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都是不欲人知的隱秘事情,這會巴巴的提出來說,卻又爲的何來?
紫容心中雖然疑惑不解,但還是鬆了緊握的雙拳,怕莫蓮萱胃裡難受,趕緊的去幫莫蓮萱從新衝蜜水去了。
等她出了小花廳的門,莫蓮萱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放在案几上,伸手將杯蓋蓋上,這才瞧着何媽媽言道:“何媽媽坐,不必站着。”
何媽媽被她這番姿態拿捏得是發冷發熱,直到莫蓮萱開了口,這才鬆了口氣,面上很是訕訕的強笑着坐下。
莫蓮萱見何媽媽總算是冷靜下來了,這才笑着軟語言道:“當初祖母將紫容給了我,一來是因着紫容這丫頭心靈手巧,是個能用的好孩子,二來卻是因着她的年雖小,能在我身邊多伺候幾年,咱們府裡的規矩你卻是知道的,丫鬟滿了十八纔會打發配人,而這要配給誰,也是要看主子的恩典。”
“我剛想了想,紫容今年卻還沒滿十六呢,怎麼您就這般的着急了?我本意也只是定下便罷,您居然這就要領了人出去!”
“要說您是府中的老人兒了,既然已經開了口了,我這做主子的,也得接住纔是,可是您本身就是我身邊的人,最是知道,我現在是個什麼情形。”
“現今,我身邊卻是離不了她的。這麼着吧,等着我腹中的孩兒落了地,您再領她出去吧,這婚事麼,先不急着定,我心裡喜歡紫容,不能隨隨便便的便將她許了人,您可要體諒纔是。”
何媽媽聽完莫蓮萱的這番話,老臉漲得通紅,說真話,她剛纔是只往好處想,壓根沒想會被莫蓮萱一口拒絕,這會莫蓮萱明打明的說了,可真的是讓人意想不到。
自己可可是鎮北侯府的老人了,家中的規矩那是門清。
說白了,像紫容這樣的一等大丫鬟,她的命運那是完全掌握在主子手裡的,主子要你做姨娘,你就得做姨娘,要你去配個管事,那你就得配個管事,就算是老子娘也不能橫加干涉。
自己今個到底是怎麼了?
心神動搖之下,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錯了起來。
想到自家的男人因着女兒纔得到莫蓮萱的賞識,將給三公子修建新婚院子的大事,交給了自家來做,就連何祥那小子,也是跟在趙管家的手下辦差。
每次自己回了鎮北侯府,那邊的老姐妹們都是一臉的羨慕,讚歎自己的運氣好,生了一個好女兒,後半輩子卻是享不完的福氣!
特別是自家的那位大嫂,更是要將自己母女倆誇到天上去了。
自己卻是恭維的話聽的太多了,這就忍不住的飄飄然,輕狂起來了!
卻是全然忘記了,自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怎麼來的了。
甚至忘記了自己這位主子,到底是個什麼脾氣了!
居然就這般的拿喬起來,想要在莫蓮萱最需要紫容的時候,將紫容嫁了,而且還是拂了主子的面子,自己選得女婿!
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是什麼?
都是聽多了嫂子給灌的迷魂湯了,現在可好了,主子顯見是動了怒,而這眼前的一切,卻只是自己承受,何苦來哉?
若是說,剛纔何媽媽的還只是額頭有汗,現在可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莫蓮萱對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爲很不滿意,這便是何媽媽現在的認知!
她不由得雙腿發軟,顫抖着聲音應道:“是奴婢的錯,奴婢被孃家嫂子求的昏了頭,竟是忘記夫人現今離不得紫容這丫頭,奴婢這就退下,您千萬不要因這個生氣纔是。”
這這會想明白了,卻已經晚了,要是在紫容沒進屋前,怕是事情還有轉機,可是她卻昏了頭,紫容都那般決絕了,她這做親孃的還是狠心不鬆口,這點可就超出了莫蓮萱的接受範圍了!
這做人子女的,要孝敬父母,沒錯。
可是,這爲人父母的,也得拿出做父母的模樣來纔像話!
莫蓮萱對何媽媽真的是有些不滿了,這到底是親孃還是後媽?她都有些吃不準了。
但這位好歹是祖母賜來的老人,再加上平日裡也沒出過什麼差錯,一直都是盡心的在自己個身邊伺候,還真不能當目下的就發作她。
再加上何媽媽還算是識趣,再沒有拿大的繼續糾纏,卻是老實的認了錯,這好歹算是挽回了一點,自己在莫蓮萱心裡的印象。
莫蓮萱氣過了,略微一想,這娘倆平日裡的相處,瞧着何媽媽對紫容也很是慈愛,自己剛纔怕是想左了,紫容應是何媽媽的親生女。
但是她這會也沒心思跟何媽媽多說,伸手便讓人退下了,省的站在自己眼跟前,看着堵心。
何媽媽走到門口,正巧和端着蜜水回來的紫容碰了個正着。
趕緊湊近兩步,小聲對紫容言道:“娘剛纔糊塗,豬油蒙了心,卻是得罪了主子,姑娘好歹替娘在主子跟前說幾句好話纔是,但是你需知道,娘對你卻是一片纔好心,曉得你舅舅家是個好去處,你可得好生的想想,不能任着性子胡來纔是。”
紫容剛被莫蓮萱指使出去,卻是不知道莫蓮萱和自家娘說了什麼。
不過現在瞧着,主子不知道怎麼說的,倒是沒答應這位糊塗孃的主意,硬將自己給留下了!
她這心裡雖然早就有了決斷,可是這會有了緩衝的餘地,她這心裡,還是由不得的一鬆,頗有些死裡逃生的光景。
紫容心中感慨的不行,想到綠竹那有情人,險些就要落淚。
只不過卻不能讓自家老孃曉得自己的心事,面上還是板的死死的,冷冷的說了句:“您惹了主子不痛快,我一個小丫鬟能有什麼法子替您開脫?您現在可是了不得,連主子的主意都要幫着拿了,雖說我是您的女兒,可卻是半點不敢跟您學。”
這話說的可真夠利索的,這外間還有四五個丫鬟都站着呢,何媽媽這一張老臉頓時就有些擱不住,也顧不上和女兒較勁了,憋着一肚子的火麻利出門了。
走到文鴻閣的門廊上,她這心裡想了又想,卻沒有回後院自己休憩的廂房,轉而往王府後院的下人房而去。
這件事情,倒是必須得和自家男人通個氣,雖說先前一直吹着小風,可是並未正兒八經的說出來,這會怕是再也瞞不住了,還是趁風言風語起來之前,自己給人先交代了吧。
紫容瞧着何媽媽着惱的出了門,心中是說不出的暢快,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濃濃的憂傷。
剛纔她並不在上房伺候,今個她是當值夜班的,那會子正在後院自個屋裡休息,順便給小主子繡衣裳。
別看只是小衣服小褲子,這全是要給未來的小世孫穿的,更是得特別的精心才行。
要不是自己帶的茹雪心中有數,使了細雨去後院告訴自己,那麼今日便是要讓自家娘得了意了。
紫容剛一直都繃得緊緊的,不管是腦子還是身體,都處於極爲緊繃的狀態,是壓根沒顧得上給妹妹們道謝。
這會人放鬆了,才勉強笑着對茹雪和細雨道了謝,茹雪對這位帶着自己,總是盡心教自己的紫容姐姐,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她和紫容可以說是形影不離,最是知道紫容和綠竹的事情了,茹雪覺得俏麗活潑的紫容,和穩重斯文的綠竹最是相配不過了。
紫容曾經含羞帶怯的對自己說過,她嫁人了,也照樣可以和趙媽媽一樣,回來做管事媽媽,到時候姐妹們還能在一起,熱熱鬧鬧的一輩子都不分開。
對這點承諾,茹雪很是憧憬,因此,剛在簾子外間一聽何媽媽說的不對勁,她馬上便反應過來。
讓細雨去請了紫容過來,現在可以肯定,自己的決定是沒有錯的,紫容果然如願的留下了。
她心願達成,那裡還能受紫容的謝?
只說了一句:“只要姐姐你不走就好。”
這便瞧着紫容曉得極甜。
紫容心中一熱,感慨的瞧着茹雪點了點頭,伸手重重的在她臂上握了握。
一旁的細雨本就是個機靈的,又跟了個最活潑跳脫的師父,這會一見氣氛沉重。
卻是笑嘻嘻的扯着紫容的袖子,求道:“好姐姐,妹妹也不用你道謝,只把上次那塊繡了梔子花的水藍帕子送我就成了,那個帕子的顏色和繡花,和夫人前兒個給我的那塊水藍雲紋銀絲錦布料最配了,紫容姐姐,好不好嘛?”
紫容被她這撒嬌的模樣給逗樂了,這簡直就和朵兒那丫頭如出一轍,果真是什麼師父,就帶出什麼樣的徒弟。
她無奈的笑着說道:“好好好,明個兒便尋出來送你,快些撩開手吧,我這件衣裳可是才時興沒幾天呢,看別再被你扯破了!”
一邊的玉珍卻是笑着接了句:“紫容姐姐不怕的,她要是給您扯壞了袖子,就讓她將新得的布料賠了您便是。”
紫容掩嘴一笑,擺手笑道:“罷。罷。罷。還是趁早算了吧,那塊料子她可寶貝得緊呢,我可不敢要。”
說完,也不再多耽擱,終是掀了簾子,進了小花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