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衛對九公主欠了欠身,音色微沉,吐字清晰:“殿下,老奴奉陛下聖命,請殿下即刻回宮。”
九公主做了個深呼吸,用盡全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我不走。”語畢,她返身回到主座上坐下,又說了一遍:“我不走,杭大人不日要到三屯營上任,待我與他見過一面,再回宮不遲。”
李劭卿點點頭:“既然如此,本督也等與杭太師做了軍務交接,再赴任不遲。”
九公主看了他一眼,道:“好了,都散了吧。”
將軍們很有眼色地躬身告退,李劭卿本來還想說兩句什麼,見此情形,乾脆也跟着退了。最後一個人剛掩上門,九公主就抓起面前的瓷盅要往地上摔,眼看就要脫手,吳衛卻在一旁重重地喝了一聲:“殿下!”
九公主激靈了一下,動作僵住,過了好久纔將杯子放回原位,同時長長吐了口氣。
吳衛道:“殿下,杭太師是自己要求前來就任薊州總兵的,陛下駁了兩次,他直接跪倒未央宮外,陛下才不得已準了。”
九公主的聲音已經微微染上了哭腔:“舅舅的身體早就不能再上戰場了,他這是要幹什麼呀?是不是我做的不好?”
吳衛搖搖頭:“殿下,您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了,您私分戰利品一事已經被數位朝臣彈劾,陛下大怒,貴妃娘娘在御書房外跪了半宿,才勸住陛下沒有拿您試問。”
九公主如遭雷擊,面色煞白,僵在椅子上,她握着杯子的手劇烈發抖,嘴脣幾次開合,才勉強發出聲音:“父皇……要拿我問罪嗎?”
吳衛嘆了口氣:“您快隨我回去吧,您在外頭,陛下見不着您,又有曹德彰之流在旁縷進讒言,自然容易被情緒左右,等您到了聖上眼跟前,說兩句軟話,興許就消氣了。”
九公主突然低下頭,大顆大顆地眼淚掉下來,很快便洇溼了一片裙子,她哭的寂靜,就連肩膀的聳動都刻意壓制,就像被拋棄的小獸。
來之前,還是帝王的掌上明珠,不管什麼樣的要求都會被滿足,不管什麼樣的情緒都會被照顧。
回去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隨時可以被問罪的人,所有的功績都抵不過別有用心的抹殺。她將自己類比玄祖母昭宸太后,希望做下第一軍那樣不敗的功績,卻偏偏忘記了,她頭上還有她父親壓着,而她父親身邊,有一羣希望她死的人。
吳衛斟了杯茶,遞到她面前,九公主低着頭沒有接,吳衛在她面前蹲下來,將杯子硬塞進她手裡:“殿下,擡頭。”
九公主胡亂拿袖子摸了摸眼睛,慢慢擡起頭來,雙目紅腫,臉上還殘留淚痕,狼狽而楚楚可憐。
然而吳衛嚴峻的表情並沒有半分改變,他又道:“殿下,微笑。”
九公主眼底又涌上淚意,她別過頭,咬着嘴脣兀自強忍了一會,把頭扭回來,勉強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吳衛在她手上拍了拍,站起身來:“回宮之後,老奴就不能常常見到公主了,您切記謹言慎行,萬萬不可像從前那樣任性。”
九公主憋着眼淚點頭,牙齒死死咬着下脣,齒間滲出一些微薄血跡。
吳衛又道:“如果可能的話,儘快與傅大人完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