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靖瀾之死3
一句話,讓沉浸於悲痛的謝詡凰和羅蘭兩人一震。
“你發現什麼了?”謝詡凰起身追問道。
那寶珠從包裡掏出自己找回來的東西,是從山谷裡拿回來的石塊,遞給說道,“這是我在山谷裡撿回來了,這石頭上面沾了硝石和硫黃,我以前練丹的時候看書上記栽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若是再加些東西是可以爆炸的,因爲已經過了幾天了,加之又有人刻意清理過痕跡,所以當時並沒有什麼異常,可是我對氣味一向靈敏,一直覺得那裡有些奇怪的味道,剛纔打着火把又去了,就找到了這樣的東西。”
“謝謝你。”謝詡凰由衷答謝道窠。
自己和羅蘭只顧眼前已經過世的龍靖瀾,卻並沒注意到周圍的異常,若是就這麼將山谷坍塌認爲是場幸福,這個人該是多麼死不瞑目。
“只是,這都過了好些天了,查找到兇手,怕是不好找了。”那寶珠嘆了嘆氣說道。
“總會有辦法的,不管他是誰,我一定要他以命相償。”謝詡凰說着,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石塊。
她不知道龍靖瀾爲何會到那個山谷,但是下手的人很巧妙,選在了那樣狹窄的山谷下手,把一切做成是山東石坍塌的樣子,讓所有人都以爲這是一出意外事故。
好在,那寶珠發現了異常。
燕北羽看着她面上頓生的狠厲之色,上前道,“此事,我會讓人去追查的,你就不要插手了。”
“這是折劍山莊的事,也是我的事,我必須親手把兇手找出來。”謝詡凰側頭望着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不能,讓這個人白白死在了這裡。
“詡凰……”燕北羽喚她,她終究還是信不過自己的。
她怨他沒有照顧好龍靖瀾,致命她死在了這裡。
“我想安靜一會兒,江都也有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謝詡凰打斷他的話,建議他先離開。
燕北羽看了看她,沒有再多問,帶着侍衛離開了大帳,將地方留給了她。
“少主,是屬下辦事不利,沒有攔下王妃。”剛剛趕至虎丘山冥河過來請罪道。
“罷了,她真要來,莫說是你,朕也攔不下。”燕北羽望着周圍濃濃的夜色,嘆道。
出事的是龍靖瀾,她不可能坐視不管。
“少主,龍大人不在了,那江都總兵一職怎麼辦?”賀英詢問道。
這是朝中人人都眼紅的位置,如今龍靖瀾意外身亡,只怕都要上趕着爭搶這個位子了。
“待回去再說吧。”燕北羽說着,側頭朝賀英道,“去準備些晚膳送過來。”
“是。”賀英和冥河接連退了下去。
燕北羽踱步到了帳外,卻沒有再進去,只是靜靜地帳外站着,夜色中頎長的身影有些難言的寂寥。
帳內,謝詡凰和羅蘭兩人忙着給已經全身冰冷的人擦去血跡,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淚卻止不住地落下。
兩人做完了一切,給她整理了儀容,默默地跪坐在邊上。
“謝師姐,你說……到底是誰要置大師姐於死地?”羅蘭含淚望向對面的人,低聲問道。
下手的人不管是還是時機都選得恰到好處,那麼狹窄的山谷,一旦山石崩踏根本避無可避,而便是輕功再厲害,也不可能安然逃脫。
“不管是誰,總會把他找出來的。”謝詡凰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也很想盡快找出害她的兇手,可是眼下最要緊的,是這個人送回折劍山莊安葬入土。
“只要找他,緹騎衛上下定不會放過他。”羅蘭咬牙切齒地道。
兩人正說着,燕北羽從外面進來,蹲在謝詡凰身旁道,“我讓人備了晚膳,你過去用些。”
她來這裡也一天了,滴水未進,這樣下去人怎麼撐得住。
“我不餓。”謝詡凰冷然道。
燕北羽強行扶着她起來,勸道,“你趕了幾天的路,今天一天也沒有吃東西,這怎麼能行?”
他說着,強行將她扶出了大帳,到了就近的帳內,裡面已經備好了一桌膳食。
“你知道,是什麼人做的,是不是?”謝詡凰沉聲問道。
燕北羽給她盛了湯放到她面前,道,“龍靖瀾的事情,我會給你個交待,你安心折劍山莊便是,別再追查下去了。”
“放眼下來,有動機要除掉她的人,定然就在南楚。”謝詡凰卻自顧自地說道。
大燕的人不會在這個關頭,跑到南楚來就爲除掉一個龍靖瀾,而且也不可能將她要走得路知道得這麼清楚。
北齊,那就更不可能了,謝承顥犯不着做這樣吃力不討的事情。
那麼,唯一有動機的就是南楚朝力,有人想要除掉她,一是針對江都總兵之位,二是想剷除站在她一派的勢力。
“吃飯吧。”燕北羽道。
“我會找出證據來的。”謝詡凰恨恨說道。
龍靖瀾是因爲她留在南楚,最後卻落得這樣的結局,她要如何要向大哥交待。
“詡凰,你再等等,一切都會有結果的。”燕北羽道。
“我等不了,一刻等不了。”謝詡凰紅着眼眶望着他,道,“當年大哥爲救我而丟了性命,如今她又是因爲而遇害,你讓我怎麼等得下去。”
“我知道這不容易,可是你若離開了華州身陷險境,又讓我如何放得下心來,我想這也不是龍靖瀾所想看到的。”燕北羽嘆息道。
謝詡凰聽了他的話,驀然想起最後一次見龍靖瀾的情形,她也是那樣鄭重的囑咐她,不管發生了任何事,不要離開折劍山莊,更不要離開華州。
難道,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有人要對她下手了嗎?
“先用膳吧,一會兒涼了。”燕北羽催促道。
謝詡凰拿起碗筷,機械性地往嘴裡送着東西,咀嚼下嚥,絲毫吃不出東西是什麼味道。
燕北羽看着憂心,卻也不知該如何勸此刻的她,只得默默地坐在邊上陪着。
次日一早,他們在虎丘山將龍靖瀾入殮帶回華州,路上走走停停直至第四天的清晨入進城。
她捧着靈位走在最前,羅蘭高捧着她的雙劍走在她身後,城門一打開,城中的緹騎衛陸陸續續無聲地跪了一地。
Wωω▲ тт kan▲ ¢O
靈柩跟在她們身後緩緩進了城,華州留守的緹騎衛統領上前,不敢相信地詢問道,“真的……真的是大師姐嗎?”
羅蘭說不出話,眼中一瞬又涌出淚來,咬着脣輕輕點了點頭。
她們也不希望她們找到的人是她,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們,這就是她們要找的人……
她寧願她們找不到她,這樣的話……也許哪一天,她自己就又回來了,突然在她們面前,再毫不留情地數落她們。
靈柩穿城而過往折劍山莊去,緹騎衛的弟子默默地跟在其後,一個個都不禁紅了眼眶,怎麼也難以相信,這靈柩之中就是那個一向強悍,無所畏懼的女子。
回到折劍山莊,已經快到黃昏,老莊主帶着一衆弟子在莊外的廣場上等着,看着回來的一行人舉步迎了過來,顫抖地伸手摸了摸冰冷的棺槨。
“當真是靖瀾嗎?”
羅蘭捧着冰冷的雙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崩潰地哭出聲來,“師公……”
莊中弟子見狀,都不由紅了眼眶,黯然落淚。
靈柩在莊中停靈三日,燕北羽不放心也留了三天,每天吃飯睡覺都是強行將她從靈堂帶回去的,可即便讓她躺牀上了,人也是靜靜地睜着眼睛不肯閉上。
“詡凰,此事我明日回江都會讓人追查的,你安心在這裡等着,好嗎?”燕北羽問道。
“你要我等多久?”謝詡凰出聲道。
“不管早晚,總會給你個交待的,我回去安頓好了,再過來看你。”燕北羽道。
謝詡凰沉默着沒有說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樣殘忍地懲罰她,讓她看着父親和叔父們慘死,看着大哥一點一點在自己眼前停止了呼吸,看着母親在自己面前自盡,讓她的孩子生下來就無法存活,如今又要送走身邊最後一個生死之交的姐妹。
她一夜未眠,燕北羽坐在牀邊守了一夜,直到天亮之時在賀英的催促下才道,“我走了。”
謝詡凰沒有起來,只是默默地聽着腳步聲出了門,房門緩緩關上,然而整間屋子陷入
徹底的靜寂。
今日是出殯的日子,她躺了沒多久便起來了,整齊儀容便又去了靈堂。
蓋棺之前,是衆人最後瞻仰儀容的時候,緹騎衛和莊中弟子依次繞着靈柩走了一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站着。
羅蘭含淚上前,將她的雙劍放入棺中,低聲道,“大師姐,害你的人,我們一定替你報仇的。”
半晌,謝詡凰才走近前去,她默然站了許久,纔將一年攥在手心裡的紫檀木墜子放入了棺之中人交握的手心,卻遲遲不肯讓人蓋棺。
老莊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生死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看開些。”
大約是年歲了,看得多了,悲痛之意倒沒有這些年輕人這般沉重了。
謝詡凰退開幾步,下令道,“蓋棺。”
周圍的弟子看着緩緩蓋上的棺槨,哭聲一片,慘烈揪心。
一行人送靈出莊,到了折劍山莊的墓園,下葬的地方已經有人都挖好了,一行人看着棺木放入墓道之中,一點一點地被泥土掩埋。
莊中弟子和緹騎衛陸續離去,謝詡凰一直看着嶄新的墓不肯離去,直至現在她也難以讓自己相信,這裡葬的人,就是龍靖瀾。
“謝師姐,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羅蘭過來勸道。
縱使再不願相信,可事情已經發生,就由不得她們不相信。
“王妃姐姐,回去吧。”那寶珠也過來勸說道。
謝詡凰轉身離開了墓地,回了愁雲籠罩的折劍山莊,少了龍靖瀾的折劍山莊,無形之中都失了許多光彩。
這麼多年,除了師公,她就是折劍山莊的支柱,如今卻早早的走了,莊中弟子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謝詡凰回了自己所住了院子,路過最後一次見到龍靖瀾的地方,情不自禁地走過去在那裡坐了下來,可那日坐在一樣地方跟她說話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大哥,對不起,我連她也沒給你看住。”她無助地低頭埋在膝蓋,自言自語道。
當年回燕京,她都沒有去找過她,就是怕將她捲入其中,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避着她,可最終也沒有瞞過她的眼睛。
她將龍靖瀾想象得太強大,強大得不需要任何人去保護,所以也從未爲她的安危所去擔心過,可當她真正意識到她也該被保護之時,一切早已經晚了。
她不怕痛不怕苦,卻只怕身邊在意的人一個接着一個離去,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助。
她靜靜地在那裡坐着,一直坐到了深夜,那寶珠過來道,“王妃姐姐,你這幾天都沒睡好,回房休息吧。”
雖然燕北羽每天夜裡還是將她帶回房讓她休息,可看她那雙血絲遍佈的眼睛,又哪裡真正休息了。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就一無用處?”謝詡凰喃喃低語道。
“怎麼會呢,你那麼聰明,武功又那麼好,那麼輕鬆就幫着南楚奪下了仙霞關,在我心裡你是和龍靖瀾一樣了不起的人。”那寶珠道。
шшш▪T Tκan▪CO
“可是,我想保護的人,一個人都沒護住。”謝詡凰自嘲地冷笑道。
她的父母,她的兄長,她的孩子,她的姐妹……一個一個都離她而去了。
“那是,他們更想保護你,讓你好好活着。”那寶珠說道。
也許失去了這麼摯愛摯愛之人是不幸的,可她也極其幸運的,這麼多人願意霍出性命地保護她,這是世間多少人一生都難以擁有的幸福。
謝詡凰沒有再說話,怔怔地在那裡坐了一整夜,那寶珠不知道怎麼勸,便只經她取了披風蓋着,陪着她靜靜地坐了一夜。
“那些害龍靖瀾兇手,我們何時去找?”那寶珠看了看天亮,詢問道。
也許有了事情做,她就不會一直這麼消沉下去了。
“等過了頭七。”謝詡凰道。
“可是,我看燕北羽向老莊主和冥河都交待了,讓你在折劍山莊休養,不讓你離開華州。”那寶珠說道。
她也想找出害龍靖瀾的兇手,可是這個人離開了華州,再遇到什麼危險,那結果只會更糟糕。
“這是我們折劍山莊的事,由不得他管。”謝詡凰決然
道。
這件事,必須她親自去追查,交給誰都不會放心的。
“只可恨那兇手太狡猾,只有那硝石和硫磺的線索,一點其它的線索都沒有。”那寶珠恨恨說道。
“總會抓到他的。”謝詡凰咬牙道。
對方是對付龍靖瀾,可卻也是衝着她來的,一直這樣龜縮在折劍山莊也不是長久之際,只有把這些心頭之患揪出來,她纔有安寧的日子。
“不用告訴緹騎衛嗎,他們的人脈多,也許能更快查到消息。”那寶珠道。
知道龍靖瀾是遭人所害的只有她們兩人和羅蘭,並沒有向緹騎衛和莊中弟子提過,否則現在早就有人要去追查報仇了。
“不用了。”謝詡凰道。
緹騎衛現在畢竟鎮守華州和仙霞關一帶,若是太過急進打草驚蛇,反而會招至更大的禍端,所以還是由她們幾個去追查就行了。