逼真了,幾乎像是她的親身經歷。
她看着秦悅微微有些佝僂的身影,忽然問道:“娘,我有沒有很要好的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青簡感覺秦悅身子一僵。但她擡頭看她的時候,卻是一臉愧疚:“阿簡,都是孃親沒用。害你在府裡被人孤立。”
蘇青簡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起身走到衣櫃旁,伸手想要取一件男裝。但鬼使神差地還是伸向了另一件襦裙。
她走到屏風後換上了襦裙。秦悅爲她準備了洗臉水,又備好了早飯。蘇青簡梳洗完畢,用早膳的時候就在想。今日放年假,她得去街上挑些年禮。
六個師兄各一份,邵承玉一份,秦悅一份,盛秋懷也要送一份,還有哥哥。蘇青簡掐指算了算,差點漏了師父。
這麼一算,這要準備得還不少。
她斂了斂衣襟,走在蘇府的迴廊上。忽然間周圍的下人行色匆匆,蘇青簡好奇,便順手拉住了一個丫鬟:“前面這是怎麼了?”
那小丫鬟見是蘇青簡,如今宮裡的紅人,也不敢怠慢,低頭回答道:“太子殿下駕臨蘇府,大家
都在準備着招待太子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